地板上的母亲-第23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就在我六神无主的时候,你的电话来了。你说那个面试和深圳那边儿不相干,去深圳还是有把握的。我把你的话当作了神最直接的回答!放下电话,搓搓被泪水渍得发强的脸,一下子躺倒在床上……最强烈的念头就是,为了这个应许,我一定要好好地清洗自己。你不要笑我啊,我当时就是这样想的。
随后,我到书房里找出那本被我弃置多日的《荒漠甘泉》,9月23日有这样一段话:“我们常常会奇怪,为什么我们不能流出活水的江河来呢?这是因为我们只获取不付出的缘故。进来的东西太多了,我们从来不想到应该流出去,所以里面常会停滞,常会发沉。”“……今天神也要照样问我们:你的父母在哪里?你的子女在哪里?你的兄弟在哪里?你的亲戚在哪里?你的朋友在哪里?”我读着这些话,忽然想起有一次我问你在学校里想不想妈妈?你反问道:你想我婆婆吗?这句话深深击中了我:由于多日不清扫,我的心已经污浊不堪,除了自己再也容不下别人!这张脸也因为种种借口下的随波逐流,日益变得扭曲、丑陋、粗俗,面对那些崇敬和信赖我的人,我明显地感到力不从心,嘴里说出来的劝解和教诲,都是重复先前的老话,它们显得多么虚假、做作!回声在心,每一句都成了深刻的讽刺!近日近月近年来的种种,在心头快速流过,但凡柔软的部位,无一处不被重重擦伤!
心浮气躁,这不怨别人,更不能全数推诿给疾病。那天坐在擂鼓台上,啜饮着白云间的一泓晴蓝,啜饮着吹过千年万里不腐不坏的风,我看到神早已将朴素的真理写满了大地:季节里的草木禾稼,风上水里的生灵万物,无不以一枝一叶、或叹息或歌哭的形式,显现出神那最高最纯的质朴与伟大。可悲的是,老妈我忘记了捡拾这质朴与伟大的方法,再不能随手拾起地上的影子,再不能随意捕捉冲荡于风中的清音与清香!短短十几年工夫,我就把曾经拥有过的能耐毁弃在了蚀心的欲望之中!心阴了,肚肠狭窄了,连自己都认不出自己来了。一件小事儿,都会像一群蚊子叮住我的鼻子尖儿,咬得我手忙脚乱、狼狈不堪,再也没有闲心走进神无所不包的沉静与缄默,心灵不干涸才怪呢!
儿子,我自知不是虔诚的基督徒,不配领取神恩。我打开心灵,把里面的软弱展现给我的儿子,希望能得到你的帮助。
又看见了风景
亲爱的漫儿:
听到你轻快的声音,我心中的大石头终于落地。
一连下了几天雨,今天终于晴了。秋风爽利,北山的树冠看得清清楚楚。平日脏兮兮的街道楼房,也显出洁净光鲜的样子。挨着新华区医院那块空场,正开工建“怡园”,看设计应当是一处不错的地方:九千平方米,一道花岗岩拱廊环以草坪、林木,鹅卵石小径,欧式小品,大块嵌草方砖,三个月完成,你春节回来就可以看到了。
小湖里的水漫溢出来,被风吹成好看的波纹,一波一波打湿并洗净了我多日不开的情怀。我站在那棵移栽上去的大法桐旁,目光顺着弧度优美的草坡,依次滑过大树小树,进入水边巨大的柳树冠,一直到北山林木苍翠的坡坡洼洼。就这样由低到高,其间几乎看不到一点儿人类的建筑,一时间让人心亮眼媚!稍一转身,又见西面山上成大片的云彩,迅疾地擦着山顶由北向南,巨大的阴影掠过擂鼓台皱纹清晰的面庞,阴晴分明,格外有境。
太阳时隐时现,光芒打在一群追着一群的云彩上,灰色的云团卷动轻烟细浪的银须,看上去卷心菜一样拱鼻子的柔嫩,仿佛用手一捏,就会滴下水来。太阳从云层里钻出来,我仰脸看天心,发现大团的白云灰云后面,铺着瓦片云的蓝天静止不动,澄明而清高。两只鸟儿借风力展翅滑翔,眼看消失在西天边的云中不见了。
我把眼前景象设置在心灵幕布上,期望它尽可能久地成为我的“桌面”。
阅人和读书一样
老妈:
曲繁星的英语资料已经寄出,不日就会到平顶山。希望他能再接再厉,好好学习,看他现在看书的架势,毫无疑问是继承了你的文学基因,但愿以后能有所作为吧,呵呵。
推完研,心情基本平静下来。其实就是推研的时候也没怎么紧张,能推到深圳我也很高兴,换个环境,重新开始,没什么不好,而且像我这种未老先衰的人,生活在一个朝气蓬勃的年轻城市里当然是一件好事,不要太担心。
前几天给lx打电话,她的口气完全变了,变得很拘谨,一口一个哥哥好,别的话也不说了。比较失落。失落之余,上水木literature版看文,发现好多不知名的人都有非常优秀的文学才华,像那个《孤独得像一个星球》的作者,不敢说他文章的立意有多高,写得有多深刻,字里行间那种运用文字的从容和潇洒就非常了不起,他写的虽然是异国他乡的几个孤独落寞的人的故事,但从中我却分明看到自己的影子。没有了信仰,没有了激情,没有了精神上的追求,整个人就像泡在水里的卫生纸,疲沓而脆弱,纵然有诸多的事情等着去做,纵然是兢兢业业地活着,精神依然苦闷。
记得初中时候有一次跟尹海文聊天,说到长大,他说他看到一本关于心理学的书上写着,一个行将踏入社会、就要成为真正成年人的人,他的心理会有一次脱胎换骨的改变,将会忘掉许许多多他曾经的迷惑和憧憬,变成一个务实的人。不知道是不是真这样,若真是这样对我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我的毛病就是太琐碎,不够集中,不能形成完整的东西。
几天前在水木上发文求一个署名玻璃的人两年前写的几篇文章,本来没怎么指望,谁知几天后再上去看,发现了玻璃本人的水木账号,马上给她发信,果然得到了那几篇稿子。文章倒是罢了,这个人很有意思,可以说是少有的跟我很像的人,也可以说本质上和lx是一类人,跟她聊了不少平常周围人都不会说的话,觉得很过瘾,觉得好久都没有进行这么自然畅快的平等对话了,心情好了不少。又觉得自己确实眼界太窄,阅人和读书其实是一样的,而且人毕竟鲜活,而且是互动的,时不时都会有新鲜玩意儿出现,比较适合我这种不愿一遍一遍走回头路的懒人。只是像我周围的人,虽然大家关系很好,离开一段时间也会想念,但充其量是一种伙伴关系,并没什么感情上的深入沟通,所以虽然是很熟的人了,我也不会袒露心胸,也不会主动去了解他们。也许我只是一个对自我过分专注的人吧,所以才会对同类如此敏感。我这种人恐怕搞文学和艺术类的东西最适合了,不管他,走一步算一步吧。
亲亲杨树上的风
亲爱的儿子:
也许是季节变化的缘故吧,无论是咖啡还是浓茶,都不能让我恢复到正常状态。就是那种随便找个地方躺下去,没有外力援手就挣扎不起来的感觉。正像1993年手术前那段日子,眼看着自己被疲倦和无奈浸淹着,起伏波动的水面与脸齐平,如果不硬撑,倒下去就被彻底吞没了……哎,你不知道老妈多么羡慕你的年轻和精力充沛!
我想,人类既然只是宇宙生命的一个片段,是砸在霍金那个“膜”上的不起眼的小坑,这微小决定了我们会被几丝愁绪织成的蛛网遮蔽得天昏地暗,会被一杯水摇起的风波搅扰得找不着北。日常的琐碎、软弱、苦闷算得了什么?儿子,你现下的情境在老妈看来不叫“未老先衰”,而是一颗年轻而充满渴求的心在一时无可抓握的茫然中孤独得像个星球!
“……没有了信仰,没有了激情,没有了精神上的追求,整个人就像泡在水里的卫生纸,疲沓而脆弱,纵然有诸多的事情等着去做,纵然是兢兢业业地活着,精神依然苦闷。”
哪里有天生的“信仰”和“激情”?真正的信仰和激情,是天长日久磨砺出来的。正像我的祖母不止一次说起的那句话:“铁棒磨成针,功到自然成。”你可记得,杨利伟回答央视记者追问被万众瞩目的感受时,神情就像中学生完成了一次寻常的作业练习!首飞之前,心理教练员问他:“你想没想过真正坐上飞船去飞行,会是什么心情?”他面带微笑回答:“我想,我会比平时训练更放松。就让我平静地去飞吧!”这平静和微笑里沉淀着多么丰富的内涵:可以说这是将一己之生命置之度外的大义凛然。没有谁会在这样的时刻还有心思表演什么。这不是能不能成为“中国飞天第一人”的问题,这是对生命哲学高度的逼近和抵达。抵达了这一高度,人自然会透射出质朴、淡定的从容。
你说要忘掉许许多多曾经的迷惑和憧憬,那是因为你长大了,天阶碰痛脚趾,真正的登山开始了。孩子,这并不意味着你曾经憧憬的种种都已云散烟消,它们只是从美丽的梦想变成了现实中通往梦想的路径而已。
对不起,老妈又沉重了!本心是想让你轻松起来的,亲亲杨树上的风吧,下次我一定写点轻松的给你。
你比老妈强多了
亲爱的儿子:
你的小说写得够水平,真的,比你老妈强多了。不过,对于老妈这种刁钻老辣的文学饕餮者而言,我一眼就能看出,你的素材绝不是凭空编造的。
儿子啊,既然棋逢对手,何不让这镜月水花保留着她“在水一方”的朦胧呢?特别是在你还不懂沧桑之美的年岁?在这个世界上,灵与肉和谐为一者几不可见,更何况我们无一幸免地被上帝设定成了黑与白、高贵与卑下一半对一半的可怜的物种!记得周国平先生在一篇文章中说过,尘世上至亲至爱的夫妻,也只能“在黑暗中并肩行走”。基于这一点,孤独的人儿如果能遇到个把儿心灵对望、同气相求的人,哪怕只是同行短短的一段路,也应当胸怀感激、倍加珍惜了。你这个沉不住气的家伙,尽管享受碗中的鸡蛋羹不好吗?何必急匆匆去见那个脖子上一嘟噜赘肉的老母鸡呢?
世间经得起推敲的人本来就没几个,更加之障碍重重的误解,想听到、看到、理会到一丁点儿纯粹的真实,何其难也!昨天下午,我在矿工俱乐部听了一场“赏识教育”报告,就是那个把聋哑女儿教育成“美国硕士生”的周弘,他的故事原本是催人泪下的,可经过商界牛人的包装之后,为了赚钱而牛气哄哄“走向世界”,就成了对水掺假的牛奶,成了另一种意义上的“大力丸”。这只高级“猴子”被牵着赶场一样奔波,实在是惨不忍睹!五点钟在平顶山讲完,晚上九点郑州还有一场在等着他……更可悲的是,为了商业效应,他不可能老老实实地说心里话,就像他自己表述的那样——一个老邻居和听众拉拉家长。就说赏识二字,原本是一个生命对另一个生命的尊重,是父母对儿女宽广无私的大爱,是泡出上好茶叶的那一杯水,咋能省略成每天一句“孩子,你今天心情好吗?”还有“够朋友!”在我看来,当今为人父母者,鲜有够资格和孩儿们做朋友的。儿子啊,老妈自省是一个努力的人,咱们母子间曾经发生过多少起伏波折,经历过多少峰回路转!“和孩子一同成长”,难着呢!这里不可或缺的不是知识与能耐,而是人格和品位。幼时,父母是儿女的天空,你听见过天空对小鸟儿耳提面命喋喋不休吗?
亲爱的儿子,小说中的网恋不失为一种经历,也不妨尝试着多探访些虚境中的“心灵花园”,在心灵花园里采蜜,是年轻人的专利,当然我说的不是狂蜂浪蝶,也不必抱什么急功近利的现实目的,而是真诚地用一颗心寻访另一颗心,这是一种极富刺激的冒险,是人生中不可替代的积累经验、陶冶性情的简捷有效的方法。
小坏蛋,老妈会打电话过去,但不会骂你!
做了一个好梦
亲爱的漫儿:
二锅头不好,真的,我讨厌二锅头不亚于讨厌美若天仙的“小姐”!我绝不希望我的儿子遗传到老曲家这一贪杯的基因!
昨天晚上老妈做了一个好梦,恍惚是老家,但那条桐河沟子在高山嘴那一带变得深阔清莹如暖玉,碧绿的河水绕成数里远一个半环,中间丘埠拱起个小山。同车的画家们都跑到高处写生去了,我被一双孩儿缠着没能上去,三个人就坐在河水西来又南折的地方看风景。只见西岸一拉溜儿松树、杉树、柳树和一些叫不上名的美木,随清流蜿蜒成林,在蓝莹莹半透明的天光里,连绵的树冠起伏涌溅,如同疾风拍击水面,簇起无数锐波细浪团团水花。那些树,时而羽叶毕现,时而浑然若泼墨,诡异至极,美妙至极!
对着美景猛啜狂饮之际,忽听有人喊上车,说时间不早,该回去了。转眼西望,果然那粒咸鸭蛋黄一样的夕阳已经傍落,被如剪的疏枝托举着,无边暮色扯起了挽嶂。
正待上车,漫儿扯住我的衣服焦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