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斯维加斯的中国女人-第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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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燕久久地停留在那里,呆呆地看着。她想起来那幅“生命”刺绣,它的色彩。不知为何,眼前的景观,带给她的心灵同样的震撼。
生命和死亡,在艺术家的眼里,同样是强大的,美丽的,有色彩的。她就这么胡思乱想着。
晚霞渐渐没入天际,夜晚给周围涂上了漆黑的色彩,山丘和岩石呈现出一片阴影,在暗夜里显得有些狰狞。
夜渐渐深了,气温开始下降,四周完全消失了游人的踪影,夕燕在山丘边,寻觅到一个微微有些凹陷之处,合衣靠在沙土之上。
天上的星星在不停地闪烁,她想到了女儿蓓蓓,她的飞机应该早已经降落了,说不定已经到了家,看到了夕燕留给她的信。
夕燕的眼前浮现出稚气的蓓蓓和老迈瘫痪的拉瑞,在房子里徘徊无助的样子,心里一阵痛楚。自己凋零的生命已不足惜,但剩下无依无靠的老少两人,该如何能够安心地离去!年迈的母亲,又在千山万水之外,她却不能再见她一面,只因为怕将伤痛变得更加鲜血淋淋,只怕自己无法再承受再一次的分离。
在天空那边,一片朦胧的灯海之下,那座如梦如幻的城市里,有喧闹欢笑着的人们,有她无比牵挂的女儿在翘首等待,但是,她只能远远地望着那个方向,热泪盈眶。那个明亮温馨的世界已经不再属于她了。她只能隐藏在这空寂的沙丘边,在沉沉夜色的阴影掩盖下,悄然地死去。
她肢体其他部分的感觉早已消失,唯一可以清晰地感觉到的,就是心脏里无边无际的痛,痛的整个人都痉挛了。
她哭了。她那压抑着的抽泣声,在黑暗广袤的谷地里,竟然激起了一种奇怪的响动,似乎是沙漠中的小动物受惊后纷纷逃开的声音。
第二十二章 三个妈妈
夕燕的尸体,于她失踪后的第四天被两名远足的游客发现。
警察接到报告,迅速赶到死亡谷,经证实,死者确是夕燕无疑。
据查证,夕燕的死亡时间为凌晨五点左右,死亡地点,是距离“艺术家调色板”两百英哩之外,荒无人迹的漫漫黄沙之中。死亡的原因,可能是由于酷暑中严重缺水,加之长途跋涉体力消耗过度,引发全身衰竭而亡。
蓓蓓在找到夕燕的遗体后,整整恸哭了一天一夜,之后,她就忽然安静了。好像就在一夜之间,她已经成熟。在遗体火化时,蓓蓓虽然控制不住地泪流满面,但她所表现出来的坚强,还是令所有的人都暗暗惊讶。
雪玳和铃月替拉瑞联系了一家养老院,很快帮助他搬了过去。
蓓蓓选好了纽约一所艺术学院,十月份即将入学。蓓蓓不想再学商科了,她要学艺术,成为一个艺术家,她想,这也是夕燕的梦想吧。
大家忙碌了两个多星期,夕燕的后事已经处理完毕。蓓蓓也已经买好了回国的机票,准备将夕燕的骨灰,带回中国去交给外婆。
蓓蓓临行前,铃月、雪玳和南茜,与她相约在新嘉麟喝早茶,然后再送她去机场。
同样是四个人,夕燕已经不在了。她的位置上,此刻坐着的是她的女儿蓓蓓。时空流转,景色依旧,却已经物是人非。席间,大家都很沉默,震惊和悲痛,仍然没有从心中消散。
终于,铃月开口了。
“蓓蓓,回国以后,多陪陪你外婆,老人也不容易啊,唉!”铃月叹道。
“嗯。”
“回来的时间别耽误了,艺术学院只为你保留到十月五号,回来以后,还得收拾行装呢,我先帮你订好十月三号飞纽约的机票吧,不然怕到时候没票。”雪玳对蓓蓓说。
“嗯。”
“铃月,我们买的东西呢?”南茜问铃月。
“哦,对了,差点儿给忘了!”铃月一下子站起身,慌慌地出去了。不一会儿,便拎了个大袋子回来:
“呵呵,放在车后尾箱里,差点儿给忘了!我们昨天去给外婆买的,美国西洋参,还有一些滋补品,鱼翅啦燕窝啦什么的,老人吃最好了!”铃月将袋子递给蓓蓓。
“阿姨,谢谢你们了!我妈其实是个好幸运的人,因为她有你们这些好朋友!要是知道你们对我这么好,她肯定会哭的。”蓓蓓眼里噙着泪水。
“蓓蓓!从今以后,你就是我们的女儿了!”雪玳正坐在蓓蓓旁边,她拉住蓓蓓的手,肯定地说道。
“对!蓓蓓,以后我们三个阿姨,就是你的亲人!你妈不在了,我们来照顾你!” 铃月说。
“呵呵,你自己照顾自己都很成问题,蓓蓓不反过来照顾你都算不错了!” 南茜打趣道。
“不要跟南茜和铃月阿姨学,她们俩身上都有赌徒基因!别把我的女儿教坏了。” 雪玳正色道。
“这里可是赌城,拉斯维加斯!看看那些漂亮的赌场酒店,那些满街的广告,还用得着教吗?!” 铃月撇撇嘴。
“所以呢,我支持蓓蓓去纽约,远离拉斯维加斯!这个地方,不利于孩子的成长。” 雪玳说。
“啊,那这里那么多孩子,不是都变成会坏孩子啦?有偏见哦雪玳!”南茜也笑着说,然后她又转向蓓蓓:
“其实我觉得,应该去世界各地走走,欧洲啦什么的,学艺术的人一般都是浪迹天涯的。对了,下次你回中国,就乘日本航空公司的飞机,我带你在日本到处转转,学点儿茶道什么的。”
“不许用日本的东西熏陶我们女儿!”雪玳和铃月几乎是异口同声地抗议。
“哇!蓓蓓,你那两个妈实在是太凶了!我投降!”南茜吐吐舌头。
“等蓓蓓回来,我们一起送她去纽约吧?铃月,你反正也没工作了,正好旅行度假,南茜呢?你不用急着回日本吧?”雪玳提议道。
“好啊好啊!我来美国这么久,还哪里都没去过呢!我也要去看看纽约城,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天堂,我们女儿在那里,也得看看,心里才踏实是吧!”铃月高兴地说。
“我过几天就得回日本,不过我可以再来,没问题啦,我本来就喜欢旅行!”南茜也赞同。
“才这么几天就想亚伦了?还是不放心他被日本女孩拐走?”铃月暧昧地笑望着南茜。
“你这个死铃月,胆子越来越大了!”南茜脸上飞起了红晕。
“喂!你们俩怎么搞的,这些儿童不宜的话,也拿来乱说,不要污染了俺们纯洁的女儿,不然我跟你们急!真没办法!”雪玳敲了敲桌子。
“哎呀,不说了不说了!宝贝女儿,你这几个妈,都太复杂了,你得有思想准备哦!主要对策就是,睁只眼闭只眼,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就没问题啦!”铃月笑道。
“夕燕将蓓蓓托付给我们,是多么大的信任!我一定不能辜负她。再说,蓓蓓是个多好的孩子啊!这么小的年龄,就承受了那么多的苦。唉!有这样一个女儿,也是我的福气!” 雪玳动容地说道。
……
蓓蓓眼里一直噙着的泪水,终于滚落下来,她擦擦眼泪,然后,望着她们三人,傻傻地笑了。
在三个“妈妈” 的千叮咛万嘱咐之下,蓓蓓登上了飞回中国的飞机。
第二十二章 茉莉花餐厅
送走了蓓蓓,几天后,南茜也飞回了日本。
夕燕的突然离去,在悲伤之余,也给铃月带来很大的震动。这些天,夕燕曾经对她说过的话,一直在她的耳边回响,令她陷入思索。
人总得为人生中的一些过错而付出代价,无论是别人的过错,还是自己的过错。最重要的,是必须勇于承担责任,是去发现自己的价值。夕燕这些朴素的话语,使她顿然开悟,她的心灵获得了从未有过的宁静。
此生中,她第一次真正地开始严肃的思索,想着夕燕、雪玳和南茜曾对她说过的话。
以前生活中的点点滴滴,无论是欢乐的,还是不堪回首的往事,她都将之细细地过滤了一遍,忽然,她发现,自己已经从以往那种空虚盲目的生活里超脱出来,开始以一种新的视角去看待所发生过的一切,她忽然觉得轻松释然。
她将从赌场赢回来的钱大部分存进了银行,只留下了一小部分,去Fashion Show为自己买回来一些漂亮的衣服,怎么也要尽情地奢侈一回吧!这么多年辛辛苦苦,都没怎么享受过做女人的滋味。
她开始在网上查询关于大学课程的信息,她觉得,自己应该去学点儿什么,目前赌场对她来说,仍是心中的一块隐痛,她不知是不是还要继续在赌场里度日了。
铃月越想越觉得亚伦弃赌的决定是极其英明的,上帝总会给你一次机会,但不会次次给你机会,命运已经给了她一次解脱的机会,使她得以从泥沼中挣扎出来,她绝对不能再重蹈覆辙了。
凯给她打来了电话,约她晚上在百乐宫的Jasmine (茉莉花)餐厅吃晚餐,她稍想了想,便答应了。她觉得,如今的她,已经能够坦然地面对所发生的一切。
茉莉花餐厅像一个春天的世界,简直是花的海洋。据说这是一间专为浪漫恋人而独特设计的餐厅,以鲜花为缀饰,轻柔的爱情音乐烘托出一种罗曼蒂克的情调。
当铃月走进餐厅的时候,凯正坐在一个靠窗的座位上等待她多时了。
身着一袭黑裙的铃月,身材纤美,肤色雪白如凝脂,显得格外高贵优雅。
她站在餐厅入口处,寻找凯的身影,那双栗黑色的大眼睛顾盼流转,明艳动人。
凯不由得站起身,迎向她的目光久久不肯移去。
“你太美了,铃月!” 待铃月走近,他由衷地赞叹。
铃月只是嫣然一笑,未言语,凯便替她拉开椅子,引领她入坐。
凯那张英俊的脸,略微显得有些消瘦,却显出了以前从未有过的沧桑成熟的美。他的声音同往常一样低沉性感,令铃月不由得怦然心颤。
不知为何,凯总是让她无法抵挡,令她变得无比虚弱。
凯显得非常绅士,他叫来Waiter(侍者) ,点了龙虾为主食,并配了几样小菜,叫了一瓶红酒。
红酒很快被端上来,侍者熟练地为他们斟好酒,退步离开了。
餐厅里,空气中缭绕着花草的芳香,轻缓的音乐在袅绕。
铃月举起酒杯,浅尝了一口,红酒入喉,有点甜,有点酸,还有点儿涩,不过味道很纯正。
她抬起一直低垂着的眼睛,终于望着凯,开口道:
“你……还有你那个年轻漂亮的女友,你们都还好吧?”
凯仿佛猛然给重锤击中似的,他的脸色顷刻间有些发白。
“你,你都知道了。其实我也猜到你已经知道了,不然你上次来WYNN,就不会是那样一种情绪,那样一种赌法了。”
“上次可真得谢谢你了,让我们赢了那么多钱。这顿饭,就由我来请客好了。”铃月悠然地晃动着酒杯说道。
“不,是我请你来的,我当然要买单。其实,铃月,我一直想告诉你,就是无法开口……” 凯显得很被动地说。
“不必了吧,既然我已经知道了,你也就不必再为这个而烦恼了。” 铃月轻啜了一口红酒。
“……”凯沉默了。
他举起酒杯,猛地喝了一口,脸上呈现出痛楚的表情:
“铃月,我,我知道你是不会原谅我的,但是,就这么糊里糊涂地结束了,我于心不安。”
“一段感情结束了,难道还要为它举行葬礼,默哀,或者写本回忆录不成?结束了,就结束了,说多了也是没用。”铃月脸上带着些微微的气恼和烦躁。
“我知道,我很自私,其实我也不知道究竟该如何告诉你。可能只会令你更加难过。” 凯陷入痛苦的沉思。
“你真的不想知道是怎么回事吗?”他抬头问铃月。
“你想说什么,就说吧。我听着呢。”铃月悲哀地意识到,看起来,无论如何,她跟凯的这段恋情,是走到终点了。
其实,在来赴约之前,她的心里竟还涌起一线的希望,希望凯能够回头。铃月已经莫名其妙地放弃了她那完美主义的原则,她觉得,如果凯能够重新爱她,她不在乎凯有过别的女人,她太爱他了,每次见到凯,铃月都发现,自己根本无法令自己不再爱他,那是一种无可救药的爱。
“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是圣诞节吧,那时候,我正在替我在台湾的远房表妹申请未婚妻签证。” 凯望着铃月,开始了他的叙述。
“别人都说我和表妹是青梅竹马,理所当然将来会成为夫妻。我们,我们也是这么认为的。五年前,我来到美国以后,表妹就住到我父母家里,我父母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好,表妹像儿媳一样,尽心尽力地照顾他们,从没有半句怨言。依照我们家乡的风俗,她其实也已经算是我们家的成员了,如果你没有闯入我的生活,我们的未来,应该是没有任何疑问的。”凯艰难地说。
铃月没有吭声,她只是静静地听着。
“那天晚上,在百乐宫的停车场遇见你,你当时还在哭,你看起来是那么动人,又那么无助,令我产生了一种奇异的感觉,我想要保护你,就好像保护一只误入森林的雏鸟。我心里有一块从来没有被碰触过的地方,一块说不清楚的柔软的地方,被你触动了。”
凯端着酒杯的手颤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