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所躺過的那些床-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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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了,那妳還選擇當護士?」
「美國缺護士嘛,移民應該比較方便﹔再說,醫生多金,洠мk法移民,還可以找個醫生嫁掉。」
「妳的想法真恐怖。」
「護專很好混啊。」
「有洠в邢脒^去唸碩士?」
「我?又不是唸書的料,乾脆省省吧!」她自嘲地笑了:「護理長說,如果念完二技不去讀碩士,就叫做『不求上進』!你看她『上進』嗎?還不就是會走後門、套關係!」
「妳只要和我『套關係』就好,我不也讓妳『走後門』嗎?」
「還說呢,像你這種醫師最不要臉了。」
男人無所謂地敚Я藬'手,迅速朝著門口走去﹔女孩看著那身白袍飄然的背影,也很快地踱出這間病房。
第四章 另一個情人
護士不是天使,當然醫生也不會是上帝。
剛和外科醫師結束中午的約會,想起今晚上夜班,楊雅昕便搭電梯,從十三樓的個人病房,進入十樓的護士站簽到,然後再下到二樓,回去幫忙整理病歷表﹔雖然還是中午休息時間,但是當值的內科門允彝猓匀挥幸恍┐的病患,他們坐在外面的兩排塑膠高背椅那兒,等待著下午一點整看缘臒籼柫疗稹
「小昕,這麼早?」
「就說我工作認真嘛,」楊雅昕對著坐在電腦那邊的醫生笑了笑,「主任要真有心的話,幫我跟護理長說情,大夜班少排一點吧。」
「妳明知道我洠мk法干涉排程的。」
「到底要怎樣,我纔能只上白班的門园。俊
「妳是不是惹到護理長了?」醫生觀察入微地評論道:「巴結護理長很重要,我們都要巴結了,更何況是某個小護士。」
「那你還不幫我解決目前的困境?」
「妳繼續唸到碩士,我就有理由幫妳。」
「每個人都要我回去唸書,現在口袋空空,我也得先賺飽學費吧?好不容易捱完護專,一年以來,我現在做的還跟畢業前的實習課程一樣,但是排程多三倍,每天都累得要命。你說,有洠в袆e的方法啊?」
「除了拿到更高的學歷,妳想事事皆如人意,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少來了,我不是唸書的料,連二技都不知道能不能唸畢業呢!」
「所以妳以後只能排比較差的輪值表。」
「病房白班照顧九個病人,小夜班照顧一打個病人,大夜班照顧兩打病人,除了病人要顧,家屬也要照顧到﹔只要一個病人有狀況,就等著加班。你覺得我一天到晚輪三班,合理嗎?」
「醫院人手不夠,當然就會找內科支援,現在又快到夏天賺流感業績的旺季,幸虧會有實習的學生來幫忙,妳應該還算輕鬆﹔至於以後呢,妳要不就繼續升學,要不就安於現狀,我可是無能為力了。」
「原來你這『主任』當假的啊?」
「如果是當真的,我還要餓著肚子上午班嗎?」
楊雅昕看著這個兩鬢斑白的中年男子,不禁微笑道:「那好吧,我幫你帶個便當上來。要什麼口味的?」
「魚排,吃魚對身體有益,妳也過來一起吃吧。」仍然專注於電腦上的資料,他指指牆上的健康資料,頭也不抬地說:「關於排班的問睿覀兛梢韵麓卧僬劇!
『吃了會讓人快樂的食物:深海魚、香蕉、葡萄柚、全麥麵包、菠菜、大蒜、南瓜、低脂牛奶、雞肉、櫻桃。』楊雅昕看著這張單子,臉也垮了下來。「下次?下次是什麼時候?」
「那就妳明天下班的時候。」
「如果排班還有問睿揖透惴质帧!
醫師嚇了一跳,轉過頭看著她。「小昕,妳……」
「我可不是開玩笑的,主任,總不能讓我以後每天輪三班,連跟你約會的時間也洠в邪桑俊
戴上口罩,在他回答之前,楊雅昕迅即走出辦公室。
肛門直腸科的主任劉季慶,總是選擇在下班之後,與她約在病房內做愛,因為他覺得這是一種極度刺激的邀約。
在病床上做愛會快樂嗎?很有快感,洠уe,尤其是上下班前,分別跟兩個大醫師一起躺在床上。
喜歡在上班前找張病床做愛的外科醫師林澄奇,就說護專有個學姐以前常跟他在開刀房的手術檯上做,他還告訴她,他當醫生前從洠г囘^開後庭,總以為那是變態纔會的做法,然後他說:「小昕,我不能讓妳懷孕,所以我們要這麼做。」
「那你幹嘛不戴套子?」她問。「我也可以去跟藥劑師拿一點藥。」
「吃藥不保險,又傷身體,而且我覺得戴套子很不舒服……妳曉得的。」
「反正你們這些男人,只在乎自己舒不舒服,從來也不會替別人想。」她抱怨:「我會痛,你知不知道啊?」
「我有啊,『醫生』不就是時時刻刻都在爲陌生人減輕痛苦、努力著想的職業嗎?」
楊雅昕當時就覺得這話有語病。都在一起快要一年了,她還算是林大醫師眼中的「陌生人」?
還記得爸媽離婚之前,母親告訴她:「小昕啊,女人豢養著男人,然後有一天,男人覺得寂寞了,還是得另外再找別的女人養他。」
「男人都好自私。」
「因為男人必須靠著自私而活。」母親最後說。
「女人就不能自私一點嗎?」她心想:「爲什麼我們必須要一再容忍男人的自私?」
於是,從母親的例子中,她決定從此不為任何男人而活。
林澄奇年輕、長相好看,可是他對任何事情都洠d趣,這半年情況變得更嚴重了,他開始情緒化、喜怒無常,有時還直接找護理長指定她過去外科﹔每次她去開刀房支援,手術燈剛亮了起來,他就嘟噥著想去休息,又埋怨說因為護士們放的音樂太難聽,無法讓他專心開刀。
他抱怨她準備的手套。
他抱怨一天到晚她都不接手機。
他抱怨說,他不喜歡她在報告方面的意見。
他抱怨說,她討厭他幫她做開會前的家庭作業。
他認為她不夠成熟,不懂得奉承,在人際關係上面完全達不到圓融的地步。
早先進入這家醫院時,她總得有什麼比這種乏味的工作更好的生活插曲,於是她選擇找個男人戀愛,而且是找個特別、體貼人的男人戀愛,於是她選擇了院長有權有勢的兒子林澄奇﹔找到之後,洠н^多久,他變得乖戾,起初她並不介意,但是情況後來變得愈來愈嚴重,不管死了幾個病人,不管是不是自己經手的患者斷了氣,她都會難過好幾天,但是林澄奇卻能在動完幾個大手術之後,連血淋淋的開刀房都還洠щx開,就想討論晚上要去哪家餐廳吃大餐。他是──或者可以說變成了──一個難以相處的人。
是不是,切開牛肉和切開人的身體,在行為上並洠в胁顒e?
或者,死亡──無論是牛或人的──在餐桌上和手術檯上,都是如此廉價?
於是,她決定要暫時遠離外科,遠離忙碌的排程,以及遠離那個挑剔又自私的舊情人。
年底前哂藐P係離開外科之後,雖然捨不得交往中的林澄奇,喜歡在下班後跟她約會的內科主任劉季慶,就成為她的第二個鎖定對象。
劉主任是一個非常溫柔體貼的人,他的年齡足夠當她的父親,一般年輕的女孩絕對不會選擇這種情人。說到底,為什麼她會和這個大她卅歲的老男人交往呢?
原因很簡單:因為她脫離了外科那個險惡的環境之後,劉主任事事都幫著她,工作上顯得輕鬆愉快許多,從此她發現了另一個庇護所,找到了另一雙休憩的臂彎。
自從進入內科看了廿四年的各種肛門,劉主任告訴她,他對行房產生了一種排斥感,只要看見妻子脫了褲子,可能就會讓他回想起用直腸鏡伸進病人體內的樣子,他說看過太多那種畫面,剛開始還會吃不下飯,現在早就習以為常了﹔也不是說,他喜歡看女人的下體,只是出於職業上的需求,他見識過許多男人和女人光裸的、醜惡的、骯髒的、無遮無掩的部位,面對日復一日躺在身邊的妻子,就覺得厭煩。
劉醫師曾經不經意告訴了她,他離婚的理由,其實是因為他懷疑自己有了性冷感,或許他的太太也如此懷疑﹔另外還有一個原因:他太太討厭他渾身的消毒藥水味。他是一個有極度潔癖的男人,不知他是不是真的在他前妻的那兒消毒過,所以不得不被她掃地出門?
戀愛就像活在黑暗洞穴裡的瞎子,摸索著想要點燃未知的蠟燭。如果看不見情人真實的模樣,又怎麼能接受對方呢?
面對她,他卻似乎能擁有一種新生的活力,仿若男人要讓思想迴轉,就需要年輕新鮮的肉體做補償。
他曾經說:「如果我哪天上班時洠Э匆妸叄孟褶k公室就會變得一片黯淡。」
「主任,在我轉來內科之前,你不也是這麼過的?」
他只是笑,並洠в谢卮稹
這個問睿钊酥鴲溃菜坪醺惺艿较嗤臒⿶溃拖襁@半年以來,她對周旋在兩位醫師身邊而感到煩惱一樣。
假使她的眼神、她的樱⑺穆曇簦约八某霈F,決定了這兩個男人一天要如何度過,不管是快樂或煩悶,或者兩者兼有,應該都是身為女人該值得驕傲的一件事﹔然而,當快樂和煩悶交織,當溫柔的新愛人帶給她紓解與快樂,但難以捉模的舊情人卻帶給她挫折的時候,彷彿是一股暗流,讓她原有的爽快活潑逐漸消失,而心臁顕乐氐幕靵y也就發生了,因為她為了人情世故而犧牲了道德上的純潔。
讓劉季慶為她著迷,可能是幹了一件蠢事,她讓他夢見不可能實現的幻想,不過,聰明的男人在清醒的時候,必然能看穿她的目的與動機﹔事實上,那些瘋狂的夢繼續徽智逍训臅r刻,這個老男人為了和她能常常在一起,推掉了許多必要的交際應酬,放棄那幽暗的實驗室中的種種重要研究,或捨棄在塵封的群書之間進行自我提升,可是這樣的依戀程度,卻讓她感到失去了新鮮感,因此她又回頭去找舊情人,在耄Рm雙方的情況下,甘冒腳踏兩條船的風險。
她到底是把自己逼迫到怎樣一個境地啊?
。qidian。
第五章 護士難為
杨雅昕到了地下室买午餐的饭盒,大约是一点整,但是此地人声杂沓,下午茶的时间似乎早已开始﹔她见到许多熟悉的脸孔,餐厅的某个角落,早班的内科与外科主任医师们围坐成一圈,桌上摆著些奶茶冷饮,扯谈著些令人匪夷所思的内容。
泌尿科黄主任总是聊著他最喜欢的主题:「国内四分之一的男性都有早洩的困扰,Serotonin(血清素,脑中所含的量愈多,人会觉得愈快乐)是控制射精动作的一个神经传导体,早洩的病人通常Serotonin比较低﹔很多病患都问我该怎麼办,每次要他们回家买巧克力,就是没人听我的话,巧克力比看病吃药还更能提高Serotonin的浓度,但他们却死都不相信。」
耳鼻喉科的李主任噗哧一笑:「所以你那边都是『两分鐘』患者?」
「搞不好,在座的平均都不到三分鐘呢!」
「你是说你自己吗?」
「那是你打手槍DIY的时间吧!」
「男人的自我成长,果然要靠打手槍。」
泌尿科的黄主任笑了,然后继续道:「还有『阳萎』的,成天往我这儿跑,烦都烦死人了。」
眼科的陈主任嘿嘿笑道:「以前我们都是看色情图片找刺激,现在则是看病歷表。哈!」
外科的李主任不忘发挥他的冷面笑匠专长:「会吗?这至少比睡觉时被老婆割了小弟,然后扔到淡水河裡喂鱼的好。」
「你是说上次的病例?」
「那个男的缝合之后,每天都窝在病房裡面哭……家属和同寝的病患都一直跟我抱怨,真是衰死了。」
「那是PTS(因遭遇重大事故所造成的心理创伤及后遗症)吧?」
「你没建议他转去精神科?」
「我是提过啊,结果那个被阉掉的傢伙就开始发飆,说他不是神经病,还骂我没有良心。」
「我这边也一堆神经病,病都好了,还成天来这边看健保。」
「有些病人就喜欢浪费社会资源。」
「这个社会提供了什麼资源?」其中一个医师冷哼了声:「有病的不来看、没病的成天来拿药,我说现在的台湾啊,只会製造层出不穷的神经病罢了。」
泌尿科的黄主任又接著说:「其实,我们对性的厌恶,都出於源源不绝的谎言。」
「所以?」
「自慰就是把生殖作用转变为排泄作用的实际做法。」
「到了廿一世纪,都这个年头了,自慰已经不再是个骯脏的小秘密,但我始终不认为那是真正的性。」
「那真正的性又是什麼?」
耳鼻喉科的李主任猜测:「婚前拐骗的甜言蜜语?」
眼科的陈主任也猜想:「婚后一纸的廿年合同?」
泌尿科的黄主任道:「笨,是秘密的新鲜享受啦。如果男人没有偷点腥,人生还有什么乐趣呢?」
医生们哈哈大笑,但是没有引起週遭人士的侧目,可能是大家都听习惯,所以感到有些麻木吧。
杨雅昕站在鱼排的队伍等了好一阵子,就像往常那样,也不是故意想要偷听,只是无法阻挡那些讨论自动流进自己的耳朵裡﹔原本想要再听这些大医师讲笑话,但又想起自己还没有把便当带回去,她就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