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乔锋-第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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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手还没有收回来,大门便哗地一下从中分开,里边闪出一个上身穿淡绿衫子,下身着印花百折裙的妙龄女郎,面对着僧人似笑非笑的,好像早料定他会到这儿似的。僧人一怔,忙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原来叶姑娘先一步到了这里。”叶姑娘笑道:“那又怎么样,我还不是照样给雨淋透了。”
僧人这才注意到她的衣衫尽湿,衬得线条毕现,当下不敢多看,赶忙把头转到一边儿去。叶姑娘笑嘻嘻地说:“我刚刚生了堆火,想烤一烤,大和尚你就赶过来了。”
青年僧人忙道:“既然如此,贫僧不便打扰,这就另寻他处。”转身就走。叶姑娘急了,道:“大和尚你傻了不成,风天雨地你能跑哪儿去?我叶绿华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你就怕成这样子。”僧人还是往外走去,道:“阿弥陀佛,孤男寡女,同处一室多有不便……”
话还没有说完,早被叶绿华一把拉进了庙里,“你们这些当和尚的,就是臭规矩多。”门板也随即掩上了。跟在后边的那个黑衣人见状从一棵树后转了出来,看着庙里的火光,冷笑着自言自语:“慧真啊慧真,好你个出家人,干的好勾当!”
雨水顺着黑衣人的脸膛哗哗地向下流着,借着闪晃不定的电光,依稀能看出他浓眉大眼,腮上硬须戟张,长相颇为英武。他看着庙里的火光,牙关咬得吱吱响,突然抡起右拳,结结实实地砸在树干上,那棵半搂抱粗的松树登时从腰处断成了两截,轰然倒了下去。他恨恨地说:“家师虽然让我发过重誓,这二十年里不可伤及你这秃驴的性命,但把你搞得身败名裂总成了吧!嘿嘿,说起来,还真的要多谢这场雨呢,它成全了你们这对狗男女的好事!”
嘴里这么嘟囔着,脸上的肌肉颤动,闪出了一丝狞笑来。
庙里的两人对外边发生的事却全然不觉,他们正处于一种混沌的状态中,轻微的罪恶感、变相的窃喜、无形的探触……诸般的微妙交织在了一起,让两颗心痒痒的。外边风雨大作,声势肆虐,庙里火光闪晃,其乐融融,却别有一番旖旎气氛。叶绿华见那慧真自进了庙后,就一直眼观鼻,鼻观心,看也不敢看自己一眼,忍不住咯地声笑了,道:“大和尚,跟你说件事儿。”慧真道:“什么?”叶绿华道:“你把身子转过去会儿,我要把湿衣服换下来。”
慧真听她这一说,脸盘一烫,赶忙把站起身子来,慌道:“那……贫僧还是出去得好!”叶绿华道:“那还不是一样!”这慧真走也不是,坐也不是,只好把脸转过去,合十在嘴里不住声地念佛。
叶绿华见他那副紧张样子,又哧地笑了声,打趣道:“别偷看啊!”慧真耳边听到衣衫的嗦啦声,更是一阵心惊肉跳,想稳下心神时,却又总是按捺不住。叶绿华换后了衣服后,道:“好了,你转过来吧!”但慧真还是没有动弹,叶绿华又说了一遍,他才听见。
慧真慢慢转过身,见叶绿华已经换上一身素色袍子,露出衬在里边的红色抹胸,湿漉漉的长发也撤去了发簪,随意披散在肩上,看上去异常的妩媚,慧真只觉心头一热,似有火苗闪过,赶忙移开了视线。叶绿华嘴里啧啧有声:“还空即色,色即空呢,大和尚你就这点儿道行?”
慧真垂首合十,道:“罪过罪过!非是贫僧有什么忌讳,实是礼教大防,不可不遵。”叶绿华笑吟吟地道:“怪不得在苏州城时,你就非得跟我分开来走,原来是怕犯了你们少林寺的清规戒律啊!”支起两只胳膊,托起腮,饶有兴趣地打量着慧真,问道:“大和尚,原来你这么怕我,本小姐不过是要跟你去嵩山看看嘛,又不能吃了你!”
庙外面的风雨声还是没有丝毫减弱,叶绿华往火堆里加了把柴,笑道:“大和尚,你不让我跟又怎么着,到头来还不是又走到一起了。用你们们佛家的话说呢,这就叫因缘。”慧真想了想,觉得从苏州到这兰考地界,途中俩人也遇上了五六次,可他硬是恨下心来不让叶绿华跟着,现在想想,自己可能真的有些小题大作了。由此看来,自己的修为确实还是浅薄,真的要超脱了,美女黄金在眼里也不过是木头瓦砾一般,想到这里,顿觉得身上轻松了些,道:“姑娘说的是,可能……贫僧真的有些拘谨了!”
叶绿华一撅嘴巴,道:“什么拘谨,你这是迂腐!”她瞅着外面黑兀兀的天色,担心道:“这雨还不知道下到什么时候才停呢,弄不好,便得在这破庙里对付一晚上了。”慧真也道:“现在还不到酉时,别看天黑成这样,那都是给乌云遮的,雨一停云一散,准就天光放亮。”
叶绿华歪起头看着慧真,道:“那也挺难熬的!”突然想到了什么,笑道:“大和尚,你给我讲个笑话儿听吧!”慧真道:“阿弥陀佛,出家人讲究的是明心见性,庄重平和,那些插科打诨的言谈是要不得的。”
叶绿华听他这一说,把头摇得跟个拨浪鼓似的,道:“大和尚这么说可就不对了,佛法就是要你们这些出家人,成天板着脸去说教吗?我看不对!”眼珠儿一转,叫道:“有了,我先说一个,就当是抛砖引玉,也是从你们佛经里演化而来的。”清了清嗓子,道:“话说有这么个秀才,也是……赶路逢雨吧,便去一户人家投宿。不巧,这家里只有一个妇人,便倚着门说:‘我家里没有人。’秀才问:‘你不是人吗?’那妇人忙道:‘我家里没有男人!’
秀才笑道:‘那我呢!’”说完,叶绿华先自己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慧真也有些忍俊不禁,道:“我记起了,这故事确是从佛经故事里演化来的—;—;说舍多那尊者将入鸠摩罗多舍,即时闭户,祖良久扣其门,罗多说:‘此舍无人。’祖说:‘答无者谁。’”
叶绿华拍着巴掌道:“不错不错,就是从那里边演化来的。”慧真道:“经你这么一提醒,贫僧还真想起不少有趣的禅门公案来。说是有一位施主向寺里布施了许多财物,想跟禅师修行。禅师便教他屏息万缘,闭目静坐。偶然一夜,坐到五更时分,那位施主突然想起某日某人借了他一斗大麦,至今未曾归还,于是赶忙对师父说:‘禅师你教我打坐果然有益,这不,我马上就记起有个佃户还欠着我一斗大麦呢!’”
叶绿华听到这里,先是微怔,随即又故意郑重其事地说:“要得,这位施主的修行真是要得,一斗大麦少说也值几贯大钱,比起他布施给庙里的香火钱来,那可真是大大的赚了便宜。”说到这里,便抱着肚子笑得绝倒。
两人的话匣子一旦打开了,便更少了拘束,你一句我一句地说些佛经里的笑话,倒也其乐陶陶。外面的雷声依旧轰隆个不停,雨水也从破烂的窗户里一个劲地往里灌,很快就洇湿了地面。
便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锣鼓声响,慧真咦了一声,说:“这时节敲的什么锣?”叶绿华道:“你管它呢,这种天道又不能办什么红白喜事。”话未完,远远地就听到轰隆轰隆声由远而近,便像个巨大的车轮正朝这边碾过来。
两人的脸色都变了,赶忙站起身,慧真一拉开山神庙的门,那狂风卷着暴雨就扑面而来,直欲让人窒息,俩人同时打了个寒噤。惊雷闪电不断地把天幕撕开,狂风咆哮着,把瓢泼大雨也旋成螺旋状,张牙舞爪地席卷着大地,像是要将人世间的万物尽数摧毁才肯罢休。就在这时,他们又听到一阵急骤的锣声,有个粗嗓门在喊:“黄河绝堤了,绝堤了!”两人一听,都懵在了当场。
那滚雷声越来越近,就如同万马奔腾一般。闪电像着了火的树杈,戳烂了云层,将耀眼的光芒激射下来,就在这一晃眼的空儿里,两人看见一条巨大的“泥龙”正向这边咆哮着扑过来,震得大地簌簌乱抖,所到之处,摧枯拉朽。
两人的脸色都吓成煞白,慧真还能保持镇定,叶绿华早吓得全身颤栗,结结巴巴地道:“大……大和尚,怎……么办才是好?”慧真眼见那滔滔的黄河水狂卷而来,沿途也不知道毁坏了多少物事,四下瞧了瞧,也只有这山神庙的地势最高,伸手一拉叶绿华道:“先跳上房顶去!”
两人四足一顿,拔身而起,落到了水光溜滑的瓦顶上,才蹲下身子,便看见那道黄色的大水墙铺天盖地般撞将过来,不少树木被拔根而起,眨眼间便冲到跟前,水花窜起两丈多高,如同张着个血盆大口要把眼前的一切全都吞噬掉。叶绿华吓得尖叫一声,一头扎进了慧真的怀里。只听得轰地一声响,山神庙坍塌了一角,两人只觉脚下一阵颤晃,恍惚间竟以为庙顶已整个陷进黄浆里了。
暴雨被风吹得像鞭子一样,抽打在脸上火辣辣地疼,视线都给迷糊住了。突然,慧真听见叶绿华惨叫一声,紧跟着她的身子就从自己的怀里滑落出去,他吃了一吓,连忙探手一抓,钳住了她一只手腕,这才看清楚,叶绿华脚下的屋顶也塌了下去,露出了几根粗大的横梁,而自己这边也是摇摇欲坠。他一咬牙,翻身用双脚勾住一根屋梁,倒悬着身子,双手抓住叶绿华的两只胳膊,见她的下半身已经浸在水里,忙喊道:“叶姑娘,你别怕,我这
救你上来!”
便在这时,两扇大门轰地被洪水冲倒了,激流呼涌而至,瞬间就没到了叶绿华的肩头上,她早被吓傻了,竟是半声也叫不出来。慧真见状,心里一急,双手使劲向上一抡,将她甩向了另一根横梁,自己却因为用力过猛,勾脚的那根横梁哗地下翘了起来,慧真一个跟斗栽下去。叶绿华半昏半醒地趴在另一根横梁上,见慧真跌入水里,撕心裂肺地叫了声:“慧真……”
慧真一口水呛进嗓子里后,又被洪水卷着向前冲去,他倒是头脑清醒,赶忙使出闭气功,一旦碰到实物,便用手牢牢地抓住,这样三碰两磕地,终于止住了被水冲走的势态,身子一挺,冲出水面。
叶绿华眼见他从十几米外的地方探出头来,高兴地泪又流出来了,正想招呼一声,蓦然,她看到一根黑乎乎的木头从上面顺流冲下来,正好撞中慧真的后脑勺,他立时便又陷进了漩涡里。
叶绿华只觉自己的魂魄倏地飞走了,全身立时变得麻木,眼睛更是空洞无物,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慧真为了救我,被洪水卷走了……。便在这时,前边的树枝里突然飞出一条软索来,像支长矛似的射进水里,再扯起时,已将慧真整个挣出了水面。
叶绿华痴痴地看着这一幕,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眼见着慧真被拉上那棵松树上,得了救,脑海里却还是一片空白。
只听那树上的人喊道:“小姑娘,接住绳子!”那根软索又抛了过来,像长了眼睛似的缠住她的手腕,然后,她便腾云驾雾般地飞了出去,飞向那棵最高大的松树上。这才看清救他们的原来是个粗壮的黑衣人,只是脸上蒙着黑纱,所以看不清面目。只听得呼隆一下,那个山神庙被洪水彻底地冲垮了。
但现在的叶绿华并不知道惧怕了,她的知觉迟钝,意识混沌,恍惚恍惚地只听到那黑衣人粗犷地笑道:“不跟你们在这里挤了,我还是先走一步吧!”见他双臂一振,像只大鸟似的窜出树荫,轻轻地落在漂浮在水面上的一根横梁上,稳稳地顺流而下,一会儿便去得远了。
冰冷的雨水浇在脸上,叶绿华的意识慢慢苏醒,看着被黑衣人用绳索将脚捆在树枝上的慧真,嘴巴张合了两下,叫道:“慧真?”她伸手一试他的鼻息,见并没什么异常,只是暂时昏迷,一颗心才慢慢落了地,灵魂也一丝丝地回到七窍里。
她把慧真的身子拉过来,将他的头埋在自己的胸口上,只觉一股热气涌了上来。她紧紧地抱住他,哽咽着说:“我终于能贴着你了,慧真……”泪水哗地便流了满腮,雨水吹打在脸上,也分不清哪是泪水哪是雨水。
风还是在狂吹,雨还是在倾盆而下,但叶绿华却并不觉得如何难熬,和慧真抱得这么紧,衣服早就湿透了,彼此能感受到对方身上的温热,两个人的心跳、脉搏也在一起呼应,连她的头发也像水藻似的盖在慧真的光顶上,向下吧嗒吧嗒地滴着水珠子。在这放眼一片汪洋的境地,在这个不停摇晃的树枝上,她却觉得这就是他们的天堂。
这时节,她很难想起适才救他们的那个黑衣人,更别说会想到那个问题—;—;那个人救他们时,为什么还要蒙着面呢?她只知道,经历了这场生与死的考验后,她整个人已经属于慧真了。即便是再大的洪水也难以将他们分开。
那个黑衣人原来便是契丹人萧燕山。这些天,他一路上跟着慧真下江南,去苏州,恨得牙根痒痒,可碍于对虫二发过的誓言终是无计可施,直到看见叶绿华出现,并且跟慧真之间很是暧昧,才徒生一计,便想在这美色上面做做文章,让这个当年带头伏击自己的仇人身败名裂。所以,当年洪水来临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