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凉雨 小卒过河-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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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尧有时候会去想,官场现形记那么深刻,老祖宗都给后人以警示了,勇士们干嘛还削尖了脑袋往里面钻。家里的老头子是,自己大哥也是,唐尧庆幸唐家那世袭的权力欲没遗传到自己身上。
同一时间,紫荆堂后厅深处豪华包厢。
“给你弟打电话?”
“嗯。”
“呵呵,称职的哥哥。”
“我就这么一个弟,不看着他看着谁啊。”
“也是,唉,他现在肯定以为你还在政府办公大楼里为民生操劳呢。”
“难道不是?顶多就是换一地界儿。”
“呃,也对。来吧,再来谈谈那块儿地。”
“明摆着了,环路一建,这就是密集商业区,你现在拿着它,将来就能下金蛋。”
“唐禹兄啊,有好事儿你总想着我,让我可怎么报答你。”
“这话可够假的,咱俩谁帮谁还说不好呢。”
“呵呵,虽说官民鱼水情,但我这再有钱终归比不上你那儿有权的嘛。”
“切,你就跟我这打太极……哦对了,我弟最近没找你吧?”
“找嘛倒是没找,就是偶尔发发短信。你不也看见了,十分钟以前还发来着。”
“哦,短信没事儿。”
“他说能为我做零。”
“噗——咳、咳、咳……”
“唐兄,你还好吧……”樊若山无辜的眨眨眼,“如果坦诚也是一种错误的话,那么我改掉好了……”
第 5 章
周末傍晚,唐尧秉着听哥哥话的原则,准时回了家。多数时候,唐尧喜欢把这个披着军区家属大院外衣实则比别墅还宽敞外带花园庭院且配备卫兵把守的地方称做唐门。这才配得上里面的老头子,多有气魄。
唐家算是典型的军人世家。在唐尧爷爷那辈,家里六个兄弟五个上了战场,也不知道是唐家普遍觉悟高还是一不小心就站到了历史正确的一边儿,他们先是跟日本人打,接着又跟国民党打,唐尧的爷爷更是跟国民党打完还觉不过瘾没过几年又雄赳赳气昂昂的跨了鸭绿江。这一跨不要紧,那叫一战功赫赫。回来中央再结合该同志以前的革命历史,二话不说,级别那叫一个三级跳。
等到了唐援朝也就是唐尧他爸这一代就不用说了。路前人铺得差不多了,后天再一努力那就是水到渠成的事,加上唐援朝可能本来也有他爸那当兵的基因,一路在部队闯了快五十年,如今级别就不用形容了。反正等将来骑着仙鹤扑棱扑棱往极乐飞的时候,那肯定是盖国旗送八宝山的主。
“你不是说那兔崽子今天保准儿回来吗,人呢!”唐援朝毫不留情的用马踹掉大儿子的一个炮,然后重重的把那个可怜的炮丢进象棋盒,咣当一声,小绿炮的哀号在老爷子中气十足的嗓音里完全可以忽略。
“放心,我保证他在开饭之前准时出现,不能让您老的训子宣言白预备了。”唐禹笑呵呵,低眉顺目的把另一个炮推过了楚河汉界,然后想着自己女儿昨天晚上玩那网游叫什么来着,里面的喷火大怪龙和自家这老爷子怎么就那么神似?
唐老爷子看着大儿子,更郁卒了。
鉴于唐家的优良传统,唐老爷子自然希望儿子能继承衣钵将唐门发扬光大。可盼了二十来年,最后希望破灭的渣都不剩。大儿子进了政府机关,按理说他也能接受,军政不分家,历来枪杆子和政权都是相辅相成的关系。但问题是,这儿子自打进了政府,那是一天比一天难搞,一天比一天滑溜。唐老爷子这辈子最烦肚子里九曲十八弯的那种人,就现在他到中央开会见了当年的政委,远远的都要绕道走。小儿子呢,那脾气倒是能和他对上,一般两句呛声三句对骂五句就能上演全武行。但那兔崽子怎么就下海了呢,唐援朝这辈子第一烦奸商,第二才烦政委。
唉。唐援朝这口气,叹了十多年。
“对了,秀玲今天又带着乐乐学琴去了是吧。我听说你给乐乐报了仨特长班?回头给我孙女累出毛病我饶不了你!”
“爸,你看现在哪个孩子不学个三五样特长的,人家孩子都能坚持,乐乐是你孙女,那更是继承了你这钢铁的精神和意志力哪能谈几下钢琴就垮掉。你看我说的在理不?”
“……”
唐老爷子曾经无数次的在梦里追问,自己刚正不阿的基因在这大儿子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突变啊!
唐尧回家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么一副父慈子孝的场景。大哥那车马炮都被杀光了,就剩个小卒子搁那儿挣扎,人家依旧不疾不徐面带微笑。唐尧叹口气,这就是差距,他这辈子都悟不进这境界了,上次和老头子下棋还得追溯到大学时期,那场棋的结果是爷俩联手掀翻了棋盘。
“我回来了。”唐尧把外套脱下来挂好,大声道,“妈,你又一个人在厨房忙活呢?”
唐妈妈王美丽女士围着围裙从厨房探出来,笑得眼睛都眯成了缝儿:“老二回来啦,等着,一会儿就开饭。”
唐尧扬起嘴角冲着美丽的老妈笑了笑,然后一屁股坐沙发上开了电视。显然不准备和家里的其他男同胞们打招呼。自然,剩下的二唐不满了。
“你那什么态度,我是你爸,你给我装没看见?!”
“弟啊,哥哥很伤心,后果很严重。”
“……”
唐家的家宴历来都是温馨开场狼藉结束,那一晚也不例外。每个家庭都有自己的合家欢方式,你不能因为人家另类就说人家家庭不团结,对吧。
唐门合家欢的时候,柯兵正和崔小鹏在街边一烧烤店喝着小酒儿。五花肉在烤盘上滋滋作响,渗出的油在盘侧形成了一小汪水窝。
崔小鹏没进去那会儿,俩人常出来喝酒。崔小鹏请客的次数不能说屈指可数,因为就没有。所以当柯兵再度确认这顿真是崔小鹏请的时候,还真有点受宠若惊。
“你这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你不说我这顿饭吃得都不安心,回去容易做噩梦。”柯兵说着还不住的扭动身子,一脸肠胃不适的状态。
“你干嘛呢?”崔小鹏观察半天没观察出所以然。
“我现在就觉着被怨气缠上了……”柯兵煞有介事。
崔小鹏把还没拆封的一次性筷子直接丢到柯兵脑袋上:“你一天就不能想点地球人范畴的事儿?”
“关键是你这事儿不像地球人作风啊。记得高中那会儿我和你说过吧,我这辈子要能吃你一顿饭死了都值。”柯兵龇牙,“你看你多抠,都给广大人民群众留下阴影了。”
崔小鹏一脸黑线:“一会你买单。”
“啊?!你不说你请吗,这才几分钟啊你就变卦!”
“抠我也认了,谁让你这命那么不值钱。”
“……”柯兵动了半天嘴,愣是没了词儿。本来那话他就是随便说说,如今崔小鹏一当真,他还真有点后背发凉。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两个人又东拉西扯说了好些个没营养的屁嗑儿,崔小鹏才总算进了正题。他告诉柯兵,他要开公司了。
“要我注资?”这是柯兵的第一反应。
崔小鹏眸子里的光一下子就黯了。
其实也不怨人家柯兵,以前崔小鹏没少干过这借钱的事儿,而且多数借了就肉包子打狗。当然也不是什么大钱,但有一有二就有三,程度可以慢慢发展嘛。所以今天崔小鹏又是要喝酒又是要请客神秘兮兮的,也难怪柯兵往那方面想。柯兵又一直肠子,怎么想自然就怎么问呗。而且他觉得这也没啥,崔小鹏要真是需要注资,他二话不说肯定有多少给多少。
不过,怎么说呢,看着崔小鹏那一脸受伤,柯兵隐约知道自己说错话了。想找补,他又没那能力,只能硬着头皮等待发落。
好在崔小鹏也没说什么,又喝了几口酒,这插曲就算过去了。
后来俩人喝得晕晕乎乎的,崔小鹏才说,他找柯兵出来就是想找个人说说,跟他一块高兴高兴,他胡汉三又回来了,他崔小鹏又他妈要东山再起了。柯兵听完感动得一塌糊涂,就像心里有个大姑娘在跨火盆似的,那叫一热乎,那叫一喜庆。
这是什么?这就是自己在崔小鹏那儿独一无二的地位体现!
喝到最后柯兵才想起来问崔小鹏资金哪儿来的,结果三两下又被人用马虎眼打发了。柯兵也没在意,就这么的,俩快三十的大老爷们儿后来勾肩搭背沿着主干道游荡了半宿,把学龄前的事儿都翻出来又晒了一遍才尽兴。
至于俩人最后怎么安全回的各自家,只能说我社会真是安定团结和谐有爱。
第 6 章
天气渐渐转凉,当人们还每天起早贪黑为生活奔波的时候,秋天已经悄悄来临。日进斗金的人绝对不会有闲暇驻足街边去观赏落叶的凄美,而有时间为枯叶凋零而感伤怀古的人在感伤之后肯定需要考虑月底是否还有钱交房租。前者我们称之为第一种人,后者我们称之为第三种人。
世间万物都遵循能量守恒定律,有得有失,端看每个人的态度和选择。
当然,更多的人处于前面形容的两种人之间,即第二种人。这种人会在上班的路上抬头看看街边大树几乎掉光了叶子的树杈然后念叨着,哟,秋天了啊,接着下一秒继续疾行奔赴拼搏前线。
如果说唐尧属于第一种人,那么柯兵肯定就属于这第二种人。小卒子同学一直以自己的广大人民群众身份而骄傲和自豪。伟大的领袖怎么说来着?不走群众路线那是要摔跟头滴。
那走了群众路线就不摔跟头了吗?
呃,这个领袖可没说。
做生意这种事情不只需要智慧,胆识,气魄,合适的团队,优秀的指挥,有时候还要那么一点点的运气。所以当电子产业重新洗牌小鱼吃了虾米而大鱼又吃了小鱼的时候,柯兵那公司命途多舛也就不奇怪了。
广东一批小作坊倒闭,柯兵第三季度的款子刚打过去,货没见到,公司代理的八个牌子就倒了四个。损失钱是小事,但一下子这资金就周转不开了。
资金周转不灵这种事情可大可小,弄着钱了什么都好说,一切顺顺当当星星还是那个星星,可要说弄不着钱,那破产都是有可能的。所以刚立秋,柯兵就开始上火。
上火的还不只柯兵一人。
“阿柯,作为我本人来讲,那是非常愿意和公司同生共死共度时艰的,毕竟我对这个公司和对你都是有感情的,当然主要是对你有感情,你是我二十八年坎坷感情之路上的唯一明灯,是我阴冷孤寂的情感深海中的唯一温……”
“魏国栋你到底来干嘛的!”
“同事们托我打听咱上个月工资啥时候能发……”
柯兵没好气的白他一眼,直接讲重点不就完了。不过随即又陷入了深深的苦恼。资金链没有一点起色,银行那边如今都在紧缩贷款根本贷不下来,市场淡得不能再淡剩下几个牌子基本谈不上盈利,员工的工资已经拖了一个半月。
柯兵本来给的薪水待遇就不怎么样,大家跟着他干,一来图的是这里自由发挥空间大,二来就是公司气氛好干活也开心,所以如今的柯兵那是打心底里愧疚。
“阿柯?”这个瞬间,魏国栋忽然觉得自己特像黄世仁。
深吸口气,柯兵一咬牙:“月底,我保证30号之前俩月工资一起到账。”
柯兵做这一承诺的时候抱着的是破釜沉舟的决心,最坏的打算不外乎就是公司倒闭资产清算,到那时候支付工资还是绰绰有余的。可刚到二十四号,崔小鹏就跟天神似的闪闪发光的降落到了柯兵眼前。
“你是说有人要收购我的公司?”
“你那表情怎么跟我要把你卖了似的。”
“不是吗?”
“废话。”崔小鹏用孺子果然不可教朽木果然不可雕小卒子果然不是车马炮的表情冲柯兵翻了翻白眼,然后拿着筷子在桌子上指点江山,“打个比方,如果说电子市场是个乱世,你现在就是一杂牌军。队伍不整枪械老旧而且名不正言不顺,只要人家兵强马壮的多方势力一开打,你铁定就是炮灰的命……”
“没那么惨吧……”柯兵不太情愿的嘟囔,然后在崔小鹏充满鄙视性的眼神里自动消音。
“所以呢,你现在要做的就是抓紧时间投靠大部队阵营弄个正规番号,然后什么军饷军备武器就会都跟着来,百利而无一害的事儿何乐而不为呢。”
柯兵眉头越皱越高越皱越高就像把珠穆朗玛峰从海底到高山的演变浓缩在眉毛上似的,崔小鹏说的话听着句句在理,但他明显跳过了一个最重要的问题:“你咋不说让人家收购成子公司之后我这老板立刻下岗了呢。”
“你还是带你的兵打你的仗啊。”
“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心里感受!”
“靠,这能换来真金白银啊,能给你员工开工资啊,净整些虚的。”
柯兵眨巴着哀怨的眼睛:“这是男人的自我实现……”
崔小鹏把那明显写着笨蛋俩字儿的脸推得离自己远了点,才说:“自我实现也分层次的,不然干嘛宋江一心想朝廷招安,那就是想给弟兄们一个好归宿。”
“你看,后来下场多惨哪……”
“那是投靠的地方没选对。”
“你这个就对了?”
“切,你也不看看谁给你挑的。”
“我说,你知道世上还有谦虚二字不?”
“基本用不上的词儿我一般会自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