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所躺過的那些床-第1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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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吧,但跟莒哈丝所写的那本《情人》不太一样。」方东旭说。「我在第戎(Dijon)的勃艮第大学念书时,还是个乖乖牌,因为那时才刚到法国不久,心里只想着要用功,不敢造次。可是,之前我去巴黎住的那段日子,就完全是放浪形骸了。」
「放浪形骸?有这么严重吗?」
「或许比那还更糟。巴黎的夜生活多采多姿,尤其是对男人而言,一不小心的话,很容易就陷下去……而我当时仗着家里会不时汇款过来,自己又想稍微放松一下,每天都过着花天酒地的放荡生活,连书也不想读,而所就读的第四大学,因为旷课缺席太严重,更是想开除我的学籍。后来,我就遇到了她,因此改变了我的一生──」
第四章:男人和女人的界限(9)
什么样的女人可以改变男人的一生?
美伦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当然,她认识过几个男孩,也考虑过「哪个男人可以改变我的人生」这个问题,她尽量与不同的人约会,打算从这些男人之中找个还算中上乘的结婚,然后让那个幸运儿好好养她一辈子,耗尽他所有的精力、能力、耐力、气力,想办法在各种层面照顾好她,让她获得快乐与幸福,就这么平淡顺遂地过了一生。
要是颠倒过来,一般的男人也会有这种现实的想法?
她真的好奇得要死:「你们是一见钟情的吗?」
他微笑道:「刚开始,我们几乎恨死对方了。她叫作Fabienne(法比安),是系上的高材生,长得很可爱,但个子比我矮上一截,还有一头长长的、闪亮的金发,」他一笑,「就像芭比娃娃那样。」
「原来是金发美女。」她半羡慕半嫉妒地说。
「现在我几乎快忘记她长得什么模样了,只依稀记得她有双像猫咪般会发亮的眼睛,而且骂人的嗓门奇大。」他回忆道。「我们对彼此的印象不佳,一来她有种族歧视,天生就看不起东方人,认为他们全都笨得没有大脑;再者,我也讨厌她那副自以为是、盛气凌人的优越样子,当她不过是个愚蠢的洋妞罢了。」
「后来呢?」
「因为她跟我住得很近,后来我缺课缺太久的时候,有个教授就叫她来看看我的情形,催我到班上课。碰巧那天晚上她去的时候,我正和某个红灯区的女人一起回家,就当场撞见她了。」
真像是小说或电影里面才有的情节。
要是她,才懒得理自己讨厌的男人呢,更遑论其它……何况还看到这种丑态又尴尬的情形,她大概会落荒而逃吧!
「结果?」
「法比安那晚把我狠狠臭骂了一顿,还把我叫来的女人赶走了。她告诉我说,如果我这个黄种人只是笨得没有大脑也就罢了,要是不知道力争上游,就简直比狗还不如。」他笑道:「那些话我听了虽然生气,但事后我还是规规矩矩上课去了。一语点醒我这个梦中人之后,我开始对她产生好感,觉得她其实没想象中那么坏,而她也渐渐对我改观;不久,我跟她成为男女朋友,半年后,我们就住在一起了。」
真是积极。「然后呢?」
「两年半后,我拿到语言学博士学位,家里希望我早点学成归国,而且那时『艾尔萨』的人员也和我接触,打算聘请我担任他们在台湾分公司的主管,我再三考虑之下,决定暂时先回来,所以就留她一个人待在巴黎。」
「难道她没有抗议吗?」美伦问:「她没有要求你带她一起回台湾?」
他摇头。「法比安是个自尊心很强的女孩,她不会主动要求我为她付出些什么,或是叫我娶她……她一句话也没说就答应了。回到台湾接任新工作时,刚开始真的很忙碌,所以我每隔两、三个月才写封信给她,直到有一天我接到她的信,说她准备跟别的男人结婚了,还邀请我前往巴黎观礼──」
「那你一定心碎了。」她同情地说。
「接到喜帖的那一瞬间的确是,」他苦笑道,「我之后去巴黎时,看到她和她丈夫恩爱的样子,也不想再强求什么了……只能祝她永远幸福快乐啦。」
「你还真达观啊!」美伦叹口气。「要是我,早不知难过成什么样子了。」
没错,光是想到何绍辉和卓于心那个女人在一起,她那时就气得七窍生烟,哪有可能那么好心去祝福那对狗男女啊?
但方东旭不是这么小心眼或没肚量的男人。
「难过也没什么用,」他微笑道,「既然对方的心已经不在自己身上,何必去强求呢?就算抢回来,也是彼此伤害……我是这么安慰自己的,只得期盼自己所爱的人能幸福,这样子自己也会更快乐吧。」
美伦衷心地说:「我真佩服你。」
她虽然赞同方东旭这种单纯而无垢的祝福,但对于自己的事,她心里可不是这么一回事──要不然,她也不会千方百计地接近这个坐在她面前的男人,企图卑劣地毁掉另一个女人的幸福。
是啊……这个世界是虚无的,没有真正的幸福,没有属于幸福的梦想,也没有不变的爱,她从一次次的失败恋情中得到这个结果。
相倚的肩膀,紧拥的双臂,以及订定盟约的双唇,都是虚情假意的,那种感情是虚无缥缈的啊……无论是怎么样的伤痛,它是会被时间风化、抚平的,旧的伤口会慢慢愈合,无论是怎么样的苦涩,也总有一天会安然度过的;她已经不在乎何绍辉了,可是,对于卓于心,她心底的恨却始终难以抹灭……
男人,真是单纯得可爱,她不禁暗忖。这世界上,可有比女人更可怕的动物吗?
「谈谈你的未婚妻如何?」她心怀恶意地说:「方先生,我记得你之前提过,说你现在有个未婚妻,是吧?」
「我是有个未婚妻,不过──」方东旭每次一想到于心,总会感到心烦意乱。「现在我们能不能不要谈她?」
美伦见他面有难色的样子,很快道:「既然你不想说就算了,我这个外人也不该刺探得太多,这样似乎有点僭越……」太好啦,她想,或许他跟那个女人之间已经产生问题了。
「没有的事,我只是不想讨论有关她的事。」他烦躁地回道。
看来她猜对了。
美伦想,第一阶段完成,下一阶段,步骤是──她得制造些事端或谣言,让这两个人之间产生裂痕,甚至于分手──这样子当然是最好的。
但她学聪明了,很快转移话题。「刚才你说了些自己的事与我分享,相对的,我也可以说些自己的事,以增进互相了解。你认为呢?」
方东旭的表情舒缓了些,他微微一笑,然后道:「对了,周小姐,你工作找得怎么样了?」
「咦?」
「我是说,你的新工作有着落了吗?」他关切地问道,「再不到一个礼拜,就是月底了,你对未来已经打算好了吧?」
她一惊,猛地回过神。对啊,她都快要把这件要紧的事给忘了呢!
「我已经把一切都安排妥当了。」她信心满满地回答。
方东旭温柔地回她一笑:「那就好。」
才不好!美伦在心底盘算着,只有四天就到月底,所以说,明天她得找工作去了;忧郁的星期一,每个上班族都可以证明,这句话的确所言不虚。
「我希望你一切顺利。」他最后说,维持一贯的温柔与体贴。
第四章:男人和女人的界限(10)
方东旭也许不是最英俊潇洒的电影明星,但是,他是美伦所碰过最有趣、最体贴、最单纯的男人。
在她的学生时代,喜欢挺拔傲气的男人,每每翻开影剧版就觉得无聊,明星之间的拍拖新闻已经无法吸引她了,她为年老秃头的狄龙叹息过,但发现他的电影似乎和本人之间有距离;更现代的屏幕偶像让人心寒,不是笑得太虚伪,就是酷得太俗气,最近这几年男人愈来愈中性,除了几个港剧里面出现的武侠小生,台北的明星简直都像普世的女人一样没有水平。
她或许是个传统的女性,以结婚为人生职志──这是她的圣战──但私底下,她仍向往拥有一个男性化的恋爱对象,能和女权主义者对抗的那种「很man」的男性象征,还必须拥有时下男性所缺乏的种种美德:诚实、爱家、温柔体贴,并且多金。
琼瑶小说一直是她最心爱的故事类型,只是她决不可能告诉她的同侪,连在家里都不敢明目张胆地放在书架上;她的同事和同学会决得很讶异,如果她们知道她那颗冷静精明的脑袋中也有幻想,而且还是些罗曼蒂克的情节,她们一定会取笑她的。
昨晚,方东旭开车送她回家之后,美伦便一直在想许多事;当然每个女人都会沉浸在他的魅力之中,但她没被冲昏头,也没忘记现实的压力及可怕;一回到家,她就马上把他上次给她的那张名片翻出来,仔细地研究。
「萧宇凯,『宇内』企业有限公司负责人。」她念着名片上的每个字,在星期一的早晨,而且是将近月底的当儿,每念一个字,就使她的心沉了一下。
到底该怎么做,才能正大光明地去上工呢?直接讲说方东旭介绍过来的,又似乎太……她只知不太妥当,却不知该如何下手。
也罢,就硬着头皮,趁中午休息时间去看看好了;反正,她目前迫切需要一份新工作(最好薪水也要高一点),哪有那么多琐事都能全顾及到嘛!
想着想着,她把那张名片夹进法文课本里,不禁苦笑了一下;明天晚上,还得去上法文课,她得多复习一下功课,免得上课时被老师问又答不出来。
唉,人生苦短,去日苦多,要做的事却又多得做不完……月底以前,她还得窝在这里上班。
「看你那副苦瓜脸,在唉声叹气些什么啊?」
她回过头一看,蔡小姐和卢小姐两人正站在她的后面,神情古怪。
「干嘛?」美伦暴躁地说:「你们两个,别一左一右站得像对门神似的,有屁快放吧!」
「原来你心情不好啊?」
「看起来是如此。」
见那两人一搭一唱,她抱怨道:「只要你们两个家伙别一直来烦我就好了!」
「别生气嘛!」蔡小姐凑过来,一脸的笑。「刚刚你在偷看什么啊?」
「法文课本啦。」她不耐烦地回答。
「从什么时候开始,你对法文这么感兴趣?」蔡小姐又问她。
「那还用说,当然是为了大溪地之旅啦!」卢小姐道:「蜜月旅行去那里最棒了,我记得在大溪地,他们的指定官方语言就是法语嘛。」
「是哦。」蔡小姐也眨眨眼。
「你们两个干嘛一直在唱双簧?」美伦开始着恼了,「别老是一搭一唱说相声好不好?我都快被你们烦死了啦!」
「我们只是想逗你开心嘛,谁教你那副愁眉不展的样子,我们很担心呢!」
「是啊,我们只是关心你,才想让你开心一下;或许,这就是一般人所称『新娘子的婚前忧郁』症候群?」
见她二人一脸无辜样,此时美伦才想起来,她这件婚事告吹的事,天底下就只有何绍辉、她,以及卓于心那个贱女人晓得,她不该把气出在一班老同事身上;毕竟,她们并不知情,出发点只是关心她,不知者不罪,迁怒她们可就不对了。
「真对不起你们,或许我真的是患了『婚前忧郁』这种毛病吧。」她赶忙把话锋一转:「上个礼拜,我跟绍辉因为一点小事大吵了一架,我威胁说不嫁给他,他就气疯了,说他也会暂时忘记结婚的事,所以我真的很心烦。」
「原来是这样子啊?」蔡小姐同情地沉默了。
卢小姐替她叫屈:「这是什么臭男人?干脆不要他算了!亏我还想见见他说,快当新郎倌了,还讲出这种绝情话来,真是差劲!」
「绍辉就是这样子的男人,我也没办法啊!」美伦哽咽道。当然,这是为了制造「效果」;再逼真一点就好了,她想,硬是在眼眶里挤出一些晶莹闪烁的泪水。
「怪也只能怪你对这种男人情有所钟了。」卢小姐无奈地补上。
「那……美伦,你的婚礼怎么办?」蔡小姐担心地问道。
「我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她抽抽噎噎地说,「只能尽量拖延吧。」
「这种事情是不能拖的啊!像你,工作也辞了,亲朋好友都晓得了,要是一拖再拖,哪能向大家交代啊?」卢小姐怒冲冲道:「这男人也太任性、太不负责任了,婚姻大事,他就当是儿戏,怎么要你一肩挑起所有的责任呢?」
「对呀,现在该怎么处理这些后续的问题,才是真正的重点。」蔡小姐也说:「再不久就是月底了,到时你没了工作,又得等他回心转意娶你……你的家人又会怎么说呢?」
美伦摇摇头。「他们还不晓得这件事。」这倒也是事实。
「天哪,连你的家人也不知道你们小两口闹别扭闹到这种地步,那你根本就求助无门嘛!」卢小姐评论道。「现在你最好先想想清楚,自己以后到底该如何度过这段日子,等你们之间吵架的过渡期结束,再看看那男人想怎么补偿你啰。」
「是啊,美伦。大不了,你先向他低头赔个不是,把他的心挽回再讲;反正,等结婚以后再把『前帐』算清楚,也不迟嘛!」蔡小姐建议。
「嗯,暂时就听你们的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