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英镜花水月-第6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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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楚秋赶紧去开门,伸手扶着李宝儿走了出来。
程楚秋更往门里望去,一边问道:“贝……帮主呢?”
李宝儿道:“她只是要你先来接我,她直接到岸边去等。如果她要到我这边来,还得绕路,多增危险。”
程楚秋想想,点头称是,便由李宝儿带路,直往前去。
那李宝儿带着他东弯西拐,不久便穿进一片林子。林中山道崎岖难行,加上天色又黑,为了赶紧与李贝儿会合,程楚秋只得背起李宝儿,运起轻功,在林中高飞低窜。
如此又过了不久,两人便穿出了林子。只是星月黯淡,寒风凛冽,放眼望去,一片漆黑,只隐隐听得有水声,根本搞不清楚东南西北。
程楚秋道:“现在呢?到哪儿去?”
李宝儿东张西望,指了一个方向。程楚秋发足奔去,果然便在湖岸边,发现了一艘小船。程楚秋大喜,直往船边奔去。
但一到了那儿,还是不见李贝儿的踪影。程楚秋把李宝儿放下,跃上船头甲板,钻进船舱。不一会儿出来,问道:“帮主呢?”
李宝儿不悦,道:“你就只记得我妹妹。你都忘了我还站在这里。”
程楚秋下船扶她上船进舱坐好,接着还是问道:“帮主是怎么说的?她怎么现在还没到?”
李宝儿将嘴一噘,道:“她还没到就是有事耽搁了,有什么好奇怪的?我们早到了,就在这儿等她就是了。”
程楚秋讪讪说道:“对不起,我太紧张了。”不敢再看她,当即盘膝端坐,闭目养神。
他刻意装做轻松,于是干脆练起功来。也不知过了多久,只忽然听得“哗啦”
一声,船身跟着一动。程楚秋两眼一张,随即钻出床舱,只见李宝儿站在船头,撑着竹篙,正将船身推离湖岸。
程楚秋心中起疑,连忙钻到船尾查看,哪里有李贝儿的踪影?赶紧回到船头,与李宝儿道:“贝儿呢?”情急之下,贝儿都出口了。
李宝儿道:“再一个对时,天就要亮了。我们船靠在岸边,很容易被发现的。
我先将船身荡开,以防万一。”
程楚秋忙道:“不行!要是贝儿到了,我们还得要把船摇回去。那时她身后说不定有追兵,多延一刻,就多一刻危险。要是她走不了,我们也都不走就是了。”
李宝儿手上毫不暂停,只续道:“贝儿交代了,要是天亮前她还没出现,就要我们先走。她已经跟我约好了时间地点会合,我们还能见到她的。”
程楚秋不谙水性,就是撑篙,也没把握不把船弄翻,见李宝儿把船越荡越远,心中大急,说道:“要是她这个时候还没出现,那就表示已经出事了。要是她出事了,日后又怎么逃得出来?”
李宝儿道:“楚秋,你别急,贝儿再怎么说也是帮主,绝对不会有事的。更何况她人既聪明,又能干,就算有事,也能逢凶化吉。”
程楚秋方寸大乱,哪里听得下她的滔滔大论,忽地大喝一声:“要不妳先走吧,出去之后,我和贝儿再去找妳!”才说完,身子跃起,伸足在船首一踏,整个人就如一只夜枭一般,笔直地往前飞去。
李宝儿追到船首,大叫:“楚秋……”叫声未歇,程楚秋人已在船前六七丈外落下,“哗啦”一声,在这天色将明未明的夜幕之中,溅起点点白色水花。
还好那时他人距离岸边已不到一丈远,水深不及胸口,只在水中走了几步,就已经上了岸边。只见他回头向李宝儿挥了挥手,随即隐身在夜色当中。
李宝儿瞧着他的背影,忽地坐倒在甲板上,脸上不知何时,已满是泪痕,口中喃喃自语道:“程楚秋,你这个浑蛋!王八蛋!我恨你,我恨死你了……”搥胸顿足,掩面大哭。
却说那程楚秋一头钻进林子,循着原路急奔回去。他担心真的出了事,所以更是卯足全劲,全力施为,速度还要比来时还来得快。因为实在也不知从何找起,便一路直奔总堂,天还没亮,就来到了李贝儿所住的地方。
上回打破窗户后,所遗留下来修补的痕迹,至今犹新。程楚秋矮身从窗外行过,侧耳倾听屋内所有可能的动静。
只是过好一会儿,都听不出个所以然来,但见天色就要逐渐亮起,程楚秋于是转到门前,伸掌按在门板上,运起内劲,“喀啦”一声,震断了门闩,随即闪身入内,复将门板关上。
便在此时,内堂忽然有人声说道:“谁?是谁?”程楚秋一听,分明是李贝儿的声音,连忙应声道:“是我……”提起内劲,急急奔进内堂。
进得闺房,程楚秋不禁一愣。原本若是有人趁着他踏进房门,忽然挺刀向他砍来;还是二话不说,朝着他就是一阵飞镖、铁莲子,他都不会像目前这般愕然。因为放眼所及,房间里就只有李贝儿坐在床上,一脸惺忪地瞧着他,四周安安静静,什么事情也没有。
李贝儿揉着眼睛,奇道:“程大……程公子?你怎么来了?”
程楚秋四处张望,同时慢慢走到牙床边,说道:“妳怎么还在这里?”
两人各问各的,都是一头雾水。
李贝儿一脸愕然,道:“那么我该去哪里?”
程楚秋轻轻走到窗边,小心翼翼地把窗户打开一个隙缝,从窗缝向外扫视一遍,确定四下无人之后,这才回到床边,压低声音,神情紧张地与李贝儿说道:“我们不是约好了今天晚上离开吗?”把李宝儿跟他说的话,大概说了一遍。
李贝儿大惊,说道:“哪有这回事?我自从岳阳回来,到现在还没见过宝儿一面呢!”
程楚秋闻言亦是大惊,脑袋一转,说道:“糟了,有人要设计我。”
李贝儿一凛,道:“那你快回去。”程楚秋点头,正要动身,忽地门外有人高声唱道:“启禀帮主:魏长老求见。”
程楚秋低声道:“来不及了……”
李贝儿高声回道:“我才刚起床,服装仪容都还来不及整理,请魏长老到大义堂上等候。”作手势要程楚秋从窗子走。可是程楚秋一听到是魏庆前来,两只脚像是钉在地上,动也不动。
门外脚步声响,同时有人说道:“不劳帮主费心,我已经进来了。”
李贝儿怒道:“魏庆,你好大的胆子,没我的吩咐,你居然敢闯进来!”程楚秋跟她作手势,指了指床铺。李贝儿还在迟疑,程楚秋身子一动,已躲上床铺,将床帷放下。
门外那人正是魏庆。只听得他淡淡说道:“你们都下去了,没我的吩咐,谁也不许靠近这里。”门外几个人应诺,窸窸窣窣地离去。听声音,除了魏庆的手下之外,连服侍李贝儿的丫鬟也给摒退了。
李贝儿道:“魏庆,你……你做什么?”她初时虽不欲程楚秋躲在床上,可是这会儿有他在自己身后,不知不觉地却是安心许多,就连说话都不自觉地大声起来。
魏庆隔着门板说道:“请恕属下无礼,实乃有要事禀告。”
李贝儿道:“有什么要紧的事?你就这么说吧!”
魏庆笑了一笑,说道:“要犯程楚秋,昨天夜里已经逃走了。”
李贝儿佯装惊奇道:“什……什么?他逃走了?”
魏庆道:“他不但逃了,还把帮主的姊姊给绑走了。”
李贝儿明知不可能,却还是忍不住回头,用怀疑的眼光瞧了程楚秋一眼。程楚秋以手抚心,郑重摇头。李贝儿眼睛盯着他,口里问道:“此话当真?”
魏庆道:“确然如此。服侍大夫人的一干奴仆,全给程楚秋给杀了,血迹早干。
看样子,这厮早走了,就算派船去追,也追不回来。”
李贝儿大骇,说道:“你说什么?所有人……都死了?”
魏庆道:“属下亲自检验,确然如此。”
李贝儿道:“你检验就检验,却又笑什么?”
魏庆一怔,摸摸自己的嘴颊,想是自己一边说,一边笑而不自知。于是说道:
“没……没什么……”
李贝儿道:“魏长老,你的动作也真快。天才亮,你就来回跑了一趟,想来你还是摸黑去验尸的。帮中有你这样尽心尽力的长老,我也可以放心了。”
魏庆自知李贝儿所言颇多调侃,却也不以为忤,续道:“程楚秋既然畏罪潜逃,宫月先与吕妍娇,依例该当没入充公……”
李贝儿插嘴道:“如果我向魏长老要这两个人呢?”
魏庆道:“请帮主恕罪,鲍长老的三公子,年逾弱冠尚未娶亲,年前已向属下表达爱慕宫月仙之意,只是一直苦无良机。趁着此次机会,属下已经答应替他撮合。
至于吕妍娇,属下亦已有安排。”
李贝儿怒道:“我看,你是已经不将本座放在眼里了。”
魏庆道:“帮主自从与那个姓程的在一起之后,仗势着他武功高强,鬼谷派的人说放就放,说赴岳阳之约就赴约,还不是没把我们这几个长老放在眼里?不过他现在已经走了,经过我们几个长老连日商议,决定要请帮主早饭过后,到大义堂议事。”
李贝儿道:“什么事?”
忽然“碰”地一声,门板撞开,魏庆闪身进来。李贝儿大骇,急忙起身,从床边拉起外衣披上。魏庆冷笑一声,已来到眼前。
李贝儿大怒,戟指骂道:“魏庆,你好大的胆子啊,没我的吩咐,居然敢擅自闯入我的房间。”
魏庆冷笑道:“我到这个地方来,也不是第一次了,还不是想来就来……哟,还披什么衣服?害臊吗?”
李贝儿又羞又怒,羞的是程楚秋就在身后,这番话听在他的耳里,不知他作何感想;怒的是这个魏庆欺人太甚,已经到了无法无天的地步了。当即大声斥喝道:
“你给我住口!我命你现在马上给我出去,否则的话,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魏庆从未见过她如此愤怒,纵使没把她的怒气放在眼里,也不由得把自己的行为稍微收敛一些。拉过一旁的椅子,在她面前坐下,道:“何必这么快就下逐客令?
我们很久没有好好谈一谈了。”
李贝儿知道赶他不走,又怕躲在床上的程楚秋会被发现,只得“哼”地一声,坐回床沿上,两手环抱胸前,把头撇了开去。
魏庆道:“妳最近过得好吗?”语调忽然温柔起来。
李贝儿听着,也不再那么剑拔弩张,说道:“托福。”
魏庆道:“我知道妳的心思。姓程的那小子年纪比我轻,不但模样俊,武功又那么好。再怎么说妳也还个年轻姑娘,瞧着心动,那也是应该的。”
李贝儿听了,欲言又止,但终于还是忍了下来,不发一语。
魏庆续道:“但这个姓程的终究是个外人。他的师父号称两湖大侠,是名门正派的人物,与妳我八竿子打不着,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正所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他心里想着什么,安着什么心眼,不是我们这群惯作水寇的,所能猜想得出。”
李贝儿不以为然,道:“安着什么心眼?他既是名门弟子,侠义心肠就是他的心眼。你没瞧见他三番两次解救我洞庭帮,为得就是报答我帮的救命之恩吗?”
魏庆冷笑几声,道:“他是想讨好妳,妳以为他真的是什么大侠吗?一个有侠义心肠的人会杀害自己的师父?奸杀妓女?哼……不说别的,他这些日子以来,不都跟你姊姊搞在一起吗?现在可好了,食髓知味,居然带着她一起跑了……嘿嘿…
…”
李贝儿道:“这其中一定有误会,我瞧他不是那种人!”
魏庆忽地发怒,破口大骂道:“小贱人!妳也跟他勾搭上了吗?”
李贝儿亦是气得柳眉倒竖,娇斥道:“魏庆!嘴巴给我放干净一点,别忘了,我还是你的师娘!”
魏庆听了,大笑不已。李贝儿怒道:“有什么好笑的?”
魏庆笑声渐歇,道:“嘿嘿,我倒忘了,妳还是个痴情人儿。哈哈,可惜,可惜……”
李贝儿恨恨瞧着他,却惹得他又是一阵狂笑,久久不能自己,好一会儿,魏庆这才接着说道:“师父都死去那么久了,我也不怕妳知道。”
顿了一顿,站起身来,走到窗边,先向着窗子喃喃说道:“师父,你地下有知,便该知道徒儿接下来所说,绝无虚言。”然后才又回过头来,与李贝儿说道:“虽然事情已经过了这么久了,但我还是一直记到现在。当年的事情,我也出力不少,但是后来师父欺骗了我,所以我现在说出来,也不算对不起他。”
李贝儿疑道:“你到底想说什么?痛痛快快地说出来,别吞吞吐吐的。”
魏庆道:“你以为我师父是妳们姊妹俩的救命恩人吗?不对,至少他出手时不是那么想的。”
李贝儿大惊:“你说什么?”
魏庆道:“九年前……嗯,十年了,是十年前。十年前的某一天夜里,师父得到消息,说湖南威远镖局的总镖头李中玄,忽然辞去镖局,举家北迁。师父当时听了,忽然哈哈大笑,说道:”他终究是耐不住性子,脚底抹油了,很好,很好……
‘“
“当时我在一旁,不懂得师父所谓很好是何意,于是问道:”师父,你暗中派人盯着李中玄这么久,现在他想逃跑,怎么会很好呢?‘师父只是哈哈大笑,没有回答。“
李贝儿当然知道他说的李中玄,就是自己的父亲。再听他谈起的这段所谓的往事,自己从所未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