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了讲坛-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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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氛的确很好,甚至都影响到吴雁南了,他突然又想起前年冬天的杨玲了。说实在话,对于杨玲,他并没有太多歉疚,而只是在不如意的时候,会想起自己与杨玲爱情的本身,或者说想起自己这么多年来都做了些什么,哪些事是应该做的,有时竟想不出一件。命运的确弄人啊,你想做的事往往到处碰壁,你不想做的每天又在做着无谓的翻版与重复。
“雁南,你来划一会呀。”吴雁南好象听到有人在叫她,慌忙地抬头,梅思月正对他笑呢。在妻子的身后,是绵绵的江水,他知道,无论什么时候,都只有这个人最惦记他了。可是,在这样风景如画的世界里,别人都是真心欢笑,她会不会觉得自己是在苟且偷欢呢。
“是呀,雁南,来练练。”何涛站了起来。
吴雁南接过船桨,开始的时候,小船还打了一回转,不一会,吴雁南就能让它老老实实听自己话了。划船这么容易,为什么工作就那么难呢?
“雁南,吴雁南,吴老师!”何涛见吴雁南总是很沉默,便叫道。
“哦,兄弟。”吴雁南抬头说。
“我猜想你心里老是在惦记工作的事情,没什么大不了。其实,人这一辈子,总免不了过几道坎,但哪能一辈子都在坎下呢?你千万要打起精神来,人比人气死人,关键是你自己怎么看待生活。我曾看过一篇文章,他说到幸福时有这么一种观念,说是如果你在有一元钱的时候感觉不到幸福,那么你有一百元钱的时候也一样不幸福,如果你在家里总是向往大自然,出来后又老去想着家里舒适的床和空调,你这个人一辈子都不会幸福。”何涛说。
“你是说我们都应该学会享受是吧?”
“是呀,要不然人活得岂不是太累了。”
“我也是这么跟雁南说的,他倒不是觉得不幸福,只是有时候想想工作也做了,但总觉得和别人不一样,低人一等。就象一个家庭一群孩子之外有一个是捡回来的,大家对他再好,他心里也有阴影的。雁南算不错的了,他很少去想这些事的。”梅思月插话了,替自己丈夫解着围。
“那就好,我想雁南为人师表不是那种看不开的人。”
“可是,你有钱呢。”吴雁南说,情绪有些激动。
“有钱?什么叫有钱?与你现在相比,我的生活是好一点,但和更多的人比呢?你呢,你说你没钱,穷,那你看看这些民工,你看,那还有个小孩,你敢说你比他们还穷吗?”何涛也放高了声音,并且用手指着河岸上的人群,吴雁南顺着他的手指望上去,他突然愣住了。
这时候小船离岸边很近,岸上的情况看得很清楚。那是一个约摸十六七岁的少年,个子不高,很瘦,挑着一担土,从河堤外弓着腰吃力地翻上来。刚到堤坝里侧,准备倒土,一辆四轮车东倒西歪地向他冲来,在他没有任何反应的情况下,把他直撞下了河堤。四轮车也摔下来,司机飞向了一边,先前的少年被压在了装满泥土的车身下不见了踪影。
“快,快!”几个人边叫边往河边划。
“救命啊,救命啊!”岸上的人都跑向出事的坡底,七手八脚的拯救工作开始了。
终于,少年被大家从刨开的泥土和车身下拉了出来。无数民工都目瞪口呆了,梅思月更是趴在吴雁南的肩上不敢再看第二眼。因为少年担土的扁担从他的心窝穿了个对过,他的身上全是血,脸色白得吓人。
“快快,叫司机过来,送医院!”有人叫道。
有几个人把司机“抓”来了,大家一看又愣住了,因为那“司机”也不过十六七岁,正搂着自己的一条瘦胳膊哀嚎呢。显然,他也摔伤了。大家没了办法,只好面面相觑。
“快,你们几个帮帮忙,把他抬到我的车上去,”何涛指着远处自己的车吩咐几个呆了的民工,又对开车的少年说,“你也上车,去县城医院!”
“我没有钱!”开车的少年哭着说。
“谁说跟你要钱了,救命要紧!”何涛吼了一声,先向自己的车前跑去。
四
事件的结果是担土少年不治身亡,开车少年左臂骨折。胳膊断了,还可以接上,但生命结束了,谁都无力回天。那几天里,吴雁南陷入了极度的痛苦之中,常常在梦中见到那条穿胸而过的罪恶的扁担。但是,扁担是真正的罪魁祸首吗?他一直觉得人生充满了太多痛苦,但是,还有什么比失去生命更让人痛苦的呢?!
呼喊
今天,我走在淮河堤上,遇见一个十六岁的筑堤少年,他被一辆四轮车撞下了坡底,我们救起他时,他那根担土的扁担已穿透了他的胸膛。活着多么美好,你看这三月的艳阳天,你看这绿色的大自然,但是,有个孩子,在生命的花季,却没能绽放,轻轻地枯萎静静地凋零了。
开车的司机,也是十六岁,他稚嫩的双手还驾驭不了那庞大的机器,他“杀”死了同胞,自己也断掉了一只胳膊。健康多么美好,可是有个孩子,他需要打起石膏带,吊起一只胳膊,在生命里留下永远痛苦的记忆。
开车的少年是杀人凶手吗?四轮车和扁担是杀人凶器吗?不,不是!
此时,正是春暖花开的时节,正是万物生长的时节,他们却不能坐在他们本该坐着的地方,手中却不能捧着他应该捧着的东西,他们已远离了学校,不,是学校已经远离了他们!
不去继承人类的文明而过早地扛起生活的重负的,只有这一个孩子吗?我们可以对死者给予哀悼,我们可以对伤者给予治疗,但我们这种亡羊补牢式的施与,其效果究竟何在?还有更多失学的孩子呢?教育,可不可以给一架向弱势群体倾斜的天平?
我们并不是生活在祖国最穷的土地上,可是我们也有着祖国最穷困的人。看一下我们的城市:高楼,大道,广场,公园。看一下我们官员:豪宅,汽车,宾馆,名牌。可是,我们的教育赖以维持的,还是农民百姓的腰包。再看一看我们有些个学校,面对如水的生源,已没有了讨价还价的耐心。于是,学校便成了富人的学校,穷人的孩子便变相地失去了上学的权利。
这是谁之过?
所以,我想借这报纸的一角,为孩子发几声呼喊。
一喊政府,廉政爱民;二喊学校,广纳百川;三喊家长,勒紧腰带;四喊同仁,帮穷扶困。唯如此,我们的未来才有希望;唯如此,我们的教育才有前途;唯如此,我们徜徉于淮水之畔、西湖之滨,才能够心怀坦然!
救救孩子!
这是吴雁南在何涛题为《不能把孩子编入修堤筑坝的大军》的新闻报道后面附的短文,和新闻一起发表在《叶县日报》上,他相信如此撼人心魄的新闻和呼唤一定能在叶县掀起波澜。他接到的第一个电话是陈浩波的,陈浩波告诉他,乡亲们争相读他的文章,都对他竖起大拇指。吴雁南的心里有了许多安慰,他突然觉得,自己并非百无一用的书生!
文章见报的第二天,吴雁南走进办公室的时候,心里还有些忐忑,不知大家会怎样评价他。其时正是朝读辅导结束,语文组老师自然云集室内。不过吴雁南进去的时候,大家都在看着手头上的东西,参考书啊,备课笔记啊,发表着他的文章的报纸还躺在报架上,看那崭新的程度,似乎还无人问津。
“你看《叶县日报》了吗,老何?”吴雁南在何书章的座位前站着不动,问道。
“《叶县日报》?有什么好看的?”何书章并不抬头。
“兴许有什么新闻呢?”
“能有什么新闻,歌功颂德呗,还能登出给我们解决关系的事啊。”
“你怎么老是关系关系的,低级趣味!”吴雁南本来还想引导何书章,但被他这一噎,只好气愤地走开。
“雁南。” 快到门口的时候,他听到王子俊叫他,心里一喜,便跑到老同学面前。
“你写文章怎么不写长些啊?”王子俊问。
“你看了?”
“看了,太短,能有几块钱稿费啊?”
“子俊,你怎么这么说?谁说我要稿费了?”
“那你发表文章干嘛?”
“吴老师。”徐光文叫道。
吴雁南走过去,兴许,这位老教师会给自己一点共鸣。
“子俊老师说什么稿费,你又发表论文了吗,在哪个刊物上?”
“不是论文,是一篇短文,在《叶县日报》上。”
“哦,子俊,拿来我拜读一下。”
王子俊便把报纸叠成了巴掌大,扔过来。
徐光文很快就看完了,说:“我相信你们说的都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
“不过,你这语气太强烈了些,要是前几年,恐怕不好收场呢,好在现在,大家对这些事都麻木了。”
“李老师,你为什么这么说?面对生命,人们也会麻木?”
“为什么这么说?”徐光文有些激动了,“我前几年也和你一样,有点热血,一时冲动,写了一篇要求免收特困生学费的文章寄到上级政府,你猜怎么着,领导找我谈过几次话。”
“谈什么呢?”
“过去的事,不想再提了,哦,对了,你在报社有熟人吗?”
“报社没有,电视台有几个,写这篇新闻的何记者就是。”
“那怪不得能发表呢,不过——”
“不过什么?”
“不会有多大用处的。”
“我不信。”
“我也希望多几个象你这样‘不信’的年轻人,不过,不过你还是多把心思放在教学上吧,多写点论文,以后解决关系的时候也许用得着……”
关系,又是关系!吴雁南不想和徐光文说下去了,他不知为什么,鄙夷起他们来。预备铃响了,大家纷纷拿起课本表情呆板地准备上课了。他因为一个学生的事,进了物理组办公室找韩小满,韩小满正拿着一张报纸抹桌子,正是有吴雁南文章的《叶县日报》,抹完,把报纸揉成团,扔进了垃圾篓里,还问:“雁南,有什么新闻没有?”
“没有!” 吴雁南气愤地说完,出去了,一点也不想再和韩小满说事情。
第十八章 “新芽”出土
一
接下来的几天里,吴雁南的激情便渐渐要熄灭了,因为大家并不对所谓的全县最有权威的报纸感兴趣。也有几个人看见了那篇新闻和吴雁南的文章,不是不相信,就是觉得太正常。谈起时,话题总离不开文章本身,什么雁南你的文章太短了力度还不够,雁南你很有激情真看不出来不过激情有点过头了我要是领导看着心里肯定不舒服,雁南你的文采不错啊什么时候替我当回枪手发表两篇论文我要评职称呢。再后来连说这些的人都没有了,因为五一快到了,大家都在想,会不会又有多少人要结婚出嫁了,我的票子又要出去几张了。甚至连吴雁南自己也不得不盘算,至少,冯长伟结婚是不能不去的,父亲曾说过,欠人家什么都不能欠人家礼,不好。
冯长伟在云天大酒店摆的酒席,那天,金梅似乎也美了点。看冯长伟受到大家的瞩目,他吴雁南就是写一百篇文章发表在《叶县日报》上,其知名度也绝对及不上冯长伟的一半!
时间一长,吴雁南便渐渐相信了徐光文老师的话,觉得自己在日报上发表的文章不过是扔进大海里的一个石子,激起的浪花瞬间就会消失。那就无须再做无谓的呐喊,毕竟,活在世上的每一个人,只要自己愿意,总有许多实事可以去做。吴雁南也是这样,他在这个春天里,做出了一个重大决定。
他又找了一次程宏图,又进了郑直的办公室,还和申建文谈了足足有一个小时。在所有知情人的眼里,这个平时蔫不拉叽的家伙显然不知中了哪门子邪,象是不达目的不罢休了。如果不给他开绿灯,下一步,他是肯定要进韦先河的校长兼党委书记办公室了。
于是,在一次教研组例会上,我们听到程宏图又宣布了一件事情,其实也是了却了吴雁南的一个心愿,一个由来已久的心愿,这正他多次努力的结果。
程宏图说:“我们学校这些年一直在抓教学和高考,语文组有一件大事被耽搁了。”
“大事,还能有比高考更大的事吗?”大家都觉得奇怪。
一看自己的关子卖得不错,程宏图就继续了他的宣布:“说起这事,还要从吴雁南老师说起。”
大家便都笑迷迷地看着吴雁南,也都知道是什么事了。
“吴老师,你先给大家说说自己的想法吧。”
“这——”吴雁南不好意思,犹豫了一下站起来说,“其实呢,也不是我一个人遇到的问题,我相信大多数老师都被学生追问过,就是为什么我们这么大一个学校没有文学社。许多学生,尤其那些热爱文学的学生,他们写的东西也许还不是太成熟,但往往又有许多闪光之处。这样的作品可能够不上在知名报刊杂志上发表,所以我想我们是不是应该给他们一个发表作品的空间,把文学社办起来,创办我们自己的刊物,这对他们在文学上的成长应该是一个激励。我也是学生多次询问之后才把想法向屠老师和郑校长反映的。”
“是,是这样,雁南,说得好。”有几位老师赞叹地说。
“但是,谁来负责呢?”也有老师表示了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