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草-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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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手机的闹铃响了，8点。我关了闹铃，起床。要命！怎么又是在床上？！夏雨雪和昨天早上一样抱着我睡得很香。天哪！我的姑奶奶，你到底想干什么呢？昨晚明明是在她睡了以后才睡的，难道她又半夜起来把我搬到了床上？这么想和我一起睡吗？可是，哎，算了。还是先起床再说吧。
我蹑手蹑脚的起来，没把夏雨雪吵醒。也没吃早餐，就带上门去医院了。
走出公寓小区，过马路，在对面的公车站搭520路车。终点站下。就是市一医院。医院最后面的住院部，5…206病房，这段路我已经走得很熟了。走了整整8年。
这是一个单人病房，护士小姐看见我来了，跟我打招呼，说：“季先生，来了啊。”我向她点点头。护士小姐就带上门出去了。
我朝病床上看过去。她还在那里。安静的躺在病床上，吊瓶里的液体一滴一滴流进她的身体。我在她的床边坐下，握着她的手，放在唇边，轻轻的吻了吻她。你还是不愿意看看我吗，我最亲爱，最亲爱的，姐姐。我用手指轻轻触抚她消瘦的脸庞，虽然已经如此虚弱，她的脸仍然如花朵般清丽可人，她那么白，白得像一块精雕细琢的汉白玉。
阳光从病房的窗户里洒落进来，落在姐姐脸上。她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浓密的影子。她那么安静的睡着，连眼睑也没有移动过。她长长的头发从枕头上倾泄下来。姐姐，你的头发还在生长呢，你在这里睡了8年，你的头发却没有睡着，它还在孜孜不倦的生长着呢。姐姐，你的头发为什么这么黑呢，和你汉白玉一样的皮肤分得那样明显。姐姐，你真美啊。即使在医院里睡了8年，你的美丽也没有减少过一分一毫啊。姐姐，为什么不愿意睁开眼睛看看我呢？
姐姐，早点醒过来吧。我一直在等你啊。我把姐姐的手贴在脸上，姐姐的手是温暖的啊，姐姐还活着啊。可是，为什么不愿意醒来呢？姐姐，我已经长大了，很大了，我已经可以养活你了。如果你醒过来，我就带你回家，我们的家。
姐姐，你还记得我们的家吗？我10岁的时候，你站在门口，灿烂的笑着，对我说“欢迎回家”。你忘记了吗？姐姐，你还记得院子里那一片葡萄吗？那一片绿茵茵的葡萄，夏天会结一串串的葡萄。你忘记了吗？姐姐，你还记得我吗？如果你没有忘记我，为什么不愿意醒过来看看我呢？
姐姐，我会一直等下去的。我会等到你醒来为止。姐姐，我已经等了你8年了，今后我也会不断的等下去。姐姐。
我从医院回家时，已经是傍晚了。每个星期四，我都会在姐姐的病房陪她一整天。我最亲爱的姐姐，她已经在医院睡了8年，靠输液维持生命。像姐姐这样的病人，人们叫作“植物人”。可是我坚持姐姐只是睡着了，等她想见我的时候，就一定会醒过来的，一定。
“季杰哥，欢迎回家！”夏雨雪甜美的声音响起。将我从对姐姐的思念中拉回现实。夏雨雪已经做好了晚餐，看着厨房餐桌上热气腾腾的饭菜。有浅浅的温暖自胸口漫起。“谢谢你，夏雨雪。”我轻轻对这个能干的少女说。
“不用谢。叫我小雪就行了，呵呵。”她甜甜的一笑。
我突然庆幸自己那天将她收留在了家里。我一个人过的这8年，真的是太寂寞了。如果没有夏雨雪，我从姐姐那里回来了，恐怕也不会吃饭吧。一个人的时候，我根本无力从对姐姐深切的思念中自拔。每次想起姐姐，心里就有疼痛。8年来，这疼痛从来没有减退过。
“小雪，你怎么不问我去医院看望谁呢？”吃完饭刷完碗，我和夏雨雪坐在沙发上边看无聊的电视边聊天。我问她。
“如果季杰哥想告诉我，我不问你也说了。如果你不想告诉我，我问了你也不会说啊。”
“呵呵。”我笑了，这个小女子真是聪明乖巧。
“季杰哥肯收留我，我就感激不尽了。我只想陪着你。但并不想让你讨厌我。所以，能这样每天等你回家，为你做饭，我就很满足了。其他的事情，我并不想知道。”
我看着她。她虽然这么说，但她的眼神明明就像是她什么都知道一样。这个来历不明的少女，真是一个迷啊。
“小雪，问你件事，为什么我每天早上醒来，都跟你睡在一起呢？”
“因为我想跟季杰哥一起睡。”她并不看我。坦然的回答我。
“可是，你……”
“我是女生对么？”她打断我。“我只是觉得一个人睡太寂寞罢了，这和性别没有关系的。”
“……”我不再说什么。反正晚上我都睡得很死，也没和她发生什么。那就随了她吧。况且，一个人睡了8年，说不寂寞，真是假的。
“不早了，季杰哥，你今天一定累了，明天还得上班，早点休息吧。”夏雨雪说完就走进房间。把门带上。我也关了电视，躺在沙发上，点燃一支烟。
烟缭绕上升。渐渐在我眼前幻化成姐姐的脸。突然就有眼泪在我眼中凝结。姐姐。姐姐。心痛再次弥漫开来。如果你在我身边，多好。“7点了，季杰哥，起床啦，上班要迟到了啦！”我迷迷糊糊的被这样的叫声惊醒。看见夏雨雪站在我旁边，正大声的叫我。
我慢慢起身，觉得腰酸背痛的。咦！今天我居然是在沙发上醒来的！这么窄的沙发，我一个大男人圈在上面一整个晚上，难怪腰酸背痛了。“奇怪啊，小雪，今天怎么……”我问夏雨雪。
“没时间奇怪了啦，赶快起来，要迟到了哦！快起来，我给你准备了早餐，你拿在路上吃吧！”夏雨雪打断我，把我从沙发上拉起来，塞进浴室。我洗漱完毕，她把食物递过来，急急忙忙推着我出门了。
的确是起晚了点，平时8点开店，我一般7点半就到了店里。今天居然8点才到。可能是昨天晚上想姐姐，睡得太晚的缘故吧。
几位熟客总在上午光临，我替他们仔细的打理头发，附近的几位太太总在我店里打理头发，我也尽职尽责。中午从旁边的小吃店叫外卖进来，店里的师傅伙计们一起吃。下午我就一个人去公园坐。伙计们都知道我的习惯，所以下午他们都会帮我把店照看得很好。并不需要操很多心。
不过，我今天下午却没去公园。而是回家了。答应了要给夏雨雪买衣服的，不能食言嘛，呵呵。回到家，看见夏雨雪正坐在阳台上晒太阳。她眯着眼睛，歪坐在椅子上，好像在小憩一样。我不忍心叫醒她，于是就坐在她身边等她醒过来。
可是她很警醒，我还没坐下去呢，她就睁开了眼睛。看见是我，喜不自胜的抱住我，问“怎么今天回的这么早？”我笑笑，把她推开，拉着她往外走。说：“今天给你买衣服啊，你忘记了啊，那就不买咯！”她呵呵笑起来，跟着我往外走，脚步都轻盈得像是要跳起来了一样。这孩子，买衣服这么高兴吗？真是可爱。
说实话，我很少去商场，都说逛街是女人才爱干的事情。除了买食物和生活必需品，我几乎是不上街的。今天还真不知道要把夏雨雪往哪里带才好。女孩子们都喜欢什么样的衣服呢？算了，反正夏雨雪她自己会挑，我只管付账就是了。
我把夏雨雪带进了离家最近的商场，我一般就在一楼的超市买东西。服装卖场像是在3楼吧。乘电梯到三楼，好像没错。是卖衣服的。于是我指着那些挂在衣架上的漂亮衣服说：“小雪，自己去挑吧，看中哪件就拿，我帮你付钱。”
夏雨雪牵着我的手慢慢在那些衣服之间穿梭，我对衣服一窍不通，就只好跟着她瞎转。她好像很喜欢黄色。每次看见黄色的衣服，她就停下来看一看。连她自己那件连衣裙，也是明黄色的。呵呵，这么明亮和灿烂的颜色，的确很适合漂亮的少女。我记得姐姐小时候，也有明黄色的连衣裙，不过，姐姐更喜欢白色的裙子。姐姐那些白色的丝制裙子，反射出明晃晃的太阳光，刺痛年少的我的眼。穿着白色丝绸裙子的姐姐，美丽得像一株纤尘不染的马蹄莲。洁净而朴素。
“季杰哥，在想什么呢？”夏雨雪问我。她的声音将我扯回现实。
“哦，没什么。”我问：“你选中哪件衣服了？可别太贵啊，我不是有钱的主。”
“这件。”夏雨雪指着衣架上一条裙子。
“哦，小姐，把这条裙子包起来。”我一边掏钱一边说：“小雪，还想要别的东西吗？”
夏雨雪摇摇头。
“那我们回家吧。”我付完钱，提起装着裙子的袋子。准备走。
“季杰哥，我想去公园，反正现在还早呢。我们去公园坐会再回家好么？”
我点点头。
第三章
我们坐在公园的长椅上。我点燃一支烟。公园里似乎永远有快乐的小孩子在玩耍。公园就是这样的地方，人们快乐时就会来。也许，是因为人们来了公园才快乐？姐姐从来没去过公园。她不快乐吗？其实，姐姐不只是不去公园，姐姐连门都很少出。那个时候的姐姐，安静得像一株植物。并不多说话，也不怎么出门，放学了就回家，就呆在房间里，看书，弹琴。为什么姐姐那么安静呢？
姐姐，如果你能早点醒过来，我一定带你来公园，即使自己不快乐，来这里看看这些快乐的孩子们，幸福的情侣们，也会被他们的快乐感染的。姐姐从小就那么喜爱安静，也许不会喜欢公园这么吵闹的地方吧。姐姐，只要你醒过来，我愿意永远不再开口说话，我愿意为你造一间隔音的房子，我愿意把你喜欢的安静永远留在你身边。姐姐，只是希望你快醒过来吧。
“季杰哥”夏雨雪侧脸看着我，叫我的名字。
“什么事？”我把燃尽的烟蒂扔进垃圾桶，问她。
“香烟，又叫做相思草。”
“我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你也是这样坐在我身边说这句话。”
“因为，人们在思念的时候，就会抽烟。所以，烟草就是为了相思而生长的。”
“……”
“季杰哥很想念她吧。虽然你不说，可是，从你第一次来公园坐着抽烟的时候，我就看见了那些缭绕散开的烟雾里，缠绕着的，是你对她的思念。”
“小雪，回家吧。”
我站起来，往回家的方向走。夏雨雪不再说话，站起来，跟着我。
“不是要你跟着我，小雪，我的意思是，你回你自己家吧。”
我看见夏雨雪眼里有泪光闪烁。她沉默，看着我。我到底是为什么把她带进了我的生活呢？我一直一个人过，一个人等姐姐醒来。我的生活，不应该有姐姐以外的人涉入。
我没有理睬夏雨雪。孩子，你还年轻，过几天你就会回到你原来的生活轨道，忘记我的。如果一直让你留在我那里，你不去上学，你的爸爸妈妈该多担心啊。为了一份突然萌生的爱意而毁掉自己一生的幸福，是很傻的行为。况且，可爱的孩子，我不爱你。
夏雨雪没有走。
我不回头看。今后还是像以前一样生活吧，一个人，吃饭睡觉工作，等待姐姐。虽然有人在家做好饭菜等我回家的感觉很温暖，但，我不想让自己在没有姐姐的时候感到幸福。
我回了家。
没有人给我开门。
饭桌上没有冒着热气的饭菜。
没有人笑着对我说：“欢迎回家。”
我突然觉得寂寞。恶狠狠的寂寞。姐姐，怎么办，我寂寞了，怎么办？姐姐，为什么还不醒来呢？姐姐，我想念你，姐姐，求你了，快回来吧。姐姐，姐姐，姐姐。窗外夕阳金色的余晖落进房间。我想起夏雨雪第一天来我家时，我和她一起站在窗下看夕阳。现在，又只剩我一个人了。
那一轮落日，红得像血一样。沉甸甸的往下坠。天边一片金灿灿，我眼看着那一轮残阳渐渐沉下去，沉下去，被高楼大厦挡住最后一丝光亮。那些金色的云霞顿时失却了光彩，变成了一层层的暮霭。最靠近地平线的一层是黛青色，然后是玫瑰灰，然后是浅浅的紫色，然后是灰蓝色，最后是一片深深的深深的深蓝。一钩弯月吊在半空，几粒星子烁烁的闪。
这就是夜晚了吗。
以前，很久很久以前。姐姐也曾陪我看过夕阳和夜色。姐姐的白色裙子在夜晚也仍然很亮。我跟着那一抹温柔的白色亮光就不会迷路。
我回到我的卧室里，重重的倒在床上。点燃一支烟。黑暗的房间里，只有燃烧的烟头那一点星星的火光。姐姐，夏雨雪说的没错，我抽烟的时候，那些缭绕的烟雾里，缠绕着的，只有对姐姐的思念。
烟燃尽了。我睡不着。
姐姐，你怎么能一睡那么久都不醒呢？你看我，现在根本就睡不着啊。如果像小时候一样，姐姐在床边陪我，为我弹琴，我肯定会很快进入梦乡的。姐姐，一定是你把我的睡眠都抢走了，所以你睡不醒，我睡不着。
姐姐，其实我多么希望这几天在家里为我做饭，等我回家的人是姐姐。
姐姐，你看，我等你等到现在，为了你，连夏雨雪那么可爱的女孩子也被我赶走。可是姐姐你为什么还不肯睁开眼睛看看我呢？我的手机，24小时开着，其实知道手机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