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所躺過的那些床-第9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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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义接着道:「心动,乃人之常情,人之所以异于禽兽,不就是有『心动』为证么?」惠义微笑道,「你平素归心释典,博览佛经,却始终未能参透,差在一个『止』字。心动,则神不宁,神不宁则动静失所,自然无法澄澈心志;心若不能止,何来悟道?」
「既然心已动,又如何能止?……纵令妍姿艳质化为土,此恨长在无销期。生亦惑,死亦惑,尤物惑人忘不得啊。大师,人非木石皆有情,常人如我,怎么达到佛法『非人』、『无我』的境界?」
「非人即成佛,无我亦为佛。」惠义道。
「什么是『无』?」严浚叹息道:「又何可谓『佛』?」
「一切法无我、无人、无众生、无寿者,即为『佛』。」
就在他俩交谈的当儿,在庭园中池畔的两只鹤突然振翅飞翔,严浚和惠义不约而同地抬起头来,遥望着一对鸟儿飞向天际,消失在云端。
惠义道:「挺之,你在那之间,看到了什么?在念佛的当儿,你又领悟到了什么?」
严浚怅然若失地说:「空寂坐困愁肠老,人生几时得为乐?大师啊,我宁作野中之双凫,不愿为云间之别鹤;失去了她,我的心也死了。」
「哀莫大于心死,挺之,心死了,那野中双凫、云间别鹤,于你来说又有何义?」
见严浚默然不语,无话可答,惠义摇着头笑了。「既然你心已死,那么,老纳就姑且为你葬心吧。」说着,惠义便拿起几上那盆菖蒲花,落手就往地上一砸。
「啊!别……」严浚本想起身阻止他,却还是迟了一步;那盆鲜花砸碎一地,花茎断折,叶瓣散落,盆覆土倾,看是断不能再复原了。
「挺之啊,与其春草秋风伤我情,何不一悟空王无死生呢?」
惠义是个了不起的哲学家,他参透人生,像是个旁观者,藉由观察芸芸众生的贪、嗔、痴,及严浚对身边诸多女子的贪恋爱欲之于英霙;嗔怒之于裴寒竹;痴情之于崔华菖,达到他自我中「非人」(没有寻常人的欲望及想法)的境界。然而,严浚却始终达不到这样的境界。
严浚又再看了眼那散落破败的菖蒲花,伤感地说:「大师明鉴,情场失意,官场也失意,于这男女之事,我早该瞧得淡了,可是……」虽曾哀悼英霙、悲怜裴寒竹二人的早逝,但一想起了崔华菖,胸口一酸,他眼眶不由得红了,只凄然一笑道:「我本想看破红尘,出家为僧,历经这么多年以来,却怎么也看不破,忘不了……」
惠义摇摇头,道:「何必看破?不能忘情又何妨?早知逝者已矣,来者不可追,怎地还如此想不开?你平日习佛诵经,为的便是参悟这『生死』二字,一副臭皮囊,原是清烟飞灰之属,又有何好留恋的?」说着指了指地上的残花,问道:「这花已然是『无相』,你眼中所看见的,却是什么呢?」
严浚惘然道:「大师,我还是无法悟出这道理……」
惠义呵呵一笑,只摆了摆手,没回答他的疑惑,便就此缓步离开了。
出妻29
严浚为人素重交结,他有许与生死不易之友,如张九龄和裴耀卿等等,彷佛是为了弥补早年的硬汉性格,他尽可以体谅他人、处事也能更近乎人情;凡旧交好友先殁辞世者,他都厚抚其妻子,出钱资助之外,还馈赠嫁妆,抚恤故人孤女数十人,善事义行,当时颇受世人称许。
开元末年,张九龄受封始兴县伯,请还展墓,病卒,年六十八,赠荆州(湖北江陵)大都督,谥号曰文献。
他留有一首脍炙人口的诗『登荆州城望江』:「滔滔大江水,天地相终始;经阅几世人,复叹谁家子?东望何悠悠,西来昼夜流;岁月既如此,为心那不愁?」
这诗述怀咏叹,悠远愁思,却也勘透人生,为他起起落落、轮转此生,下了个无解的脚注。
然后,不久僧惠义也病故,只他一人服缞麻大礼,送灵柩于龛所。
惠义自小父母双亡,又无兄弟姊妹,要说至亲之人,就他和张九龄而已;如今,张九龄早已故世,无人送终,几年来严浚虽过惯了寂寥独居的日子,但这与亦师亦友的高僧之最后一面,他也觉得弥足珍贵。
行至穷郊野,空旷无极,见山间孤坟峥嵘,贵贱死生同一尘,却寂寥无人祭拜,严浚的心境不免更苍凉了。
「积此万古恨,身殁不复生;悲风别离苦,堙埋蒿里茔。」他黯然道,哀恸惠义之死,却也悲怜自己顿失良师益友。然而,他也领悟到:「倘若无死生,亦有所悲;人生在世共如此,又与浮云流水何异?」
喈叹欲自慰,弥起长恨端……严浚心里哀叹着,又回忆当年为官,立身处世计几误,道险艰难无容针,圣主虽曾有所启迪,重用他为尚书左丞,只可惜还未展平生抱负,便已失势,遭到贬谪。
这当儿,正巧朝中大臣齐澣也被下放,和严浚亦为李林甫所废,二人留司东都洛阳。
严浚虽然还想做些大事,无奈自己只是个地方小官,顶多只能自况:「民不可刁,官不可僚﹔横眉干为千夫指,俯首愿为孺子牛!」
这齐澣也非什么好官,当初因为倚赖高力士从中帮助,连升为两道采访使,遂兴开漕之利,以中人主意,复行勾剥财货,贿赂朝中显贵,私裒国家货财遗谢庙堂贵幸,当时舆论骂他、菲薄他,种种作为皆惹人物议;他又纳刘戒之女为妾,凌其正室,不答其妻,专制家政,和严浚以往对裴寒竹、英霙的情况,颇为类似。
由于李林甫厌恶他,又见他在皇帝跟前日益受宠,便遣人掎摭齐濣之失,意欲挤而废之;等到齐澣的幕府判官犯了赃罪,齐澣受到连坐,李隆基便下诏开革他一切官衔,又矜怜齐澣年老,要他废归田里、回家养老。
齐澣失势后,回到家里,心中愈益怅恨,素操寖衰,也不与乡里士绅为伍;他和严浚在朝也只有几面之缘,因齐澣向来就礼佛诵经,又对于僧惠义这等高僧,向来崇仰有加,当他听闻惠义去世,晓得僧惠义这位大师有位高徒严浚,他几经朋友处知悉两人遭遇相当,便主动登门拜访,聊表心意。
这一天,严浚刚作了五绝一首,送给齐濣:「浩气凌太虚,丹心照千古;毕生志未伸,老朽何所处?」
齐濣感慨道:「好诗啊好诗,真说到我俩心里去了!」
严浚道:「语曰:『日中则移,月满则亏』;物盛则衰,天地之常数也。进退盈缩,与时变化,圣人之常道也,故『国有道则仕,国无道则隐』,我俩功成不去,祸至于此,此所谓信而不能诎,往而不能返者也,范蠡知之,超然辟世,长为陶朱公。君独不观夫博者乎?」
齐濣笑呵呵道:「古人说:『欲而不知足,失其所以欲;有而不知止,失其所以有』,愚兄是攒了不少养老的缗钱,说我是陶朱公,倒也不错啊!」
严浚也难得把贬谪之事看得淡了,便道:「我也是这几年沉潜,纔知忍不能自离,疑不能自决,必有祸矣。易经曰:『亢龙有悔』,此言上而不能下,信而不能诎,往而不能自返者也。子寿曾告诉过我,有否有泰,由剥而复,人生不也如此?」
齐濣慨然一笑:「贤弟说得是!」
因为二人皆为朝廷旧德,又都被李林甫陷害罢黜,既已废居家巷,礼尚往来,严浚也就常私下拜访他,杖屦经过不缺日,园林行乐,谈燕终日,相知相惜。
李林甫暗中得知此事,怕他二人相合为谋,便欲离其势,乃用齐澣为平阳太守(郡长),调离京师。
齐澣看得开,留书一封给严浚,道:「多日相乐,听钟鼓鹿鸣之声,论今古兴衰之道。涉大川凭于舟栔,和鼎实寄于盐梅;得人则治,何世无奇才?不得而遯,何往有余恨?」
严浚愁闷之际,虽说仍有好友可堪告慰,但对于现世,却感到时运不济。
出妻30(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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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宝元年时,李隆基曾想再度重用严浚,尝谓李林甫道:「严挺之何在?此人德行才能兼备,亦可堪进用。」
李林甫怕他又来阻碍,便上奏道:「严挺之年事已高,近来染患风疾,且须授闲官就医,恐怕难再有所作为。」
李隆基叹叱久之,就此同意李林甫所奏,授与严浚员外詹事一职;这职务是个挂名的小闲官,严浚受不了,心中实在忿忿不平。
这又回想起,已故好友张九龄写过一首五言律诗:「『云间有数鹤,抚翼意无违;晓日东田去,烟霄北渚归。欢呼良自适,罗列好相依;远集长江静,高翔众鸟稀。岂烦仙子驭,何畏野人机?却念乘轩者,拘留不得飞。』」
读完此诗,严浚也只长叹道:「子寿啊子寿,好一个『拘留不得飞』啊!你我都想作闲云野鹤,但又该归向何处呢?」
严浚觉得心中颇为矛盾。
作为一个丈夫,他应该要把生活的重心放在妻儿身上,可是却又十分怀念被自己休了的前妻,还惹得小孩怒杀了自己的妾;作为一个官场中人,他可以几度不在乎与张九龄的友谊,数次与他闹翻,但是这个朋友却能忍得,最后还为他丢了官,在他的心底,实在觉得相当难过。
寂寞心还间,飘飖体自虚。
在这不得志的政治氛围之中,只有他能保持一种清明的心灵,还能在朋友有难、朝廷所需之下,勇于任事承担,这个人不单是个伟大的政治家,同时也是个内涵丰富、心胸开阔的哲学家,他从朋友那儿获得了一些启示,学得了存在本身,还有明了执念的悲苦。
矛盾之下,他真心怀念起前妻崔华菖、裴寒竹,还有他的小妾英霙;说到底,失去之后他纔发觉被爱的重要性,并且为此抑郁悲叹。
恩情、旧情难忘、厌弃之情、亲情、友情……他的一生都在失去这些他一直想要把握、难以割舍的感情,人生都是有得亦有失,心动不动,只不过存乎一念之间而已。
及至东都洛阳,严浚郁郁不得志,久病成疾,形容枯槁,发苍视茫,年来他卧病床褟,自知天命不长,就写成墓志铭一篇,聊自遣怀:「天宝元年,严挺之自绛郡太守(郡长)抗疏陈乞,天恩允请,许养疾归闲,兼授太子詹事(杂务总管)。前后历任二十五官,每承圣恩,尝忝拔擢,不尽驱策,驽蹇何阶,仰答鸿造?春秋七十,无所展用,为人士所悲。其年九月,寝疾,终于洛阳某里之私第。十一月,葬于大照和尚塔次西原,礼也。尽忠事君,叨载国史,勉拙从仕,或布人谣。陵谷可以自纪,文章焉用为饰。遗文薄葬,敛以时服。」
惠义葬于大照塔,他留下遗言,要葬在惠义的坟地旁边,是想祈求灵佑,长伴高僧左右;这一来,他觉得自己似乎已了无遗憾。
最后几年,他整理起自己与好友往返的书信,想起张九龄在去世不久前,曾写了《望月怀远》一诗,自曲江寄送给他:「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情人怨遥夜,竟夕起相思。灭烛怜光满,披衣觉露滋。不堪盈手赠,还寝梦佳期。」
严浚在昏闇的烛光下再读这诗,想到光景不待人,须臾而尽,感慨颇深。
子寿死了,惠义死了,其余被贬谪的好友没了音讯,他的儿子无法谅解自己,心爱的女人更是全都离开他的身边,想这世间,再也没有了解自己的人了。
他一个人,老迈病弱、精神萎靡地卧在榻上,看着灯影摇曳,觉得心中万分孤寂,难受得连哭都哭不出来。
翻出佛经,他开始念着:「是时药叉共王立要,即于无量百千万亿大众之中,说胜妙伽他曰:『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他思绪及此,口中不觉疑惑道:「为什么爱生忧怖?如何能达到无忧无怖?又该如何能离于爱?」
他想起金刚经中所说的:「我相即是非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即是非相。……离一切诸相,则名诸佛」。
这剎那间,他倏然理解到:所谓的佛,即是对于自己的身体、性命、对他人的爱憎、生死之别、对这世间的空幻,心中完全不存牵挂;佛可以不惊、不怖、不畏,达到「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无寿者相」的境界,就是因为佛对于自己的存在,是不存任何世间的行迹的。
于是,他不禁想着:「以前经书中写道:『若有我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应生瞋恨!菩萨应离一切相……应生无所住心。』我心中充满了瞋恨,怎能『无所住』,又怎能达到『无我』的境界呢?」
就算当年失行乐,老去徒伤悲,且留枕席,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