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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迷毒-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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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冷板着脸,转身就要定出木屋。突然,她的嗓音拉住他——
“昨晚……睡得好吗?”
握不着事物的手,将会沉溺于梦魇中多久?
声虽悄,语里的关怀却将他冰封的心全然包围。他整夜没睡,他告诉自己,是为了防备她带来敌人,但内心深处他很清楚,只余他孤单一人,他无法面对梦魇。
冷凛的表情放松,对陌生情绪的不安在霎时间全然瞬去。
她回来了,为了他回来了。
迟昊没有回头,只短短开口:“很好。”而后大步定出屋外。
很好!吗?那带有温度的回答,让海品颐轻笑起来。他回答了,即使言不由衷,还是回答了。
在他犀锐的观察力下,她身为女子的事实怕是早就被他识破,他却一直没有言明。而他愿意为她解了毒,还有这些日子的态度转变,是不是代表他也有那么一点在乎她?
一思及此,海品颐先是一怔,在下一瞬间,心忍不住跳得又快又急,连呼吸都颤了。
她真能在他心上占有一席之地?她急忙起身,企图稳住因喜悦狂乱的心,眼角瞥见敞开的衣襟,方才他轻抚而过的触感仿佛又烧灼她的肌肤。
海品颐将衣襟紧紧拢住,回想和他相处的情景,脸上扬起温柔满足的微笑,双颊嫣红得像熟透的桃子,久久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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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品颐原只想倚坐休息一会儿,但一天一夜的奔波加上毒发的折腾,不知不觉,她闭上了眼,沉沉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她醒了,天仍亮着,她揉揉眼,起身伸了个懒腰,滑落肩头的事物让她动作一顿!她塞在包袱里的披风什么时候变到她身上了?
是他吗?不见迟昊踪迹,发现自己前襟仍是敞开的狠狈情景,她脸一红,赶紧下榻除下衣袍,从包袱里抽出缠胸的布条紧紧缠绕,再把衣袍穿上。
一瞥眼,看见桌上有只烤好的山雉,虽已冷了,仍油亮亮的,看得她肚子咕噜咕噜叫。这强烈的饥饿感立刻让她觉得不对。天!她不会整整睡了一天吧?
海品颐环顾四周,发现毒发的一片狼藉已整理得不见痕迹,她带回的药材、食物被安置一旁架上。
他做了这些事她都浑然不知,她竟睡得这么熟!海品颐不禁咋舌,赶紧把雉肉啃掉,想去找迟昊。
正要踏出门,压在兽皮下的事物攫住了她的注意,她走回拿起,发现那是他用来易容的面具。
这还是她第一次有机会碰到面具呢!海品颐眼睛睁得大大的,手指搓抚,发现面具触感软嫩,与人的肌肤类似。
“怎么做的啊……”她惊叹,忍不住好奇,拿到溪边,借着溪水映照试着戴上,却是按了就掉,一点也不服贴。
“不怕面具有毒会毁容?”淡然的嘲讽在身后响起。
像被捉个正着的小偷,一转头,见他来到身旁,海品颐赧红了脸。“我……没见过,很好奇……”
睨她一眼,迟昊抽过她手中的面具,握拳揉捏,转瞬间化为粉末飞散。
“啊……”海品颐要阻止已来不及,懊恼抿唇。不让她研究就算了,何必湮灭证据呢?他留着还是可以瞒过罗刹门那些人啊!
“那面具是照我的脸模做的,你当然戴不上。”迟昊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温柔。“过来。”他转身往屋里走去。
他要做什么?海品颐愣了下,赶紧追上,一进屋内,看到他坐在桌前,不断从怀中掏出物事。动作之快,就像那些东西是凭空出现。
海品颐叹为观止,终于明白自己为何会在不知不觉间中了毒。“好厉害,都不会拿错东西。”
基本功就值得吓成这样?迟昊挑眉,她的反应逗得他心情很好。“拿个木碗装水过来。”
海品颐赶紧装了水来,目不转睛地看着,就像小时候等着看人变戏法般兴奋。在她的注视下,迟昊斟酌分量,一一将药粉在碗内调匀,成了淡绿色的糊状物。
“闭上眼。”他命令道。
虽然不解,海品颐还是闭上眼,感觉冰凉的事物敷上了脸,她屏着气,怕只要稍微一动就会毁了一切。
“你哪时看我扮猎户是屏气的?”
海品颐脸微红,幸好在药糊的掩饰下没被发现,连忙用鼻子用力呼吸。
须臾,迟昊将她脸上的面具拆下。“好了。”
海品颐张眼,看到原本淡绿色的药糊变成肤色面具,惊讶得张大了眼睛。
“那是……我?”虽只是粗制的胚膜,却像照镜子般惟妙惟肖。
迟昊没回答,将剩余药糊染了颜色,倒置面具上塑形,再用小刀刻划,手法之快,不多时,一张全然陌生的脸已出现眼前。
迟昊将面具递给她。“这样扮起男装更不容易被人识破。”
海品颐接过,不可置信地覆上脸,发现完全贴合,立刻兴奋地冲到溪边,一探头,看见一个颧骨高耸、满脸麻子的方脸男人瞪着她。
好厉害!她缩回,然后又探出,还是一样的麻子脸,这新奇的经验让她乐不可支,雀跃地奔回屋内。
“连我自己都认不出来!”海品颐笑得开心不已。
“老用手压着不烦吗?”迟昊低哼。“过来。”
海品颐赶紧过去,见他倒了些水在掌心调匀药粉,在面具和肌肤的接缝处涂抹。
“那……我拆下的话不就毁了这张面具吗?”突然想到,海品颐好舍不得。
“小心点拆,可以一直使用下去。”面具做得太传神,连他都觉得丑。
“为什么要毁掉那张猎户的面具?”
“被识破了,留着何用?”这一点,让他完美的技巧有了残缺。
“它没有破绽,我是从别的地方发现的。”这样就毁掉,太可惜了。
“到底是什么味道?”直到现在,迟昊还是想不透。
“就……一种味道。”海品颐真的无法形容,除了味道,还有一种直觉,仿佛连在茫茫人海都能认出他。
看看他光洁的脸,她晶亮大眼突然眨呀眨的。他现在应该没面具可用吧?“我也想试看看。”
拿他试验?迟昊直觉就要回拒,但迎上那双盈满祈求的眼,衬上那麻子脸,怪异的组合让他忍不住扬眉。第一次发现,自幼被迫学习的技巧,带有丰富的乐趣。
“再去盛一碗水。”
一听他应允,海品颐飞快地冲出屋外,又飞快冲回来,双眼晶灿灿的。“好了!”她好期待!
“这分量二,分量三,分量五……”他指导。
海品颐默记,依序加入调成药糊。“眼睛闭上。”
迟昊依言闭眼,上颚微扬,方便她涂抹。
如果,他能一直像这样,忘记在罗刹门的过往,多好?海品颐静静看了会儿,
眼中满足爱恋,才轻柔地将药糊涂抹在他脸上。
感觉她的指腹在他脸上轻抚而过,迟昊身体绷紧,而又放松。他不习惯和人这么接近,身体本能地想闪躲,但忆起是她,那抹不安会被压下,让她逐步进占他的周遭,他的心思。
“……可以卸下了吗?”轻柔的呼唤拉回他的心神。
迟昊睁开眼,她的手轻抚过他的轮廓,如星的眼眸凝视着他。
“可以。”迟昊敛神,没让心思显露。“手法要快,不然药糊干了就做不成。”
“喔!”海品颐赶紧小心地卸下成形的面具,再将剩余药糊倒在面具上,兴奋地塑形,忙了半晌,才献宝似地把面具拿到他面前。“看,做得很不错吧!”
那是一张笑脸,手法粗糙,只消一眼就会让人识破,但那抹笑,却真诚无比。
在她眼中,她希望看到这样的他吗?迟昊顿了下,把面具覆上脸。“你说呢?”
她只希望有朝一日,能见他用真实的面容这样对她笑。海品颐心一悸,扬起了笑:“我做得好差,改天再帮你做个更好的!”
改天?以为他们真有一生一世吗?讥诮的心音响起,却又突然有另一个念头将它完全覆盖。
一直以为,在这里疗伤的这段日子,是一段空白,但在山风溪水的环绕下,在她的陪伴下,这里的生活深深烙印,反而是曾有的过往成了空白,他甚至忆不起,在冷血残杀时,剑起剑落下,他想的是什么。
改天啊……或许吧!
笑脸面具下,俊薄的唇扬起淡淡的弧度,很淡很淡,几不可见,却柔人心坎,真诚无比……

第五章

海品颐发现,自那一天起,他有一些改变。
改变很细微,几乎无法察觉,但就是不一样了。他仍然不多话,不太有情绪起伏,但那总冷凝如玉的黑眸,仿佛渐渐染上温度。
前晚要帮他运功疗伤,他却突然将她带到屋外,自后握住她的手腕,在她耳旁传诵口诀,教她学会一套掌法。
他是嫌她的弓箭在真正对战时毫无用处吗?海品颐不禁莞尔。
被他环绕的感觉暖暖的,她必须非常专心、非常专心,才能逼自己不去想那次他用手指画过她胸前的感觉。
他所中的毒,已经解了,她知道。
因为要她采的药,和之前不同。而且不让她熬煮,反而自己曝晒、焙制,研磨后用纸包成一包一包的药粉。
瞧,现下药架上晒的就是她新采回来的草药。海品颐踱过去,看到淡紫色的小花被晒得枯黄,忍不住动手想去翻动。
“别碰。”迟昊的警告顿住她的动作。“此花经过日晒会产生毒性。”
“啊?”海品颐惊讶地张大眼。“可是……它明明可以治胃病。”
“但一般人只会煎服,并不会拿去曝晒。”迟昊将竹筛拿起,把花全数倾入研钵里。“知道这药草的功效吗?”他指药架上另一种药草。
“它的汁液有毒,误触会红肿发痒。”所以她采的时候非常小心。
“却可解迷香的毒。”迟昊一边研磨,一边解说。“每种药草都有功效,但并非绝对,只要方法不同、剂量不同,良药转眼就会成为剧毒。”
迟昊说明毒性的配方和解法,迷药、食毒、藉水传导、凭风散播……各种不同的使毒方式,海品颐认真记着。这几天,他总有意无意地跟她说这些,让她了解特性和手法,让她学会如何防范和自救,别在不经意问着了别人的道。
为什么教她这些?是因为伤好他要离开,所以以此回报她的救助吗?海品颐咬唇,犹豫着该不该开口。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终于,她还是忍不住问了。
迟昊研药的动作一顿,深湛的眸中有抹光芒掠过。他也不懂自己为何告诉她这些,那都是罗刹门的秘方,也是师父派人追杀他的主因。一旦手法和解毒配法流露出去,对罗刹门的存在将是一大威胁。
但,就像是有个无形的环扣开了,让他将所知倾囊相授。
他知道,就算她学会这些,一旦对上使毒高手如他,在顷刻间来不及施展,这些知识根本就无济于事。他只想让她学着点,在江湖上行走时,能有防备及更多能力去对抗,就算要相信人,也要从蛛丝马迹中察觉有异,别着了有心人的道。
“我只希望若真的有人寻来,你多少能有点用,而不是拖累我。”迟昊继续研磨动作,用一直说服自己的理由,为自己的行为正名。
海品颐怔愣,突然间,漫然而来的喜悦完全填满胸臆。他以为他说得冷硬无情,却不经意地透露了他真正的心思。
拖累?她拖累得了他呵!他并不像他所表现得那么无动于衷啊!激动的情绪让她想紧紧抱住他,但她不敢,只能咬唇握拳强忍,怕自己喜极而泣。
听到身后传来的细微抽鼻声响,迟昊感到心头沉窒,不自觉加重研磨力道。
现在认清了吧?他是自私的,为了保命可以手刀娘亲,更何况是利用她?
望着他的背影,海品颐好希望这样的日子可以一直继续下去,让他能忘了罗刹门,摆脱那紧紧纠缠的梦魇。
除了握着他手外,两人的距离能再近点吗?能再多让她感受到她对他的影响吗?突来的冲动,让她俯身,贴近他耳畔,道:“我也能有其它用处的。”
意识到自己的话像在暗喻些什么,海品颐为自己的大胆赧红了脸。天!
“我……我去抓鱼,今晚喝鱼汤。”瞬间手足无措的她,只能赶紧逃开。
温热的气息伴随暖人柔语在耳畔拂过,迟昊一震,一回头,只来得及捕捉她赧红的丽颜一闪而过,窈窕的身子绕过木屋离去。
她……在笑?向来清晰缜密的理智思虑,此时却全然纠结。她在想什么?恐吓她、毒害她、甚至毫不讳言利用她,她非但不为所动,依然倾心相待。
我也能有其它用处的。震惊于她的反应,这言外之意,隔了半晌才传进脑海,那次为她疗伤的触感似还停留掌心。
他握紧了掌,感觉全身冰冷的血液,因她的一颦一笑,开始沸腾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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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吗?”在木屋内,迟昊就听到外出采药的海品颐声音自不远处传来。
那声音,听起来兴奋中带着激动,没有遇袭的惊慌。
什么事值得这么大惊小怪的?迟昊挑眉,他缓缓自倚躺的榻上坐起,并不急着应声。
昨天撩动人的是她,尴尬到不知所措的也是她。抓鱼回来煮了鱼粥,连吃也没吃,借口采药丢了就跑,直至半夜才蹑手蹑脚回来,今早天未亮就又赶着离开。
让他因那句带有涵义的话熬了一夜无法深眠,现在倒很有勇气主动来找他,哼!
“迟昊——”门突然推开,小巧的头颅探进,看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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