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所躺過的那些床-第10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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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她庆幸今天还好穿了双平底鞋、气喘嘘嘘地等在电梯门口时，专心注视着那小灯所亮的楼层；每低一阶，她的心跳就愈益加快一秒。
下一秒，电梯终于抵达底层，她急忙闪进楼梯间内，等待几秒钟后将会在她生命中占有一席之地的男人出现；果不期然，他尾随着一群年龄各有不同的学生走出电梯。
美伦本想「不小心」撞他一下，可是，由于一下子人太多，他身边又围了一群人，她根本没办法靠近他；眼见他愈走愈远，她急得排开众人，一路忙追上去。
终于，她喘嘘嘘追赶上他，也勉力紧紧跟在他身后，却失了「邂逅」的先机。
好吧，现在该怎么办？她无助地瞪着他高大的背影，这完全出乎意料之外，跟她演练的结果不同；于是她暗忖：到底该怎么做，才能制造那种「美丽邂逅」的感觉呢？
说时迟，那时快，他突然停步，倒是教她始料未及的；她硬生生撞上去，摔了个四脚朝天，而他手上的公文包和她的手提包同时掉在地上，就在新光三悦百货公司的门口那儿，他公文包里面的文具和书，则与她的化妆品一起散落一地。
「啊，对不起，我──」美伦手忙脚乱地帮他捡回东西，慌张得直道歉：「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而他温柔的微笑几乎令她窒息。「没关系。」
这简直是天时、地利、人和……她边帮他捡回散落地上的物品时边想，终于有借口可以「认识」他了！天助自助，她忍住兴奋，在心底暗想：这男人近看还真帅！
「你没事吧？」他关切地问道：「刚才你跌倒了，该没有受伤吧？」
「没事，我健壮得很。」
「那就好。」
「应该全都在这里了。」美伦将他的东西交过去，努力作出一个最引人的微笑，试图给他一个好印象，而所有的表情和肢体语言，都是经过精心排演过的。
「谢谢你。」
方东旭把他的私人物品放进公文包之后，点了点头，又向她道了谢才离开。
这会儿，美伦心底正窃喜不已；刚才他们蹲在路边捡东西时，趁他不注意，她偷偷地把他掉在地上的一本万用记事本藏起来，塞进她的手提包里，而他却一无所悉，根本没发觉少了什么东西。
现在就只差「加深对她的好印象」这一步了。
看着手中的那本小小的万用记事本，她不禁笑开来；事情这么顺利，她早先也没想到；见他已消失在街角的一隅，深吸一口气，她又加快脚步，往他将要去的停车场赶场。再接再厉，第二幕就要上演了！
在停车场那儿，一如她所预期的，方东旭正从口袋中掏出车钥匙，准备打开车门。
美伦调整了一下呼吸，假装跑得很喘地冲过去，手上挥舞着他的万用记事本，一面大喊着叫他等一下。
「先生！你掉了东西！」她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像是跑了很长一段路。
方东旭讶异地望着她，又看了看她手上的记事本。「那是──」
「我刚才发现遗漏了这本小册子，所以一路追来还给你。」见他一脸诧异，她补充道：「它正好掉在车道上，因此我没有注意到……直到你走了之后，我才看到它的……幸亏我及时赶到。」
方东旭接过她递过去的记事本，仔细打量了一下。「没错，这是我的东西……劳驾你一路赶来送还给我，真是谢谢你。」
「这不算什么的，」她微笑道，「我怕你掉了这样东西，以后会有什么不方便……这是记事本嘛，一定对你很重要。」
方东旭连声称谢。「还好，我手边有ＰＤＡ（个人数字助理）作记录，记事本只是辅助作笔记用的……不过，还是谢谢你费心送来。」
「别客气。」她说，作势看了下手表。「我得走了，很高兴认识你……再见！」
当她迅速转身离去时，依然能感觉到他的视线仍盯着她。
好，第二幕结束，她满意极了，从未发觉到自己可以是这么棒的演员。
像他这种男人，一定遇到过一些死缠活赖的、拚命想跟他攀谈、搭讪的女人；她没有跟他啰唆几句，只送回失物给他，必然不会被认为是那种随便、存心钓凯子的低等货色。
目前，第一阶段的目标已经达成，接下来，她的步骤是制造「巧合」与「再次邂逅」的机会。
她已经知道他的课程表时间，为此，她得把握时机，让他以为「彼此又意外地不期而遇」，加一点缘份，多一些浪漫，一如电影剧情般。
怀抱着这份期待，以及今晚这个不错的开始，美伦笑逐颜开，心底不断地计划着下一步的行动；当然，她也得努力念好法文，以便双管齐下啦。
第三章：接近战（5）
　　　　假使他不上勾，后续该怎麽办？
一整天，美伦只是面对着眼前的电脑发獃，总是会免不了想到今晚的那套计画。
她已经拟定了许多策略，又怕百密一疏，於是推敲再三，可心里又想：如何能让这个男人喜欢像她这样的女子？有没有可能，平凡如她，也能因此飞上枝头变凤凰？
「……美伦，喂！」
她好不容易才回过神来，原来是她办公室里的同事。「呃，蔡小姐──」她换了个口吻，「──佩珍，你干嘛没事凑过来啊？真是吓死人了！」
「是你自己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嘛！」
「我才没有。」
「还说没有？」蔡佩珍晃了晃手上的文件，「这份报表你把数字打错好几个地方，太粗心了吧？」
美伦接过报表纸，仔细核对了一下。「嗯，真的有错。」
「你的心飞到哪里去了啊？我看你神游一上午了。」
美伦正着手修改文件，随口道：「何以见得？」
蔡小姐笑了笑：「又不是新手，出这种差错，太不寻常了嘛。更何况，你一身打扮，是上个月我们休假去香港买的洋装，我可没忘记哦！看你珍藏了这麽久，怎麽一下子突然舍得穿出来秀？是今晚有约会吧？」
「算不上是约会啦！」美伦耸耸肩。「不过，幸好当时把衣服买下来，现在可有机会见见场面了。」
「当初要是我不怂恿你在铜锣湾买下这件衣服，跟男朋友约会时，你就没机会展示新装了。」
「这倒是。」美伦赞同地说。「每个女人的衣柜里，永远都少那麽一件衣裳。」
「是啊，上次我不也刷爆两张信用卡？」蔡小姐道。
美伦转回办公桌前，继续打字，又道：「等一下我就可以做好新的报表，你可得多担待一下了。」
「不急啦，下午再交给我就好了。」蔡小姐道：「中午我们去哪里吃才好？我知道一家新开张的小吃──」
美伦摇摇头。「不行，这个月我得节衣缩食。」
「那你吃什麽？」
她苦笑：「透支太多，大概去超商买个面包吧。」
「是你的男朋友不够慷慨，出去总是各付各的吗？」蔡小姐叹息道：「害你一个人在公司里啃面包，交个男朋友还真是累人哪！」
「这倒是。」美伦点点头。
但她却不在乎了；啃又冷又硬的面包又如何？就当是减肥吧。
女人的幸福是结婚，但这幸福被人夺走的话，她又该怎麽办？是毁掉另一个女人的幸福？是看到别人通通不幸？是只要自己幸福就好？还是，女人在争夺自己的幸福时，会是男人的不幸？
……在有点不安与思索之际，她又想着：女人之间的恩怨，身为女人的自尊，还有女人的幸福，是什麽东西也换不回的。
只要能出一口闷气，好好教训卓于心那个女人，只是区区一点报复，哪里又比得上她受伤的自尊呢？
第三章：接近战（６）
　　　　女人真的是一种不可思议的动物。
若说她们充满了梦幻，只为了罗曼蒂克的爱情而活，她们却又提醒你面包的重要性；当你觉得有必要阐述现实生活的层面，她们却跟你提到结婚与恋爱的重要性，展现许多飘忽多端的无谓想法。
话说回来，想对女人竖立一个有恒与划一的意见，是不是比登天还难？
是夜，美伦在中国青年服务社，眼中闪着兴奋。
她一上完课，便很快收拾东西冲下楼，为的是怕错过与方东旭「巧遇」的片刻，不能说她现实又卑鄙，而是她将浪漫的思维与自己的愤怒相结合起来；该说什麽，该做什麽，她早已事先排演了一遍，脸上的淡妆和身上穿的、能够掩饰扁平曲线的套装，看起来都十分得体，为的就是替自己塑造「好女人」的形象。
美伦知道自己不是一个显眼亮丽的女人，她明白自己虽然外表平凡，却不会失之於蠢笨庸俗，虽然体重稍微超重、身材有些抱歉，五官也不够深邃立体，可是她的脑子非常理智，当那些男人玩多了冶艳风骚的台北辣妹，只有淡雅怡人的姿态可以留下良好的印象，就算是再怎麽性喜渔色的男人，一想到要挑老婆，肯定会选她这种宜家宜室的好姑娘。
故技重施，她一看他进了电梯，便又冲到一楼去守株待兔。
这次，她大大方方地等在电梯门前，还把初级课本SansFrantières拿在手上，特别翻到第一页，假装研究课本的内容，光是「Ilestpianiste。（他是一位钢琴家。）」这一句，她就看了十遍。
但她的双眼仍不时往电梯的灯号那儿偷瞟。
从眼角扫瞄到他的身影时，她佯装一派平静地埋首於课文之中，好像哪篇枯燥的短文比什麽都还有趣。
方东旭刚从电梯出来，便看到了她。
起初，他没有太注意她，但在第二眼、第三眼时，似乎想起了什麽，才蓦地停步，不住凝视着她。
当她抬起头来、两人四目相对时，他更确定了；他见过她，才是前几天的事，真是巧啊。
於是，他排开众人，走到她面前，柔声道：「小姐，那天你捡到我的记事本，跑到停车场送还给我，你还记得吗？」
美伦合上书，似乎在回忆之中：「大概是几天前的晚上……我想起来了，你是那位先生！」她露出笑容，「这个世界真是小啊！」
方东旭回以一笑：「真高兴又见到你。那天我还来不及道谢，你就匆忙走了──」他忽然间注意到她手上的法文课本，问道：「你在这儿学法文？」
「是啊，而且刚开始不久。」她回答。
「初级班？」
「没错，正在学字母和发音而已……我才开始接触，又没有人可以讨教，问题多得不得了呢。」
方东旭微笑道：「语言的学习是一种习惯的养成，只要常常念，一定可以有所成果。」
「希望如此。」她笑着说。「真想哪天一起吃顿饭，向你好好讨教法文。」
他看了看表，问她：「那你现在有空吗？」
机会来了！没想到他竟然主动提议，也省得她再找藉口；不过，她仍摆出惊诧的表情。「现在？」
「或许我的提议有些冒昧，可是我很想请你喝点什麽，藉此答谢你送回我的笔记本。」他礼貌地询问道：「倘若你不急着走的话──」
「当然，我很乐意。」她说，心中雀跃不已：Lucky，运气真不错！「上完课之后，我想我的肚子也有点饿了呢！」
「那就好。」他说。「前面希尔顿地下室的大象村有家不错的饮品店，奶茶、水果茶、咖啡、还有蛋糕饼乾搭配，我班上的学生常常约在那里，你意下如何？」
她颔首以示同意，两人相偕走出中国青年服务社。
「我真是粗心……」他转向她道：「小姐，还没请教你的大名？」
「我叫作周美伦。」她说，没想到事情发展得那麽顺利。
「你呢？」她反问，其实早在八百年前就晓得了。男人和女人之间的关系，本来就建立在欺骗的基础上嘛！
「我叫作方东旭。」
「东方的旭日？」她微笑道，注意到他讶异的表情。「我确定我看过这个名字，就在招生简介上，应该是你没错吧？教法文的老师？」
「你猜对了。」他说。
「哇，我运气真不错，这下可有人替我解决法文的学习瓶颈啦。」点完一杯伯爵奶茶，她哂笑着自嘲道：「幸好你没有教初级班，不然你就会知道我是个多笨的学生了。」
方东旭浅嚐了他点的综合水果茶，问道：「或许我这麽说很奇怪……周小姐，你怎麽会想来学法文的？」
她当然不会告诉他，其实她是为了接近他才下海的。
「我看过一些法国电影，觉得法语很优美，加上除了工作与生活以外，我想培养一些兴趣，多学习新的知识和技能，所以才参加法文班，充实一下自己的生活。」
「你很有主见。」他称赞道，口吻中多了分欣赏。「在我的班上，也有一些人和你的理念相同，都是为了充实自我才来上课的，我认为这种观念非常好。」
「那你呢？方老师，你又是为了什麽原因，才来这儿教法文的？」她感兴趣地问。
他微笑道：「有的时候，学习也是互相的；我常常可以从学生身上学到很多，这就是所谓的『教学相长』吧！」
「教书应该是你兼职的副业吧？就现实面而言，光凭在中国青年服务社的薪水，大概也不多吧？」她耸耸肩，语带保留。
「薪水是少，但我还是喜欢去上课，因为教书是我人生当中最大的乐趣。我的正职在敦化北路的一家法商分公司，叫作『艾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