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了讲坛-第9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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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的。”吴雁南答应了一声就出去了。
到了数学组,空荡荡的几间房子里果然坐着石德厚,坐在破电脑前,玩蜘蛛纸牌呢。
“刘主任让我来找你,说是等他一会。”吴雁南说。
“是呀,他也叫你了?不知道什么事,问他,他也不说,只说等他。”
“那就等呗。”
吴雁南在石德厚旁边坐下来,两个人对视了一下,都想起了郑直,就都转移了视线。石德厚继续着他的游戏,吴雁南只顾东张西望地看。他们还没能从自责的阴影里走出来,或者说,他们都像被别人抓了把柄似的,站在对方面前无法抬头。
“这次去旅游的人不少呢。”过了一会,吴雁南说。
“是呀,除了高三文科老师,还有班主任,还有校领导。”
“哦。”
“校领导特殊,不过学校规定,班主任要去的话,必须自己出一千元钱。”
“哦。”
“好多班主任都骂娘呢,说一学期到头,像保姆似的看着七八十人,旅个游还要掏钱!”
“哦。”吴雁南不置可否,因为他觉得让班主任出钱是有点不人道,但是他自己又不是班主任,这种不人道离自己也就似乎远了点。
“今天,有些班主任看到一些闲职的领导也来报名,就更不平衡了。”石德厚还在说。
“闲职的领导?”吴雁南有点惊讶地问。
“是呀,有些人退下来了,不老老实实呆着,给他个闲职挽点面子,他却还要跟大伙一起出门,丢人现眼,——这都是有些人的原话,咳,你看这话说得也太没人情味了吧,摆明了不就是说高主任和文主任的嘛。”
“是没人情味,甚至有点不人道。”吴雁南想起了石德厚和高正其的亲戚关系,就顺水推舟,卖了个人情。
说到这里,石德厚的电话响了。一定是李主任,两个人同时猜道。
果然,李延年在电话里告诉石德厚,叫两个人到办公楼下面和他遇齐。
“十一点半了,走吧。”两个人走到李延年身边的时候,我们的校办室主任亲切地笑着说。
“去哪?”两个人都问。
“到地方自然就知道了。”
两人对视了一下,以为是李延年要请客,就跟在李延年的后面。但李延年的摩托车并不往自家门前开,他俩也只能骑着摩托车跟在李延年的后面出了校门,上了大街,朝北行驶了。
可能是哪个学生考上大学了,家长在哪个饭店里摆酒席答谢老师吧。两人又对视了一下,这样想道。可是包括云天在内的几个名酒店都过来了,李延年还在前面兀自骑着。
石德厚毕竟年龄大些,情急之下,想了一主意,把车停下,说:“我的车坏了。”
“李主任,石老师的车坏了。”吴雁南叫道。
李延年就折转车身,回头和吴雁南一起在石德厚旁边停下。
“怎么啦?”李延年问。
“不清楚,”石德厚说,“我最怕不清楚的事故,李主任,你还是先告诉我们到哪儿去吧。”
“哦,前面就是郑校长的家。”李延年说。
“郑校长?”两人同时问道。
“是呀,是这样的,郑直出院之后,夫妻俩一直想向两位大恩人表示一下心意,他说他给你们都打过电话,但你们都说很忙,今天他托付我,无论如何要把二位贵人请到。”
“哦,救人是我和雁南应该做的,换了别人,也会——这么做的,不值得又去打扰人家。真的,李主任,我家里来了客人,我得回去。”石德厚说。
“怎么,石老师,一点面子也不给啊?”
“李主任,真的不是不给面子,你想,郑校长待我也不薄,他请客,我哪有不去的道理?”
“我也这样想呢,那就走吧。”
“但我真是来了客人,而且是很重要的客人。再说了,去郑校长那,不就是吃饭吗?本来救了他但没能让他保住双腿,我这心里就有些过意不去,还要去他家看着他坐轮椅,刘主任,你就放过我吧,你和雁南去,就说我真的是走不脱呀!”
“你——”李延年还要强迫,但石德厚已经掉转了车头往回起步了,李延年只来得及加了一句,“你的车没坏呀”,石德厚就一溜小跑混进人丛中了。
“走了一个,还有一个,听郑校长的话音,你应该是主角呢。他说他对你心里有些愧疚,这些话头呢,我也不需要往出引了。但你能不计前嫌去救他,比起石德厚的知恩图报更让他感激呢。”李延年近乎乞求似的望着吴雁南,生怕眼一闭他也不见了一样。
“唉,”吴雁南叹了口气说,“什么不计前嫌,什么知恩图报,刘主任,这都是郑校长自己把问题看得重了,也许他现在不在工作岗位,心里翻腾的事多了。我和石老师就是无意中碰到他出事,换了别人被车撞了,我们也会救的。至于今天嘛,你看,石老师都走了,我一个去,多不好。”
“不好也得去啊。”李延年苦下了脸。
“不行呀,刘主任,我得回了。”吴雁南说着,也转了车头,“你就说我家来了很重要的客人,谢谢他了啊。”
“这都是些什么理由啊,好啦,走吧,我也打电话说我家来了重要的客人。”李延年没法,就冲吴雁南说道,然后,两人一前一后把车开往各自的家了。
二
泰山,名为五岳之首,受到历代帝王的封禅而名扬天下。孔子登东山而小鲁,登泰山而小天下。杜甫说“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泰山的雄奇险秀,是历代人们向往的游览胜地,尤其那直通天门的十八盘,更是吸引着万千志在顶峰的游客。
西湖中学这一次出行的老师,坐了满满两辆凯斯鲍尔。高三文科全体老师、大部分舍得花一千元钱的班主任、后勤部、教导处、各办公室的大小头目,济济两大车。唯一大家认为一定该来却没有来的,是校长秦弘一大人,因为他有比旅游更重要百倍的事情要做,至于什么事情,大家不得而知,也不愿过问,旅游者的心思都在此番前往的目的地上。而多数人认为肯定不会来的两人也都来了,一是申建文,他动手术刚刚一个月,竟然精神焕发地一大早出现在了集合地,指挥着大家坐车。另一人可能就是高正其了,所以说,人要厚道,不能手中有点权就竖敌太多,大家只要提到他就不约而同地撇撇嘴,咳,人啊。
第一站是到曲阜,那是孔子的故乡,车到的时候,正好中午,就集体吃了饭。早在出发前,以申建文、吴占先、范淑芳组成的三人领导小组就做好了安排,大致以教研组为单位,多出少进,十人一组,教研组长都理所当然成了临时小组的组长。
午饭后,大家参观了孔庙、孔府、孔陵,也没多少人大惊小怪的,甚至连像都没照多少。因为关于孔子大家的确了解的太多了,今次前来,通过眼观,只把想像中的神奇与美丽减少了一半,觉得不过如此。这也可能符合了风景总在远方的审美心理。尤其最后一站的孔陵,大家草草地看了几座荒草大树的坟墓,就再也不想逗留了,都嚷嚷着要去泰山。这些所谓有知识的园丁啊,其实没有几个懂得真正的文化,对孔子的瞻仰还远不如爬山爬出一身臭汗来得实在!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句话的确放之四海而皆准。你看半夜时分,到得泰安城的一家宾馆的时候,西湖中学的男人们,老的跟着老的,幼的伴着幼的,烟鬼携着烟鬼,酒馕领着酒馕,张扬的带着能说会道的,一会儿一房两人就各有搭配了。女人们也有女人们互相搭配的理由。申建文和文道德住一间房,他们年龄相仿,又都是西湖中学的领导阶层,官儿。薛大勇跟了石德厚,王子俊拽着程宏图。吴雁南和周思前住进了一块,二人同一办公室又同一教研组,虽然周思前早吴雁南一年来到西湖中学,从没享受过“借调老师”美誉,但他骨子里的确是教院毕业的学生,他的学历在叶县教育界的含金量,与吴雁南比起来不过是半斤八两。
只是在吴雁南的脑袋里,重要的不是每天晚上跟谁住在一块,而是白天的出行。虽然旅游是给老师们放松的,每个学校为不显山露水,太过张扬,都把旅游称作考察。但这种换姓不换名的说法,纯粹是挂着羊头卖狗肉,所以没有人像考察那样带着什么既定的目的,而是只图个五官身心的享受与放松。甚至还有些老师,暧暧昧昧地男女同行,弄得大家指指点点,却自欺欺人地以为别人都不知道!
当然,这么说并不是要指责哪一个不守规矩的汉子或妇人,吴雁南前年不就和芮敏有过一次许多人既羡慕又痛恨的所谓青岛之约吗?但今年不会有了,人家早已陪在洋丈夫的身边享受生活的满足追求心中的理想呢,只不知那个洋人是不是能在床上让她真正地感受到自己是个女人,也不知她那颗高傲到把身边许多人都视为浊物的心是不是找到了承载的领地,她的为中国园丁请命的理想不知道还有没有占据着她与风车搏斗式的大脑?
但是,吴雁南马上就笑了,他想这些干什么呢?无论如何,无论自己随车北上哪儿,即使到下一站的烟台,到大连到旅顺,离北京还不是途路遥遥吗?何况,走过大连旅顺,下一站就要飞去南京。
吴雁南又笑了,说不想怎么还在想那两年前的荒唐事?是的,他最近越来越愿意把那当作荒唐事了,觉得两年过去,梦就更像是梦了。有时候想到芮敏的脸,却不经意看见的是巩俐、陈红或者别的女明星,真有点想她想得不知她什么样儿了的意思。真的,想她干嘛呢,干脆不想,想想自己在头脑里定下的一个将要实施的伟大计划吧。
吴雁南白天就看见申建文手里提着一个大大的方便袋,他知道那不是行李,行李都放在车上。那里面是相机啊,水果啊,面包啊,矿泉水啊什么的,比别人的袋子大了足有一倍多。但大伙儿好像都没注意到到我们胆襄刚刚切除的申校长,被沉沉的袋子缀着胳膊。也是,干嘛看申校长呢,视野里有的是风景,甚至还有看风景的美人,谁会多浪费眼球在一个老头子身上?
但吴雁南会,那是他的老师,是他走进西湖中学的伯乐和引路人,刚动过手术,且又允诺过让他下学期再当班主任,平时还给过自己多少好处啊,滴水之恩焉能不报?在曲阜,吴雁南有好几次想走近他的老师,接过他的袋子,但又怕那袋子里有不能让外人触摸的东西,或者他的老师根本就不会让别人代劳,或者自己的在献上殷勤的时候,被同事看见。而这一点正是他一生最大的弱点,他怕别人说他阿谀奉承,而他在心底里也最讨厌这种见缝插针的谄媚者。
但他下了决心,他要强逼这个不愿谄媚的人献媚了,因为那的确是他的恩人,且真的是位大病初愈之人,需要帮助。是啦,明天就把他的袋子接过来,而且寸步不离地做他的保镖。人不能贪恋眼前的美景,而应把眼光望向更遥远的未来。吴雁南这样想着的时候,周思前却已发出了鼾声。吴雁南看看时间已经十一点半了,他才想起没给住在姨妈家的梅思月打个电话,但太晚了,又怕吵着了人家。他关了灯,眼光便穿透了黑暗,他仿佛看见了安然入眠的妻女,便更增添了明日实施计划的决心。
三
第二天早饭过后,车便出了泰安城,向山上进发了。在登山口,大家下来,跟着导游开始上山。每个人的手里都比昨天多了些份量,食品、饮料、矿泉水什么的跟昨天相比,数量都翻了番。吴雁南的袋子里已经装了梅思月给他准备的一些点心干粮什么的,还有两瓶矿泉水,周思前却又递给他两瓶,说多拿一些以防口渴,据说山上的水特别贵。吴雁南就接了,装进袋里,但水太多,袋子承受不了,提着也太沉。吴雁南走了一段路,扬声问,谁要矿泉水,我送他一瓶,却引来大家的一阵嘲笑,都说,谁不是几瓶几瓶地带,要你的,能拎得动吗?况且上山两瓶水还不够吗?没见过这么贪心带四瓶的!
“那我就把这两瓶放在这路边上吧。”吴雁南受了大家一番善意的奚落,跟周思前商量着说。
“那不太可惜了吗?”周思前说。
“我们放在隐蔽的地方,回头时再来取。”
“也好,水带得太多是重了点,不过这天闷闷的,上山恐怕喝水量大呢。”
“是呀,那就放这儿一瓶吧。”吴雁南看看天,树还不算密,显露在树稍上的天空里挂着些云彩,林子里没有风,看一看几个胖同事,背上已经透出重重的汗迹了。
两个人就从袋子里拿出一瓶矿泉水,塞在路边的栏杆下面,又在旁边拴上一个捡来的方便袋算是记号。其实他们应该明白,哪有那么多回头路来走,下山的时候,由于时间的缘故,一般都是坐公共汽车的。
这一耽误,大部队已经走远了,两个人赶紧往前赶,就赶到了进山口的一座大庙前。放眼一看,人已少了一半,显然另一半做了先头部队了,剩下的这一半有歇脚的胖子体弱者和意志不坚的人,也有要停下膜拜的虔诚的信徒,还有看中了大庙的巍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