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颜誓-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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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道:“不怕不怕,这是在保护你呢。”云罗哪里听得,更哭得大声了,皇帝忙斥周应桢把猎物拿走,左劝右劝,这才让她稍许平静下来,但是捂着眼睛死都不敢再看围场中情形了。
皇帝所宠的女子是个傻子,这几天皇帝身边的内侍宫娥,包括周应桢等近侍在内已皆尽知,只是谁也不敢传将出去。这时云罗在围场里时哭时笑,断然并非不识礼仪恣性所为的样子,人人都瞧出来她智商上面只怕有些问题,一国之君竟然喜欢上一个傻子,岂非是个大大的笑话?更严重的是有人当即便想到,皇帝对这痴呆女子宠爱非常,好象还传出过有册立为妃的风声。
册一名痴傻女子为妃?笑话,这如何使得?!东祺乃是泱泱大国,礼仪之邦,皇帝宠幸痴女已属失仪,果真再立了她为妃,颜面何在、体统何存?不成,万万不成,哪怕这女子有着万千煊赫的背景靠山,都是决计不可容忍的!
数日后皇帝回京,一场看不见刀光的战争由此拉开序幕。幸好那女子虽是柳丞相的表亲,显然关系也不甚紧密,而且在这件事上柳相的冷静程度要远超皇帝,和诸位大臣是站在同一阵线的,在他有意无意引导之下,群臣虽以各种理由劝谏皇帝打消册妃之念,但所用言语、方式均极为温和,大都是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站在国家的高度苦劝皇帝,最后连母后皇太后也惊动起来,皇帝起初尚是恼怒,逐渐清醒些许,最后册了云罗为婕妤,这个份位只比妃位低一级,但是其意义就如有天渊之隔,上到太后下至朝臣都觉得可以接受。虽有深思远虑之人考虑到万一这位婕妤娘娘将来生个孩子什么的要进位,岂不是又将为妃,但这件事着实太过遥远,这痴蠢女子能不能长期受皇帝宠爱尚在未知之数,实在无需过早杞人忧天。
册妃风波告一段落,而全国选秀,至此也正式拉开帷幕。
026 有客抱独幽
云罗住在莳慧宫,此宫原名莳珍宫,皇帝特意改了一字,大约是表现某种美好的愿意。
依然是不奉六宫传召,无论是现在的两宫皇太后,还是即将产生的皇后贵妃,都无法找借口传召云婕妤,同时也特许她每日向太后请安的豁免权。非但如此,皇帝还把目前后宫太监中第二号得意人物、仅次于临止的大太监秋林指派过来贴身服侍。
这时候皇宫里格局与前番又有不少改变,除两宫皇太后及万太妃外,其他先帝妃子都已被打发出宫,通通发落到皇家道观清修终生,圣母皇太后自韶王自请离京,大约是知晓大势已去,整天闭宫不出而已。万太妃倒是不变的张扬,不过皇帝似乎并没把她放在心上。只有母后皇太后异常生气,闹了一场,不知皇帝讲了些什么,也就勉强忍下气去。至于宫中太监宫女,各个重要位置上已经撤换成昔日六皇子府中之人,能够幸存下来的,都是那些真正识时务及聪明伶俐之人。
所以云罗的名字相貌酷似早已死去的前韶王妃,几乎没人再认得出来,――认得出来,也都识趣地不肯谈论一字。韶王妃在这个皇宫内苑里留下的浓雾阴影,终于日益淡于一日,逐渐消失。
天气极好,风和日丽。菊花开到尾声,遍锦绣满地金黄,地上浓浓铺着的那一层倒比枝头上开得还热闹。云罗叫香吟拾起落地后保存完好的各种颜色及式样花瓣,收集起来,装点在各色琉璃盘上,拼成许许多多不同图案。她对着它们看。宫女们看惯了痴傻主子对各种花叶植物异常的爱好,也都不以为奇,在她身边走过都尽量静悄悄的不作打扰。这位痴傻主子除了这个爱好以外,整日不吵不闹笑咪咪,算是极好服侍的娘娘,莳慧宫的奴才们只需衷心祈祷婕妤娘娘不会因宫中即将涌入的大批秀女而失宠,就足够满足。
“奴婢锦瑟,拜见娘娘。”
云罗依然看着那几盏金黄灿烂的花瓣,未改姿势,良久,眼睫闪了一闪,再慢慢地抬起身子,笑着看向那个跪在面前的女子,无限风云翻涌而过。
她曾在这个女子面前痛哭流涕、哀声告饶、出乖露丑,她曾无数次在这个女子挥起的皮鞭下惊悚颤栗而醒,她曾百遍描摩过这个女子清丽而略为熟悉稔的容颜,理不清在永巷之前她和她的真正关系……有些东西是那样难忘,沧海天涯,人事无常,不足以使那些记忆的颜色略有减褪。
云罗蝶翅般眼睫微微一颤:“这个姐姐,好眼熟哦!”她侧首望向香吟,“香吟,你认不认得这姐姐啊?”
香吟感到她紧攥自己的手出奇地稳定,但指尖几乎深陷抠入掌心,小心地扶着她道:“娘娘小心,先到这位来坐着。”扶她于榻上坐定,方道,“奴婢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位姐姐呢,这位姐姐长得好美,说起来倒和娘娘有一二相像,难怪娘娘觉得眼熟了。”
一面又笑吟吟向锦瑟道:“姐姐是哪个宫里的?我们娘娘不拘礼仪,也不懂客气,姐姐以后知道就好了,不必多拜,请起吧。”
锦瑟站起来,福道:“奴婢锦瑟,受母后皇太后之命,特为娘娘送些糕点来。”
身后小太监呈上糕点,一盘黄澄澄的点心,云罗只就盘子里瞄了一眼即皱眉道:“又是饼啊,天天送这些劳什子过来,早说了我不吃了。”
香吟陪笑道:“娘娘,这次不是皇上赐下的,这是皇太后娘娘赏的点心,你得起身谢恩,不可以说不要,娘娘乖,快起来。”
云罗大眼睛眨啊眨的,拍手笑道:“我记得噢,太后是皇上的娘亲,皇上叫我对太后要很好很好。”
香吟笑道:“是啊,所以娘娘应该向太后娘娘谢恩。”
云罗十分听话,便照香吟的意思起身,并按她所说一字字念了一遍,向代表太后来送糕点的锦瑟福了一福,旁边自有小太监接过,这就算收下了。锦瑟却不立即离开,笑道:“娘娘,这种金银夹花平截是把蟹黄,蟹肉剔出来,夹在蒸卷里面做成,很费功夫,很好吃的,太后送来是太后一片心意,娘娘尝尝看?”
云罗愁眉道:“怪油腻的,我不想吃。”
锦瑟微笑道:“刚刚出笼的点心,娘娘何以再三推辞不肯吃,难道是怕糕点里有毒?”
香吟一惊,嗔道:“锦瑟姐姐,娘娘不懂事,想必姐姐也听说了。万岁爷也就是喜欢娘娘这般浑然天成不做作,姐姐何以咄咄逼人?”
锦瑟笑容犹在,声音却冷得结冰:“昔日尚书小姐家的贴身丫头,你倒也算神通广大,不过太后赏赐的东西,别说一两样糕点,就是真的有毒,也是不得不吃,犯不着拿皇上来压人。”
她两人一个气盛一个气愤,就这么顶着,秋林笑着出来打圆场道:“得得,两位各让一步吧,太后赏赐是喜,这成什么样子啦?依奴婢看,娘娘既是吃不下,就是做个意思便罢了。”尾指上勾的银甲切了芝麻大一粒,护着凑近云罗口边,“娘娘这就尝一尝,奴婢让人沏一壶浓浓的茶来。”
云罗张嘴要吃,但觉那个虽是很小的一块,饼子里所带的蟹腥气阵阵萦于鼻端,她一阵恶心,回身便吐了。于是阖宫上下忙碌起来,再没人顾得上锦瑟,而锦瑟在一边瞧着,既惊且疑。
消息当晚传到皇帝耳朵里,太后送来这一盘子点心确是无毒,但她分明厌恶云罗至深,无缘无故赏赐什么点心?况且锦瑟和云罗算是在永巷结上梁子了,那么多人为何偏派锦瑟过来莳慧宫?用意当然是不相信云罗目前的状态,皇帝当时便发作动怒,叫临止带一句话过去给太后,让她对云罗放心,再把锦瑟传召过来,冷着脸将她痛骂一通。
“你先前对云罗所做,乃是出于朕意,不管云罗如何得宠,朕自知是非,自然不会迁怒到你的身上。可是你要是还放不下从前那点恩怨,想对云罗做点什么,那就休怪朕躬翻脸无情了!”
锦瑟吓得双膝跪地,嗑头如捣:“奴婢纵然万死,亦是不敢!”
“起来吧。”皇帝沉吟一会,问道,“下午的情形,你看到了,做何想?”
锦瑟战兢兢道:“回皇上,依奴婢之见,云娘娘她是否……有喜?”
“没错。”
锦瑟吓了一跳,皇帝眼锋如刀:“锦瑟惯能奉承,母后皇太后先前对你有所成见,但你服侍不过数日,便已尽得欢心。今日既探此信,定然是立刻报与太后知了。”
锦瑟忙又跪下,含泪道:“皇上,奴婢对皇上忠心无二,皇上万勿见疑。云娘娘身怀龙种,皇上既然、既然不曾明旨记档,奴婢又怎敢多嘴?”
皇帝这才微露一丝笑意:“只因这一胎在她离宫之前,十分不方便记档,眼下只能暂时拖着。朕时常想着宫中是非多生,云罗虽然有碍性灵,只怕难免还有觊觎她的人。朕便把你调过去侍候云罗如何?替朕好好地保护云罗,保护朕的孩子。”
锦瑟石化不能语。她下午探得云罗有孕的真相,直觉的认为云罗腹中那个孩子,是大凶不是大吉。皇帝固然可以笃定地认准那是他的龙种,可是云罗于前韶王妃的时间也实在不远,虽说前番酷刑之后能保住孩子的可能性微之又微,可这世上都有例外的不是吗?母后皇太后原就视云罗如瘟,要是得知这个消息,肯定会大吵大闹不肯干休。这个孩子的存在,时不时就是危险的导火索,锦瑟当时就连探明云罗是真呆还是假呆的心都没有了,只愿躲得越远越好,千万不要搅进那个是非漩涡。但事与愿违,她想躲,皇帝偏偏推她一把。
“母后那边,朕自然替你发付。不过母后打发你去莳慧宫,原来不就是想要探明云罗究竟有否痴呆?只没借口把你放在那里而已,如今朕的善解人意,想必母后也一定十分高兴。”
锦瑟欲哭无泪,实在后悔下午为甚么就那么不经大脑的去莳慧宫跑这么一趟。说什么保护那个孩子、保护那个女人,按她的心思简直是恨不得生吞活剥了他们方才痛快!皇帝也正是料到了这一点,这招以毒攻毒着实厉害,今后她得求神拜佛那对母子不要有任何意外才行,平平安安未必是她的功劳,可是出了一丁半点差错肯定就是她在劫难逃!
皇帝等得不耐烦了:“不愿意?”
皇帝即位不久,喜怒无常的性情已常有显示,锦瑟听得他沉沉的语气,浑身打一寒噤,结结巴巴道:“奴婢、奴婢只担心一点……”
“哪一点?”
“香吟似是认得奴婢,若是她对奴婢心存偏见,奴婢在莳慧宫,实是难做。”
“原来如此,无需担心,你是女官,香吟一个青衣宫娥,她不敢为难你。”
锦瑟再也无可推托,只得道:“是,奴婢接旨!”
皇帝压迫过了,最后给予一点安慰,微笑道:“锦瑟,你够聪明,够有手段,朕与你也算得上是患难知交,从前你在永巷服役,便是朕想尽办法把你捞出来,这么多年你一直都是朕的好帮手。只要你能衡量轻重抛开一己的恩怨,你今后将仍然是朕不可或缺的帮手,朕但愿你能明白?”
抛开一己的恩怨?皇帝他现在如愿抱得美人归,连儿子都快有了,因此大可以“抛开一己的恩怨”,而她苏锦瑟又曾经得到过什么?不,什么也没有,让她怎么抛得开?!
027 烟共宝薰浓
锦瑟正式过宫拜见云罗的时候,皇帝也在,两个人面前放着一大块七巧板,不知在拼着什么。
皇帝经常赐予云罗各种礼物,而礼物中有为数不少都是益智类的游戏,诸如九宫格,九连环等,七巧板也是其一。
锦瑟所看到的,大部分是皇帝在动手,在拼图,在讲解,而云罗坐在皇帝膝上,笑盈盈地看着,不时地在皇帝额头上画着眉毛的形状,拉拉他的头发绕到他眼前晃两晃,再不然到七巧板图形中胡乱地搅上一气,把好容易拼出大半的图形弄得乱糟糟。皇帝好笑地用他的大手抓住她两只手:“不许动。”她便不动,歪着头瞧了会,轻轻凑过去,朝他颈子里吹口气。
皇帝哈哈大笑,干脆把她横抱起来:“小调皮,你想怎样?”云罗嘟嘴道:“不好玩,闷死人了,皇上陪我玩。”一语未了,她忽然动了动,“嗯,不要……”皇帝笑道:“不是你要朕陪你玩吗,怎么又不要了?”云罗扭动着身子,笑道:“痒……”皇帝笑道:“痒吗?光是痒而已?”说到最后两个字,他的语音便模糊不清了,云罗娇慵无限的声音更是被吞吃了个干净。
锦瑟先前发现这两个交叠而坐,便已躲到长窗底下,大殿里放着两只鎏金大鼎,百合的淡薰香气不绝如缕转出来,伴着里面的动静由微至剧,香愈浓而情愈深,云罗的喘息越来越是清晰可闻,锦瑟不由耳热脸红。她和云罗只是一年相处,当时表妹才五六岁,言行举止俨然已有小大人的风范,长大之后更是美名才名传扬京城,纵然她身为奴婢,也是时常的如雷贯耳,象这样的大家小姐,教养礼仪早就浸到骨子里浑为一体,怎么可能光天化日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