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所躺過的那些床-第12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梗╩ethadone)来做海洛因的治疗,但美沙酮的成隐性和毒性高,效果并不好,因此採用丁基原啡因;丁基原啡因、美沙酮和海洛因都是鸦片类麻醉药品,具有止痛和產生快感的作用,但海洛因的毒性与成癮性最强,戒断之后会让患者非常痛苦,药效的半衰期很短,戒除非常不容易,所以一般以採用低癮性药物来治疗及戒除高癮性的毒品。
她嘆了口气,主动帮他做静脉注射。「你从来就没跟我提过。」
「谁会想跟女朋友说自己有毒癮?」林澄奇冷笑道:「不过妳真是一个好护士,帮人打针都做得这麼顺手……就连施打毒品也一样。」
「我知道你很痛苦,却从来都没有发现你的痛苦是什麼。」
「根本就没什麼好瞭解的──人们都是可笑的傀儡,在生命的舞台上嘻笑怒骂﹔睡眠、做爱是找乐子的方法,由於人们的心灵将逐渐变得麻木、平庸、言之无物,显得存在实在没有半点价值。生命真是荒谬──当你不爱它的时候。」
杨雅昕看著他,不晓得该怎麼接口。
「我憎恨这一切,空虚的日子,空虚的每一天,在腐败日常生活中无法发洩的空虚……一切的一切都让人无比憎恨。」似乎是药性的关係,他开始不停地说著:「虽然我对吗啡上癮,每个人都认为我是最有前途的外科医师﹔三年前,我担任住院医师,在急诊室值班卅六个小时,然后跑出去喝得酩酊大醉,结果把几个病患的止痛剂量弄错,然后他们全都死了……死在我负责的病床上。」
「病人是我们每个人的责任,有的时候我们救不了他们,那也没办法。」
但是林澄奇并没有听进去,她说了些什麼,对他而言都是老生常谈,一点用也没有。
「人类如虫蚁般地活著,那些堕落的人根本就不关心创造或生命,与其他人的生活也毫不相干,但是这些人还是活了下来,而且还会活得很久。」他继续叨唸著:「妳知道什麼叫无能吗?如果是性无能,就是不管女人用什麼方法挑逗,男人总是不举!如果是医院无能,就是不管我们用尽各种方法,又哄又骂,他就是不鸟你!病人面对这种医院,只有一次机会,而且只有生病那一次而已,而且有这机会又怎样?有些人还是会被院方骗走你这偶尔纔有的一次机会!」
杨雅昕能够明白他的感受,这个平常暴躁、喜怒无常的男人,其实是受到了良心的苛责吧?
一个人最大的愿望,就是重新获得生命,而在停止运行的时光中,人纔能从死亡中获得永生。在这个世界上,弱者不都是无法生存的吗?为了生存下去,多少人只会渐渐丧失良善之心?
「你以前对我不好,纯粹是为了发洩,可是你又觉得对我有所亏欠。」她柔声道:「我知道你身上的压力,可是我总觉得不只是这样,因为你不是这麼脆弱的人,不会只为了手上的病人死掉就──」
林澄奇的脸上散发出一种可怕的杀气,好像在说:「不准问,问了我也不会回答。」
然而,杨雅昕却发现,他的用意只是在吓她,但他还是没有告诉她,他的恐惧到底是什麼。
「告诉我,澄奇,我想知道你到底在怕什麼。」
「妳真是多管閒事。」
「我只是关心你。」她伸手覆住他的手臂,但他却在下一秒抽开。
「我愈来愈喜欢耶穌说过的那句话:『不要碰我(nolimetangere)』,这位圣子是特别对女人说的(约翰福音廿章十七节,耶穌对抹大拉的马利亚说)。」
「你讨厌女人?」
「不是。」
「还是说,你觉得自己需要男人?」
「妳想太多了。」
「你常常对我那麼做,所以我怀疑──」她不知道该如何形容那种羞耻沾染欢乐的感觉,生殖器官侵犯了排泄器官,彷彿像是死亡污染了生命,让她感到非常不舒服,无论是身体上或心理上。
「一个男人对女人那样,并不表示他就会喜欢男人。」
「我认为那种行为很变态。」
「那只是一种无谓的羞耻心作祟,米尔顿在小说《失乐园》裡面还描写过天使做爱呢,妳就像是我的小天使,米尔顿笔下的天使都是这麼彼此结合的。」
「我可不是白衣天使,也不想按照你那无聊的想法来做爱。」
「我并不觉得这种方式有什麼不好。」
「那你究竟想要什麼?」
林澄奇看著她,只是摇头。「我什麼也不想要。」
「我晓得你有心事。」
「妳没有必要知道太多。」
「我──」
林澄奇别过头,没再理她,只说:「很多事情,不知道会来得好。」
说完之后,他就走了,留下杨雅昕一脸愕然地站在那儿。
第廿一章 人命如何衡量?
对於林澄奇的毒癮,杨雅昕实在太过於震惊,以致於后来几天,她一直在思考他为什麼会这麼做。
她不知道该去找谁倾吐心中的烦恼与无耐,就在这个时候,刘季庆约了她见面,就在那间她曾经无数次和林澄奇躺过的病房裡。
「同一家医院,同一张床上,却是不同的世界。」
当刘季庆这麼说的当儿,她有些心惊胆跳的感觉;不过,刘主任脸上流露著惋惜的神情,却明显是说中她的心事。
她不禁问道:「主任,医生也会因为病人產生无法排解的烦恼吗?」
「那当然,医生碰到的问题很复杂,比如一个世界出名的指挥家和一个小孩被送进医院,医生只有时间救一个,请问,医生要救哪一个?任何谨守医德的医生都会告诉你,『不能选择,救先到的那一位』,因为医生无权选择人的生存权力,对医生来说,人命和是非,对错,个人行为是无关的,医生的职责是救人,而不是审判,但这也是医德的最难处。」
「为什麼不能两个都救?」
刘季庆微笑道:「先来后到是医院救人的基本原则,我认为回归制度化是好的,只是问题在於可行性,但我认为可以一步一步来,慢慢地回归制度,妳觉得呢?」
「若今天送进来的是杀死白晓燕的陈进兴和证严法师(请参照最下面的备裕В慊嵩觞N办?」
「谁比较严重就先救谁。」
「更极端点,今天要救一个证严法师,或者是一万个陈进兴,只能选一边,另一边的人必定会死亡,你又该如何抉择?」
「那麼我会救一万个陈进兴。」
「我讨厌这个答案。」
刘季庆道:「当一个人因为车祸送进来时,也有一台囚车同时发生车祸,所以上面押解的犯人们也被送进医院来治疗,那麼会先救那个人,还是会先救那群犯人,也就很容易瞭解了吧?一般在电视上看到发生重大车祸时,也是如此,急诊室一定优先救事件中较多人受伤的一方,而不会继续救原本在救的那个人。」
杨雅昕皱著眉头问道:「那麼假如那个人是重伤,而大多数人只是擦破皮呢?或者,只有救一个人的条件,又该怎麼做?」
「先回答第一个问题,我还是会选择救大多数人。」他老神在在地说:「至於第二个问题,一般医院应该不可能只能救一人,所以这问题不成立。」
「我所讲的是假设情况嘛。」
「医院有明文规定,破坏制度的人必须接受严厉处罚,就是为了避免利益冲突而破坏制度,让医病双方都得不偿失。如果是为了良心破坏制度,那也无愧於天地,求仁得仁﹔要遵守自己的良心去破坏一个制度,就得有觉悟,因为凭良心做事,本来就是不求回报的。」
「难怪主任会选择当救世的医生。」
「妳不也是选择当了伟大的白衣天使南丁格尔?」
「大概吧,但我觉得自己一点也不伟大。」
杨雅昕扮了个鬼脸,因为她真的有点后悔成为一个护士。
刘季庆又道:「医生的问题,医德的观念是站在人人平等,这个作法说穿了是为了维护自己的专业性,以此保护自己的饭碗。如果一个医生不遵守‘不能选择,救先到的那一位’这个规则的话,他很可能面临失业。因为他作为医生的信誉会破產。」
「原来医生的出发点可能是无私,也可能是自私?」
「是的。当下不作判断,真的是最好的吗?有些医生只是自欺欺人罢了,而一个不懂得判断的人,就不算是个人,只是机器罢了──因为不作选择是专业性,做出选择是人性──人若能坚持自己的选择,为之负责,那纔是真正作为人的大勇。有些人可以认为这是自大、认为这是狂妄、认为这是在扮演神的角色,但又如何?这还是人性。做出自己认为是最好的选择,需要的是超越公正的爱心,需要的也是真正的大仁、大义、大勇。」
「能这麼想的人一定不多。」
「不作选择,就是迴避避免犯错,就是迴避责任。因为不作选择,发生的好事和自己有关,自己遵守公正原则,发生坏事,又能以公正、没作选择来推卸职责;但是一旦作出选择,后果好坏都必须自己负责,就像人性中,有自动选择造成最少破坏的选择,也就是两害相衡取其轻的能力。妳觉得呢?」
「我认为不作选择就是最好的选择,我不认为那只是逃避责任、逃避问题。选择『不作选择』,本身不也是一种选择吗?」
「不作选择也是要负责的,『选择』并不表示『负责』,反过来说『不选择』也不代表『不负责』啊!医生拥有所谓医德的尊业性,假如涉及这个话题,便要排除这一种专业性;例如在医生的角度,医活证严法师与医活陈进兴,本质上是相等的,没有好与坏的分别。但站在一个普通人的立场,分别可就大了,答案很清楚,当然会选择证严法师;那麼一个证严法师与一百个陈进兴,医生该救哪一边?从好与坏的角度去考虑,我自己会选择救证严法师,但话又说回来,这要先搞清楚好与坏的定义。例如,一个对社会有贡献的天才,与一大班贫穷的人,与以上的例子是两码子的事,要定义也蛮因难的,因为我们知道谁是好人,谁又是杀人不眨眼的坏蛋,纔会那麼果断地认为应该先救好人。想想,如果早年的证严法师与早年的陈进兴一起推进急诊室,那会怎麼样呢?早年的证严法师只是一名小尼姑,而陈进兴却可能是一个年轻上进的好学生,所以变得救谁都一样了。」
「听主任这麼说,医生的责任突然变得很大。」
「问题就在这裡,一个医生﹐如何能担保他的判断无误?又如何保障他不会滥用他的决定权?一个有良心的医生会选择证严法师,但一个客观的医生,说不定就会当场选陈进兴了,因此不如依制度运行,把决定权交与命运,至少不容易会出现腐化的现象。」
「嗯,一个选择良心的医生,他承担的责任不仅仅是失业或受罚而已,还有操纵命运所可能出现的一切后果和良心责备,职业道德也是个问题,所以凭良心不凭制度,是需要勇气的。」
「妳说的没错。凭良心不凭制度,等於要为操纵命运所可能出现的一切后果受到苛责,这需要极大的勇气,因为是和未知作战。」
「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的东西是绝对的。选择依制度,就是捨弃个人的价值观,把一切交给命运;如果救的是好人,他可以自认为是幸亏当时没有用自己的主观办事,如果救的是坏人,也可以说自己是完全依照制度程序办事。但凭良心自觉呢?救好人的话,纯粹是人之常情,不会有功。救了坏人,那就得背负起一切责任,罪孽深重,所以,选择需要最大的勇气,若出现坏的后果,得要自己背负。」
「当个医护人员,责任真的好重啊!」
「别忘了还有没良心的医生。有良心的人为了良心摆脱制度,没良心的人也可以有样学样,为了金钱或是其他v目的而破坏制度;腐化就像癌细胞扩散,整个医疗系统就要因此衰败不堪了,所以这不但牵涉到资源的合理分配,也牵涉到程序公理和社会正义。」
杨雅昕嘆了口气,因为躺在病床上的感觉是这麼不踏实,她实在很难理解:当患者相信医生、把命交给医生的时候,怎麼会有人没有半点良心呢?
於是她又道:「我不明白,救人就是救人,怎麼还会有医生丧失良心和初衷?」
「这种情况也是有的,不过还有另一种有良心的医护人员,因为良心而被家属伤害。」
「因为良心而被伤害?」
刘季庆道:「我知道一个有良心却被判罪的案例。以前有个诊所传出医疗纠纷,一名助理研究员为患者进行急救,并将患者救活,但患者家属后来提出告诉,也把这名助理研究员告进去;检察官最后认其违反医师法,但缓起诉处分,罚金五万元。听说那个助理研究员当时听到院内急救广播『九九九』(急救讯号),知道呼吸照护病房的病患有发紺现象,但值班医师正在ICU(加护病房)急救另一名休克病患,於是研究员主动前往协助,施行『高级心臟救命术』将人救活,虽然她没有医师执照,事发时相当紧急,而且她有『高级心臟救命术』的合格证书,用这种高超技术救人却反被告,妳说她冤不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