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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我們所躺過的那些床-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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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争女神即将带来黑暗……尼塞要灭亡了……」她大声唸著最后的神諭:「丰收之后,凄冷的严冬将至,乾涸的海港即将凋零,成为一段可鄙的传说……神对尼塞的祝福,在此刻完全消失……这座城市难逃被灭亡的命运!尼塞必须付出代价!」
神庙中的人们纷纷发出诧异和惊畏的喘气声,没有一个人曾经预期会听见如此恐怖的消息,这是个多麼可怕的神諭啊!
「疯女人!」
「处死她!」
「这是假神諭!一定是假的!」
神庙中所有的群眾开始此起彼落地忿然叫骂,愤怒的人民要求神官马上杀了这个疯狂、胡言乱语的神諭女。
鲜血从潘西雅烧烫的喉头中不断淌出,染红了全身,滴在白色的大理石阶上。
她不住呛咳著逼近恐慌的人群,指出他们的罪恶和愚昧,继续声嘶力竭地大喊著:「雅典人将佔领尼塞!他们会杀死尼塞的商人……雅典娜会毁灭太阳神庙……会杀光你们……」
没有人相信神諭女最后的毁灭性预言,因为雅典人一向和尼塞站在同一阵线,谁会相信盟友有一天转回头攻打自己呢?
在太阳神佩昂哀慟的目光之下,惊骇的大神官唤来一队武装卫兵,拦住猛然冲向人群的潘西雅﹔士兵们扯裂她的衣裳,试图阻止她逃跑的企图,利刃划破她只能宣说神諭的喉咙,几柄尖刀刺进她跪倒的孱弱身躯,神在一阵戚然大笑中消失了踪影。
旁观的群眾们四处奔逃,慌乱地从潘西雅的尸身上无情地踩踏著散去。
在失去意识前,她痛苦地呻吟著躺在那儿,白色的大理石地板上,溅满了一滩滩的血跡和脏污的脚印。
谁说难以忘怀呢?
她将永远记得那个为她一掬同情之泪的陌生男子,神留给她死亡的恩宠,爲生命带来安息,使她放弃愚蠢的执著和怨恨,让她在自己那神秘的预言中沉入梦境。
(全文完)
※備裕В
一、424B。C。雅典人不让梅加拉人进入亚提(Attic)港的市场,这样的战争最初起於海港和贸易权的争夺,潘洛波尼西战争(Peloponnesian_War)爆发时,雅典人始终没有攻下梅加拉城,怪异的是,雅典人取得尼塞港,烧杀劫掠一番之后,便没有试图再侵入梅加拉。
二、本篇小说完成於我最后一趟去希腊的旅行之中,见到修復中的古神庙,听City_Tour的导游说了这裡的可悲传说,后来我就写了这麼个故事。
薛涛忆往(上)
    薛涛字洪度,生於唐朝大歷五年,卒於大和六年(公元七七O至八三二年),享年六十三岁﹔原籍长安,幼随父居成都,八、九岁能诗,十六岁入乐籍,脱乐籍后,终身未嫁,自创薛涛笺,七言绝句的组诗《十离诗》是她写出的眾多诗作之中,最让人印象深刻的作品。
唐大歷十三年春,至大和六年
长相思,在长安,相思天外日月长。
我穿了套湖蓝色的云锦绣双蝶鈿花薄衫,髻上斜插著粉白的牡丹珍珠流苏簪,脚上穿著一双烟蓝色的绣鞋,跟著父亲向前院走去。
春日晴好,父亲陪著我来到这片大花园,告诉我:以后咱们就要往赴边地,爹爹被指派蜀地,即日就要离京。
那一天,匆忙之下没来得及细看故园,那该是怎生模样呢?
那年我八岁,爹爹让我以梧桐为题,吟诗一首,那诗颇有童趣:「庭除一古桐,耸干入云中;枝迎南北鸟,叶送往来风。」
父亲一脸怔忡地瞧著我:「怎麼此诗如此不祥?」
「孩儿不明。此诗描摩景致,何来不祥?」
「这诗虽是应景之作,句中『迎送』、『往来』,却暗含分离之意……」
或许是当年一语成讖,或许是那年秋风裡的梧桐过於悽凉,千里迢迢离开了长安,一家人来到了边疆不毛之地的剑南之地(四川),父亲死后,孤儿寡母难以为继,然后我入了乐籍,见到了他。
忽然想起今日乐坊无事,便到了后园裡踅著,细细一瞧,发现满园花草疏於修剪,遂拾起刀剪,慢慢弄出自己喜欢的样式。
放眼望去,仅见四处盛开著粉白红黄的的小花,牡丹和芍药并不如以往那样艳光四射,只一旁的红杏芳香则甜而不腻,有一股清新的味道。
这些春天开放的花不像秋天开的花那样萧条,更不像冬天开的那样凛冽,也不似夏日牡丹那样浓妆艷抹。
我看著那花,想起京城几十年前的故园景象,没有人知道它们的喜与悲,仿佛只是为了在这个季节的清晨,随著风轻轻摇曳。
也许是阳光,也许是春意,我打算剪了枝杏花回屋裡,又呼吸了几口清新空气,只觉得神清气爽,胸口畅然。
一阵风吹来,有些料峭,只见飞絮舞天,一旁的小丫鬟道:「姑娘,奴婢去给您取件披风来。」
「好。」
丫鬟一离开,随意再走几步,前面是一大片绿油油的草地,草地边上有几株结满花苞的桃树,锦江畔两株高大的杏树,红柳下还有一架秋千。
不知是多少年前,我在这儿遇见了节度使韦皋,为他吟了句「惆悵庙前多少柳,春来空斗画眉长」,於是他让我在府邸担任校书郎,为他赋诗宴乐,为他招待客卿,也为他自荐枕席,人人都晓得我和他是何等关係。
举世无依,孤身女子附人羽翼之下,不然又何如?
用袖口拭净秋千上的灰尘,我坐了上去,拉拉绳子,摇摆了起来。
身子在秋千上轻轻晃动,远远望去,远处广厦鳞次櫛比,林野纵横阡陌,一座曲桥连接假山流水,看上去蔚为壮观,在这样美丽的地方,呼吸著清新的空气,心情也跟著愉快起来,口裡不由自主地哼起了小曲。
这一夜,一直睡得恍恍惚惚,脑子裡时常出现一些离奇的梦境,半梦半醒之间,似乎有时身在花木繁茂的京师,有时又在阴森寂寥的旧屋,有时甚至是在乐坊,在锦江那小小的阁楼裡,研墨写起忧伤的诗句。
女儿膝下有黄金,只跪天地与双亲。
我心裡明白,不同韦皋致歉请罪,他是不会原谅我的。但我又何曾向人如此低头呢?
推开门走出去,新鲜的空气扑面而来,而小径两旁的花枝还滴著晶莹剔透的水珠,露水从新绿的叶子滑动而下,似乎生命也跟著晶莹剔透起来。
「姑娘,我已将诗笺呈给韦大人了,但……」
「军臣,」我不禁嘆息,「你当真这麼绝情,还是不愿见我一面麼?」
韦皋将我流放松江,是气我和元微之(元稹)有私情。
纵然当初或有存著与他双宿双栖的念头,可我已年届不惑,微之只当而立之年,他可以拋弃鶯鶯那样的妙龄少女,我心中明白,对於这样的露水情缘,他终究是没有半点认真的,否则怎会在读了我衷心写岀「双栖绿池上,朝暮共飞还;更忙将趋日,同心莲叶间」,却依然要离去呢?
不知怎地,我这首《池上双鸟》,辗转传到了韦皋手裡。
那天他看著我,冷笑著说:「洪度,那句『朝暮共飞还,同心莲叶间』,真是浓情蜜意啊!」
韦皋满嘴嘲讽,口气却寒得彻底,让我浑身发颤,我本有和元微之双宿双栖的念头,这一年和他情深意愜时,我是想过要嫁人的,但好景不长,元微之要离开剑南,说是上京探望故人,我心裡却明白,此时芳华已至秋暮,那人又放纵多情,也只得静静了断了这场情缘。
聪明如我,知道这样的关係是露水情缘,朝生暮死,何必恩恩怨怨反覆纠缠?
而他写那首《离思》,「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不就是对我表明去意和拒绝了麼?
张生绝情抛弃了深爱的崔鶯鶯,却没有分手的理由,正如元微之对我,也不过就是「曾经沧海」,根本就「懒回顾」了。
「修道」是元稹给我的理由,我明白,名士才子有求取功名利碌之心,更有顾及面子声名之念。
许多人说,那诗本是微之写给爱妻韦蕙丛的,年廿七岁却不幸去世,虽说他的许多诗篇都不由自主有亡妻的影子,《谴悲怀三首》、《六年春遣怀八首》、《杂忆五首》、《妻满月日相唁》等,篇篇都感人至深,可元微之怎可说是一个痴情感恩的男人?
就在韦蕙丛死前几个月的三月孟春,元微之身兼东川监察御史,在梓州(四川三台县)与我眉来眼去、缠缠绵绵了数个月,在他的妻子故去之前,他不也留宿我这儿,对我悠悠说著情话?
曾听人说,微之曾拒绝一名向他求职的才子,斥其格调不高,为女人牵衣携裾,以至於诗中句式阴柔。
可他又如何呢?
男人的情爱发乎於中,诗句最能显现真意。
可惜他不懂,韦皋你也不懂,纔让眾多女子孤绝难耐。
上了马车,重游乐坊旧地,远处的氤氳的幻光,久久不散,我轻手合十,谢上苍一解思念情忧。
我坐看远处,不愿低首垂泪,寧可保有尊严。
曾想寻找自己的方向,活得随意而快慰,我曾寻找可栖止的地方,如今终於失去。
后来我来到边关,看见前线将士,偶尔听些道学清音、嫋嫋尘烟在风中,不由得拾起旧笺。
重念旧句,挣得几人讚嘆,可孤身一人,想起往日繁华,花也溃败,风也憔悴。
月疏云沁,相思更甚。韦皋,你当真如此狠心?
再次留诗予他,最终为了那些年的依伴。
离开梓州这天早晨,我始终等在他府邸前,一点一点积累的爱恋,终究有一天要离开,带著承诺等待,等待他将我唤回。
生命是染著尘土痕跡的道路,得到的未必是永远的幸福和期盼,饶记当年多少诗人骚客来到我这儿,争几年辉煌,终究黯淡。
岁月花般灿烂,我满头的青丝已成华髮,再没有什麼能够留住当时的情,际遇和分离,已经没有差别了。
我这万里桥边女校书,向来闭门独居,偶有才子献诗,不如今日情亦何在?
薛涛忆往(中)
    仿佛回到了长安,回到春光灿烂的宅院裡,看著桐花飘落,听见父亲悠长的嘆息。
眼前又浮现出元微之温柔的笑脸,他含笑地望著我,一声声低低唤著:「洪度……」
然后,他的笑容变为那天冷然的脸,绝情地说著诀别的话:「洪度,此际一别,将如参商……」
不知怎地,那残酷的表情,看来竟有几分像另一名我熟识的男子,愕然中,我看见韦皋怒不可遏地瞪著我,忿恨又嘲弄地说:「那句『朝暮共飞还,同心莲叶间』,真是浓情蜜意啊!」
从睡梦中惊醒,我看著远方飞扬的尘土,在远行的马车上,我竟打著盹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这个梦像一辈子那么久,杂乱地穿插著不同的回忆,我以为自己会一直梦下去,不会再醒过来了。
我看见了爹娘,他们像我儿时印象裡那般慈详,母亲温婉地笑著,父亲等在一边,牵著我们的手,那手很温暖,四周开满了五颜六色的鲜花,清脆的鸟囀,还有阵阵的流水声,像是一首早已遗忘的琴曲。
我还看见了微之。
他依旧是那一身月白织锦长衫,温文尔雅,揽著我的腰,下巴轻轻抵在我的额头上,两隻手紧紧握住我的,笑著说:「洪度,妳是才女,是不可多得的人间謫仙,这样的姿容和诗文,实在难得一见啊!」
我忽然就笑了。
这个梦怎么这么美,美到我真的不愿意再醒过来了。
想到此,不禁摇摇头苦笑起来,进入韦皋的幕府前,我在乐坊待了一段时日,见多了生离死别,无论是矫情作戏亦或虚与委蛇。
我以为自己不会陷入任何痴念,不会再像普通的欢场女子那样怀了憧憬,却不想,当有这样一个男子出现时,不管那情是真是假,我还是愿意让去信了他,然后又坦然接受遭弃的后果。
至少,对这份情意有一份念想,就不至於如此绝望了。
但我没料到的是韦皋竟因此发怒,一纸贬书送到面前,似是责我不该对别的男子用情。
各地官府及军镇均设有乐官,官妓居於其中,我怎麼会忘了自己的出身呢?
多年来为官府服务,献艺侑觴,甚至私侍寝席,韦皋常找我来对饮唱和,上书朝廷要我接任校书一职,私底下却又命我接应朝野宾客。
这麼些年来,我无名无份跟在他身边,他既已无心无意,我要和谁在一起,怎麼算对不住他?
可我忽略了他的心,一般男子的心思,早将我这样的女子视为所有物,他可以弃我如敝屣,可以利用我,或者不再宠信我,却不容我有一丝一毫的异心啊!
无论如何,这样的声名远播是他捧出来的,无论是我所有的一切,我那掛名的校书头衔,还是琴棋书画的各式才华,在他眼底都是无用的。
至於那些王公子弟,或是权贵富豪,亦或是元微之,再怎么欣赏留恋,对於我这样早没有青春年华的乐伎,往往是趋红踩黑,看人落魄即绝尘而去。
心中的悲戚涌上来,小小的波折让我看清自己的处境和身份:艳名是虚名,才名是虚名,觥筹交错和男欢女爱都是假的,唯一真实的是我这卑微的身份,需要慈悲怜悯方可立足于世。
虽不愿承认,审时度势一番,我早就明白了人世冷暖,真正和我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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