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所躺過的那些床-第8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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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则,这韩休也是个天不怕地不怕之人,不但萧嵩有过,常为折正,就是李隆基有失,亦必力争,无所畏惧。
萧嵩推抑此人,后来也未免悔不当初,但皇帝嘉许他忠言逆耳、果敢正直,每每遇事优容,不加责难。
有时,皇帝游猎苑中(禁宫中的狩猎场),或是大张宴席、宴饮娱乐,稍微留连片刻,李隆基必然会问左右侍从道:「韩休知悉此事吗?」已而諫疏就送至眼下,果真是韩休署名的諍言责语,洋洋洒洒,力劝皇帝减少逸乐,多体国思治,李隆基无法,只得停罢宴饗。
就连名臣宋璟,也称讚他道:「我不谓韩休入相,乃能如是,可谓仁者之勇也!」
日来一思及早朝又得再见到韩休,看到他尖刻、瘦骨嶙峋的嘴脸,听他说些不容情面的諍言,就连李隆基也感到烦闷不已。
升殿之后,俄有万年尉(长安万年县警察官)李美玉得罪,皇上特颁詔令,将李美玉流放至岭外(南岭以南),韩休前日也上了条陈,反对这事。
一上朝,宰相韩休便趋前进言曰:「陛下,万年尉李美玉只是一卑位小官,所犯之罪又非巨害,今日朝廷有大姦之臣,尚且不能去之而后快,岂得捨大而取小也!微臣窃见金吾大将军(兵务司令部最高统帅官)程伯献,依恃恩宠,所在贪冒,第宅舆马,僭拟过纵,其害殃及国本,其弊损及朝纲。为求弊绝风清,微臣但请圣上三思,先夺大奸臣程伯献的官,而后再降罪李美玉,此其事有先后,是以顺应万民之心!」
李隆基本就不喜韩休,听他又来唆皂,口气颇不耐烦:「李美玉一案,朕早已决断,不必再议!」
韩休顽固,又争论道:「皇上,李美玉只犯微细之罪,朝廷犹有不容,程伯献狡黠巨猾,微臣身为朝官,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又岂得不问!陛下若不罢出程伯献,臣即不敢奉詔流放李美玉!」
萧嵩自百官中出列,直斥道:「韩休,你好大的口气!对圣上岂可如此无礼?」
韩休回道:「萧丞相,兹事体大,我此言非为己为私,你倒是所为何事?」
萧嵩厉声道:「陛下是我大唐国君,臣下有功有罪,要封则封,要罢便罢,你目无法纪、无视天子,委实无礼之至!」
「皇上励精为治,是求国靖民安。」韩休道:「除恶务尽,怎可放任那恶贯满盈、危殆社稷的程伯献不管?」
萧嵩也不甘示弱:「凡事有先后,你一味先处理这事,却以其他要紧案件相胁,又是何道理?」
韩休斥道:「诚如所言,凡事有先后,程伯献误国戕民,罪大恶极,当然该优先处置!」
「圣上自有洞烛定见,李美玉这事也几经刑部定案,我大唐有制,还须你韩大人时刻唆叱提个醒?」
「偷安乐目前,不问清与浊;积偽罔时主,养交以持禄……我大唐朝怎麼就养了你们这批麻木不仁、有负社稷的无耻高官?」
「你!」萧嵩还想顶回去,却被一声喝令所打住。
「你们二人都别吵了!」
韩休和萧嵩见皇帝发怒,便即刻住了口,静候旨意。
李隆基看了看他二人,忿然道:「韩休、萧嵩,你二人身为我朝宰相、位列百官之首,却在这庙堂之上,嘵嘵嚷嚷、争执不休,儘当这是菜市叫阵,真是自损顏面,也没的污了朝会及眾多官员的耳!」
韩、萧二位丞相连忙低头认错,齐声道:「微臣知罪!」
李隆基深吸口气,又道:「关於这程伯献……韩丞相,就依你的建言为之,传我口諭,全案交由中书省(宫廷政务署)定讞,翰林供奉草拟詔书,即日发出,以决此案!」
韩休闻言,喜道:「谢皇上隆恩!」
「韩相,朕依言从之,你也切莫高兴。」李隆基道:「你咆啸朝廷,私议休咎,本当入罪,姑念你切直从事,此事就不予追究了。」
「是。」
见韩休遭到斥退,萧嵩喜不自胜,但李隆基眼尖,倒没忽略他那副喜形於色、乐上眉梢的样子。
「萧相,你与韩休屡有争议,虽各执一辞,却皆具道理,倒也情有可原。然而,韩相为你所引荐,你二人却道不同、不相谋,时刻争吵不休、话不投机,可见你虽有识人之明,却无容人之实,担当宰相,肚量怎恁地狭隘?」
萧嵩听了,震骇无已,不禁口吃起来:「皇上,我……」
「萧相荐引韩休,确实非为私心;韩相既知政事,公忠少恕,亦多所折正萧相,遂与不睦。」李隆基嘆了口气,又道:「你二人长此以往,总不是个办法。虽说二相立场不同,也都为国贡献至巨,然则国家有制,朝廷的章法全教你二人捣乱了,这又怎麼说?……你二人身为宰相,彼此口诛笔伐、论战不休,不作朝臣榜样、徒为百官笑柄,是以不适任这丞相之位,朕也至感痛心。即日起,罢去你二人相位,削去所有知政事职,以敬效尤!」
萧嵩听了这话,差点跌倒;还是韩休拉了他谢恩,他纔颤逶逶地领了旨、解了相印绣带(被解职),颓丧万分地退下。
了结了此事和韩休,皇帝也终於鬆了口气;而一班朝臣,则个个心有餘悸,噤口不语。
岂料,刚结束了一场动人心魄的废相大事,眾官正沉默以对时,却有人突兀发言了。
「陛下,微臣有本要奏!」
李隆基一看,见是左拾遗(掌供奉讽諫,左右各一,从八品上)内供奉(宫廷文书官)兼礼部员外郎张九龄,便道:「张卿,朕前日已收悉你的封事(亲啟密奏)疏文,你有话要说,就直说了吧!」
张九龄道:「谢圣上!微臣以为,州官诸如县令(县长)、刺史(州长)等,乃陛下所与共理,尤亲於民者也。今日京官出外,放至各州道,官员乃反以为遭致中央斥逐,是故非稍重其选不可。」
李隆基道:「朕以为,这选贤与能、任命官司之事,交予吏部主事,就有何不妥之处?」
张九龄又道:「古者用人之道,或者遥闻辟召举荐,或由圣上一见任之,是以士脩名行,而流品不杂。今日吏部始造百官簿书,具以备忘,而反求精於百官行述、减於案牘官司资料,却不急於广求人才,此举又与遗剑中流,而刻舟以记有何异?……如此一来,吏部取士之法、外放官职,是捨本逐末,也失了朝官之心。」
李隆基听他道来,也觉得有理,连连頷首。「张卿此话,甚得朕求治之心。」
「微臣以为,释京官以放州道,为其首要。」张九龄道。「臣已与翰林待詔之学士十数人,研议许久,但望陛下以六部主事为諮议单位,检覈各部官员,再行择优发放为上。」
【裕В貉恐埃浦疲摹⒋省⒕ё诩遥ù笫Γ轮敛罚ㄎ滓牪肥桑⒁剑ㄒ嚼硪┭В⒓渴酰ㄌ厥饧际酰┲鳎灾渺豆畋鹪海员富实垩缂欢氖樵t令,则由中书舍人(中书省属官,掌詔令、侍从、宣旨、接纳上奏文表等,正五品官)掌理。唐玄宗初年,设置「翰林待詔」(候见官),名儒学士时时召以草制,以张九龄为之,掌四方表疏批答、应和文章。】
李隆基决议道:「……就依张卿所言为之。」
「陛下,臣日已完成制诗『奉和圣製赐诸州刺史以题座右』,恳请御览!」
见张九龄从袖中取出一卷文抄,李隆基一挥手,高力士便眼明手快地接了过来,呈上给皇帝。
李隆基打开那卷子,沉吟道:「圣人合天德,洪覆在元元。每劳苍生念,不以黄屋尊。兴化俟群辟,择贤守列藩。得人此为盛,咨岳今復存。降鉴引君道,殷勤啟政门。容光无不照,有象必为言。成宪知所奉,政理归其根。肃肃稟玄猷,煌煌戒朱轩。岂徒任遇重,兼尔宴锡繁。载闻励臣节,持答明主恩。……嗯,爱卿,这诗写得好!」
张九龄忙道:「谢圣上讚誉,臣不敢当。」
李隆基将文抄递给高力士,没在多说什麼,於是便按照张九龄的上疏,皇帝下詔,选择京官有善政者递补刺史(州长)之职,按察使(军事法官)最先审核,校考使(审计部)及户部(经济部)长官则一体总覈,以为升降百官依据。此一决议,凡各官司,若无歷经州县官职,不拟陞任臺省级官阶。
而后,又议定召集所有新除(新任)县令(县长),宣至政殿朝堂,由皇帝亲临检视,询问以治人之策,再擢定其官衔高第。此外,又下詔员外郎(禁卫检察官)、御史(监察委员)诸供奉官,皆须先进上名册,再予敕令授职;而兵(国防部)、吏部(掌人事),各以员外郎(禁卫检察官)一人判南曹(担任单位主事官),由是銓司(銓叙管理)之任较为减轻。
「陛下,微臣尚有要事稟奏!」
见张九龄又要稟报,李隆基烦躁地挥了挥手:「说吧。」
「是。」张九龄道:「日前,宋庆礼卒殻げ可惺椤>莩妓炖裎厦鳎夜偎剑爬艚晕吠桓曳浮H欢2┦空判且院们勺允牵u曰『专』(专横跋扈之意)。臣久任礼部(员外郎),认为此举不妥,於礼有违,是当申驳,请皇上定夺。」
这之后,李隆基偶然想起严浚的案子,便问道:「近来,关於吏部侍郎严浚一案,流言甚嚣尘上,朕也接获不少来自各官司的封事条陈,说这严浚目中无人、目无法纪,竟在回京述职的一名小小参军案卷上,批示『可为宰辅』……张爱卿,依你之见,此人应当如何处置?」
张九龄早知好友严浚惹了这麼大的祸端,也知他此举的前因后果;如今招惹吏部上下不说,连许多官员也都得罪光了,这事确是不易了结。可是,於公於私,他都站在好友一方,在朝堂之上,就算严浚已成眾矢之的,他也决心力保到底。
「所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居於庙堂,各位大人总是饱学之士,圣人孔子之言,总不会不晓得吧?……再说,吏部司掌理人事、建议职权,既然如此,他要谋其应谋之政,又有何罪?」
见张九龄如此回答,李隆基道:「思不出其位,也当以所职为本,要是僭越职司,又岂不是谋其不得谋之政?」
张九龄从容答辩:「陛下,周易称:『君子思不出其位』,言不侵官也。臣以为严浚身为吏部侍郎,见那参军崔涣有将相之才,又思为国举贤,纔敢干冒身家之险,也要推荐此人;由此观之,严浚戮力为朝廷,论其公、其忠,世所罕有,皇上又怎能降罪於他呢?」
皇帝頷首表示同意,也让此时心中七上八下、忐忑不安的张九龄,终於为之释然。
「张爱卿之言,甚有其理。」李隆基环顾眾人,又道:「严浚一事,眾卿毋寧再议;另方面,至於那『有将相之材的崔涣』……朕也看过他的策论,条理谨严,写得甚好,但仅参酌一篇文章,即可倚为宰辅,却也太过。……这样吧,就暂且调那崔涣为司门员外郎(禁卫检察官),他若具真才实学,朕来日当会重用。」
眾官员见皇帝如此裁决,倒也不敢再说什麼,只得连连称是。
接下来,李隆基又说:「提及这丞相之位,由於今日萧卿与韩卿皆罢,朕决意由张九龄接任中书之职,其餘废相所空缺之官衔,来日再行决议。」
张九龄虽感愕然,惊喜之餘,也连忙叩首谢恩。
当日,皇帝便遽然决定,拟由京兆尹(首都长安市长)裴耀卿陞官为黄门侍郎(禁宫侍从官),中书侍郎(宫廷警卫官)张九龄擢昇为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管理起草詔令、审查政令及封驳,等同宰相);一天之内,废相立相,却也出乎眾人意料之外。
出妻5
退朝后,皇帝召唤新任宰相张九龄、裴耀卿二人,进入勤政务本楼。
张九龄气概悠閒,一张椭圆脸,鬚髮美姿,是一文质彬彬的白面书生,看起来文弱、书卷气十足;裴耀卿多年当官,为人性格豪爽,体格壮硕,高鼻厚唇,颇有官家气派。
内堂之中,李隆基与高力士正等在那儿,只见高力士驱散内侍宦官,偌大的宫殿裡,只这四个人在。
空气凝重、气氛紧绷之际,似乎连根针尖儿掉在地上的声响都能听得到。
见这二人进来,李隆基劈头便朗声问道:「说到这严挺之其人,爱卿你们有何看法?」
裴耀卿与张九龄互望一眼,趋前稟报道:「微臣以为,严浚为官,确实有才。」
张九龄也道:「臣与裴相意见相当。」
李隆基问二人道:「你们说,这严浚该是庸才,还是干才?」
张九龄道:「回皇上,严浚有其办差循吏之能,自然是干才。」
裴耀卿也道:「臣也认为,严侍郎循理法稟公为之,见地宽阔,绝非一般庸碌之流。」
李隆基这下倒发了火:「这严浚干冒大不韙,挑起崔涣一事,名著非难我朝宰相不才,暗地裡倒谴责起朕无识人之才来了!胆大妄为、自行其是,他为官不知所进退,你二人倒是替他说话了?」
张九龄回道:「非也!陛下,韩、萧二相相噬乱政,严浚当与微臣是一个心思,也与皇上是一个心思。群臣皆知,朋党祸国、朋比为奸,党争一起,祸端俱发;可韩、萧二相,有哪一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