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萁-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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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一个样。破了罚来钱归局里,多数也是不了了之,都是穷人干的。反正这鱼也不能养了,大家都知道干这事这么简单,走路的都能弄瓶药倒在里面,何况这些左邻右舍。
来喜来了,在堰岭上不停咒骂毒鱼的人。白影抬起头,对着来喜说:“不要骂了,你越气得伤心,人家更觉得开心。这是早晚要发生的事,来就来吧,我不过损失点钱财。”来喜走到白影身边:“你这么想就好了。我真怕你急出什么来。想这钱财真让人说不出道不明的。大家都为钱财忙,谁都没有什么可说的。一旦谁运气好,多得了些,立刻就不平衡了。本来大家都一样,钱财不知什么叫多少。陡然见人家多了,立刻发觉自己少了,好像人家那钱财是从自己这里偷去抢去似的,心里又是忌恨,又是失落,八方打主意要找回自己的失落。说真的,见你养鱼发财,我就觉得我和你不是一个阶级的人了。现在不是你我关系这么好,我真会从心里庆幸你遭了殃。想这毛泽东阶级论真是伟大,我们往后做事真得多琢磨点。”“唉!”白影叹了口气,望着鱼塘默不作声。来喜又劝说着:“你回家看看吧,事都这样了,别让他们着急了!”
白影心事重重地往屋里走。身为一家之主,遇事不能慌乱,一定得沉着冷静,什么事自己扛着好了。到了屋里,见入尘鼻子一把眼泪一把,抱着孩子痛哭,母亲也在一边掉眼泪,真是老泪纵横的。白影若无其事的走到入尘旁,扶着肩头问:“什么事哭的这么伤心?”“那么多鱼都死了,我们的心血和钱都白费了,将来怎么办啊?能不伤心么”入尘拉着白影说。“哦?”白影像明白了什么说“你是在向全世界宣布自己正为损失的钱伤心呢。”“你看你跟没事人似的。”“你要我和你一样么?”入尘望着白影不知说什么好。白影叹了口气说:“钱是能赚也能赔。赚了就笑,赔了就哭,能表示什么呢?告诉人你是多么看重这钱,让人去笑话?让人去同情?这有什么用呢?看你这鼻子一把,眼泪一把,也不知在自己身上,我身上擦了多少,还把妈也给感动哭了。”白影又转到母亲身边说:“妈这些年,什么事没经历过,什么事不比这更冷酷,还要为这点事流泪,那泪也早流干了。是吧,妈妈!”母亲擦了擦眼泪,叹息着说:“这些年我都不知道什么叫伤心了,怎么流泪了,刚才见你媳妇哭的伤心,也就陪着落了泪,想我经历的事你那能都知道啊。”白影妈妈很痛苦,也很麻木地讲述起来。
“当年你舅爹家的地主比你爸家这大多了。有一天,通往邻村的路上白天有人抢劫。这边的人看到了,就放枪把抢劫的人吓跑了。这样就惹下了祸根!坏了人家的财路,岂能罢休。这抢劫人便勾结了一帮人来,把我家的炮楼团团围住。那时不太平,有钱人家都会修一个坚固的炮楼,像现在两三层楼那么高。晚上一大家人就在这里过夜。这伙人一连把炮楼围了几天几夜。里面的人出不来,外面的人也进不去。时间长了,大家也都累了,一天夜里,外面的鸡鸭突然惊叫乱窜起来。看又看不见什么,马姨眼尖,(马姨是你二舅爹小婆子,我喊她马姨),“你看那里进来一条大黑狗。”马姨指给二舅爹看,仔细一看,哪里是狗,分明是一个人扮着狗从一个洞里钻了过来,想躲到鸡鸭一起,白天趁人开炮楼门时冲进来。你二舅爹拿过枪,一枪就把扮狗的人打倒了。见打倒了人,那帮人都散了。这边人才出去报了官,官府又抓了几个人,(这些人是附近庄上想趁火打劫的穷人),才算解了围。
后来解放了,有人说这是农民革命暴动,被地主阶级镇压了下去。这样我们一大家老小都被抓了起来,成年男子都绑赴刑场,我们也被带到那里接受教育。枪响了,我们最熟悉,最亲近的人都倒了去。我们都吓呆了,也不敢收尸,一家老小妇孺被送到几间破屋子里,原先的家再也不让进了。那时不敢哭,也不知道哭了,真是大祸临头,魂魄早散了,人都麻木了。
眼看着那么大家业,转眼就什么都不是你的!那时我就想人要这些家业有什么好,一辈子都得为它忙碌。他们要是不图这家业,有钱就吃、玩,有事都跑走了,也不会有这么个下场。转眼这些事都过去了。我也老了,过不了多少时间,眼看着你又整天忙着家业,我也不知说什么好。我想人还是照顾好自己为好。别的想多了也没有用。”
白影现在明白妈妈为什么遇到家中悲伤的事也不怎么悲痛;遇到喜庆的事情,也不是哪么欣喜。总是那么淡淡的。原来这心早麻木了,伤透了。
鱼不能养了,一家人靠什么生活呢?白影想了许久许久。听说现在城里建筑搞得红火,自己对建房子有一套的。这是自家盖房子练出来的。想这天无绝人之路,无意间练得这手艺,竟成了自己挣饭吃的本领,能生存下去的本钱。想到这里,觉得把家交给入尘,鱼不养了,藕还能收些,多少能卖点钱吧,交土地税够用的。自己出去闯闯,说不定就有了生路,还能有多少比这里更艰难的环境呢。想到要离开家,不能常看着自己喜爱的花草树木,白影便拿着工具,精心修理起来。
入尘看见过来了,“鱼也不能养了,你还想想怎么办好。还有闲情在这里侍弄花草。”白影笑着说:“你以为侍弄花草就是不务正业,这里面学问可大着呢。你要用心能领会到很多东西呢。”说罢白影把入尘引到一棵松树盆景前“你看这棵树,看着觉得很顺眼,长的各处都恰好,给人以不凡的感觉。为什么呢?你看这弯弯,多么有力,多么美妙。看着便觉得有一股真气贯注其中,于是它顺势而起,形成这弯度,让人有龙腾飞跃的感觉。你看这弯子这里又回过来,这一盘旋互回,就让人产生了回肠荡气的韵味。”入尘看了,笑着说:“不就是几个弯子嘛,就让你这么迷念,说出许多话来。”白影认真地说:“这可不是随便弯的,你看这粗细变化必恰到好处才让人有感觉。这起势往那边,收势也必往那边,这样看着才顺。且这弯子也不是随便弯多少都好,它必得让人有自然产生感觉,不能有人工刀砍斧斫的痕迹。然后各个拐点上留取恰当自然的枝叶,看了真如一幅画,不,一幅活的画。有时我琢磨,这盆景真如作文章一般,所谓首尾要一致,中间要有内容。既要言之有物,又要互相照应,让人看了顺,又要有所感悟。”这回入尘认真的听了,一来不好扫白影的兴,二来确实自己也感受了许多。白影想给入尘讲,让她有兴趣,自己不在家也能关心一下。白影不会为了自己喜好去劳累别人的。
“你再看这一棵。”白影拉着入尘的手,指着一棵斜着生长的映山红说:“你看这花向前倾倒,前面伸出一个带弧度的短枝,看着极有力度,那枝条似贯满了劲,触在什么上都微微弯曲了,给人想象这花树再也倒不下去了。再看这一侧,花树倒下,便掠起了后面的枝条。你看这飘枝真是恰到好处,飘扬起来,很有动感。上面这些枝叶正好遮住了裸露的主干,象随风飘扬的彩披,又若隐若现,枝叶间透露点引人入胜的盘虬美姿。纵观这盆景,真似仙女下凡,立而未稳之时,让人爱而不舍,欲扶又止的念头都有了。飘逸的姿影又给人轻灵的感受,还不止这些,你看现在已有这些花苞,待冬天这些叶子落尽,这些花骨朵正含苞待放,多么像一个个有力跳动的音符。看着它,就会感到春的旋律在心头荡漾。”入尘听得迷了,还想仔细看明白,白影忙又拉着往别处去。这时白影妈妈喊:“两个花痴,饭都凉了,还不赶紧回来吃。”
吃饭时,白影把自己的打算说了。入尘听了,心挺难受的,红着眼说:“出门在外不容易,再想着干活赚钱不知有多难呢。”白影也叹着气说:“没有办法,只好出去闯闯拉。呆在家里憋也憋死了。”入尘一面整理行装,一边叹气,一夜没合眼。白影想好了决定干的事,倒头就睡着了,他要有充足的精力,去闯哪些不知道的风险。天亮吃过饭,白影背着铺盖走了。
十二、情义结雅兰 白影大疑惑
夕阳西坠,寒意顿生,白影坐在铺盖上,望着天空发呆,工程结束了,自己也干得筋疲力尽。鞋子破了,衣服破了,身上一分钱也没有了。包工头卷走了所有工钱,人海茫茫,躲得无影无踪。头一次出外谋生,就遇上这样的事。几个月没日没夜的辛苦白吃了,这没有一分钱带回家,一家老小怎么办?妻要生孩子了,还等着自己呢,这可如何是好。
“工程结束了,人家都走了,你还在这干嘛。”好像有人在和自己说话,白影转眼看来,果见一年轻女子站在自己身边。这人长的白净文雅,苗条的身材,端正的五官透着几分聪慧,看了很顺眼。白影听了这话,叹着气说:“是该走了,可我自己都不知该往哪里去呢,”雅兰觉得这人眼熟,虽是一身破旧的农民工装束,却不见一点俗态。话语中流露着无限忧愁与无奈。雅兰看他眼顺,心想自己眼下刚买的房子正要装修,不如就叫他干了吧。
雅兰问:“我有房子要装修,你能帮我干吗?”白影正无路可走,一听有可去的地方,眼前不觉一亮,顺口说道:“那可好了。”雅兰带白影看了房子。两室一厅,厨房卫生间都要搞。雅兰问:“把这些干好得多少工钱?”白影苦笑着说:“这活我干过,可这帐从没算过。哪里能知道多少钱?这样吧,反正我眼下没事做,你能管我吃住,料子你跟我一起去买来,工钱随便你给吧。”雅兰想了想说:“这吃住倒不难,现成的房子,弄些粮油,有灶具你自己做着吃吧。房子我也不等用,你慢慢干好了。活干好了自然少不了你工钱。”一时得了这些好处,白影真是喜出望外,天无绝人之路,白影高兴得自言自语说:“我不知什么时候烧了高香,相遇了你这个菩萨,真是帮了我大忙了。”雅兰听了觉得好笑,“给你点活干,就这么满足了,要是给你……”雅兰一时想不到该怎么说。白影接过说:“这就叫救人于危难之中,便是给了一根稻草,也会感念一辈子的,何况眼下真真的给了我条出路。”白影又把自己的遭遇讲了,雅兰听了心里挺感叹,想这农民工也真苦,不过这人看起来有情有义的,肯定能把自己的活干好。
活干得很顺利,雅兰看了很满意。两人处的也很好,有时一块买东西,一块做饭吃,就象老熟人了。装修好了,白影带雅兰到处察看,问有没有什么要改进了。最后说到防盗门如何用好。白影说:“我转了好多地方,给你选了这门锁。这锁看着像艺术品,又很牢固。每天进门,只需顺手一带,从外面再也打不开了。现在不太平,重要的是保证人安全,一个女子在家更要小心了。”看着白影那真诚的样子,雅兰都有点感动了。相处了些时日,她对白影感觉很好。想这要走了,还对自己很关切,这人也还值得交往的。可眼下就分别了,以后也再难见面的,心里不觉依依难舍。白影见雅兰不作声,想自己已在这吃住了这么多天,手艺也大有长进,早有人约了去装修。因此对她很感激的,便不好开口要工钱了。只说:“没有什么要做的,我就走了,”雅兰这才回过神来说:“工钱还没给你怎么能走呢。要多少工钱?”白影不好意思搓着手说:“在这吃了这么多天饭。随便给点就行了吧。”雅兰从包里拿了一叠钱说:“给你一千五百块吧!”说着就把钱往白影手里塞。白影摆着手说:“要不了这么多的,给五百块就行了。”雅兰硬是把钱塞给了白影。白影要退回一千元。雅兰不让,“我问过人家了,一千五不多多少。”白影说:“那我就先拿着了,眼下正缺钱用呢。等以后有了钱,我一定会还你的。”雅兰见白影这么说,笑着说:“那就随你吧。”白影拿了钱下了楼,雅兰还在后面喊:“以后有什么难处尽管来找我。”
白影兴致勃勃地回到家中,本想松口气,悠闲悠闲。可妻正忙着要生孩子,连话都没功夫说。自己又忙前忙后张罗了好几天。总算安停了下来,心里却挺烦的。这是怎么回事?日子过的像逃难,又像完成什么重大神圣使命似的,终日疲于奔命。还是发现了什么金山,自己拼命搜取,有点像童话里讲的那样,怎么也取不完,可时间到了,人间的岁月完了,金子不过从一边挪到了另一边罢了。儿孙来了,不知可会又把金子移回去。正在胡思乱想,小红来了,还带着贺礼。白影忙招呼她坐下。妻在屋里床上带孩子,母亲带着大孙子出去遛。闲坐无事,白影随口说:“你们怎么还没有孩子?”小红轻松地笑着说:“我不想要孩子,”白影听了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