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中无人-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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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快越好，我实在是等不下去了，有一种度日如年的感觉，来回的一切费用就包在我身上了。
王彬从怀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报纸拿给他：给你带来一个最新消息，这是今天的《江宁日报》，有一篇关于你厂子里的整版报道，你好好的看看吧。
他慌忙抓起那份报纸，一篇题目为“是谁如此狠毒”的长篇报道。他只看了一眼题目，就再没有心情看下去了，他不知道厂子里又将发生什么事情，想看却又不敢。他现在就想离开医院回到厂子里。他自己觉得自己恢复的差不多了，身体的每个零部件的磨合期已经达到了一个正常人的标准，脊椎间有时会稍微的作痛，好像并无大碍。他想到一定要回到厂子里，伺机开始逃跑，因为医院二十四小时都有人在他的房间把守，听一个护士说是市委书记亲自下的命令，医院自然不敢怠慢，每个护士轮流交接班把守。他终于找到一个合适的机会，等给他挂上吊瓶那个护士端着器材一离开病房，他拔掉了针头，悄悄的溜出了医院。
垃圾处理厂的值班门卫以为来了个精神病患者来闹事，把挂在墙上的电警棍都拿在手里了。门卫好象是个新来的，他一点也不认识，厂子里发生了这么多的事，人员流动是很自然的事。新来的门卫穿着打扮还不错，看上去像个当兵出身的，那一个标致的军礼足以证明了一切。田忠义没有以为他阻拦自己而生气反倒觉得这个人比较的负责任，这个门卫看上去不过也就二十七八岁，一言一行也非常的得体大方，于是他就翘起大拇指夸奖：你是非常负责任的好同志，厂子目前处于混乱状态，正需要你这样的人来把守啊。他向这个年轻的门卫介绍了自己的身份。
起初他还不相信，还是从外边买菜回来的一个员工证实他就是厂子里的厂长，门卫有些不好意思，不过他感觉自己没有做错什么。田忠义后来又对他的工作给予了鼓励。
市委书记李长明今天抽空和妻子合作为田忠义做了一锅元鱼炖柴鸡，等他兴致勃勃的赶到中心医院想给田忠义一个小小的惊喜时却看见被子还蜷缩着好象有人在睡觉，掀开什么也没有。他听院长说不见了田忠义，已经通知人分头寻找了。李长明气恼不已，狠狠的收拾了院长，自己接着又赶到了垃圾处理厂，相处的也有一段时日了，对田忠义的脾气自然了如之掌。
当李长明在垃圾处理厂看到田忠义的瞬间，心里是又想哭又想笑，说不出的一番滋味在心头。他穿的仍是医院里病人的服装，胡子拉茬，浑身脏兮兮的，那腰身向前用力的倾斜，像是一张拉开的弓箭，而此时的杨仁德也神情庄重的在向他汇报着工作。
看来，我来的还不是时候，田忠义你也太不自觉了吧？
杨仁德和田忠义莫名其妙的望着手里提着个饭桶的市委书记，不知所措。
李长明撅着嘴，把手里的饭桶送到田忠义的跟前：跟你做个朋友咋就呢恁难，这桶靓汤是我和老婆合做的，你爱吃不吃。
李书记，实在是对不起你的这份苦心，你看咱们现在的厂子里整个一废品收购站，我哪里还有那个闲心在医院傻呆着，走吧，咱们去办公室里。
你呀，害的我们都在为你一个人担心，医院这会儿可能出动了一批人专门寻找你的，你看这个后果如何来收场吧。李长明半认真半开玩笑的说。
田忠义慌了，刚安稳的扒拉了几口元鱼柴鸡汤再也喝不下去了，他意识到了自己造成的严重后果，自己做的的确不应该，如果自己硬要出院，别人又怎能阻挡得了呢？
谁也不怪，要怪就怪我自己吧！他也撅着嘴巴说。
快喝吧，凉了腥味跑出来就不好喝了，我只是给你开了个玩笑，我已经给他们打电话解释了。
他冲着李长明摇了摇头，灿烂的笑了。
杨仁德见缝扎针接着说道：现在咱们厂子里所有的设备已经完完全全的检修了一遍，一大部分的设备还可以继续的使用，剩余的一小部分破坏的程度比较严重，联系过厂家，已无法修复，得重新购买。目前工人们的情绪不容乐观，每天也不到工厂里来了，在宿舍里混日子，有几个人已经递交了辞呈报告书，我也给他们开过会了，不起丝毫作用，他们说等你回来给个准信儿，要干了就接着干，不干就别耽误人家的前途，我让他们一定等你回来再说。这不，我正要去医院里找你，你却先回来了。
田忠义没有凑他的腔，先是对李长明的元鱼柴鸡汤大加赞赏一番：做的的确有味道，他把那一桶喝了个干净，连李长明都乐了。
谢谢支持工作。李长明说：只要肯动脑筋去想，办法总是会有的。他替他们分析了问题的严重性：这样拖下去总不是个事儿，那些垃圾继续存放下去不仅没有一点可以利用的价值，还可能大大的影响到工人们的生活质量，长期下去，恐怕要传染呼吸道疾病。
杨仁德在办公室里来来回回的踱着步子，经过近一段时间的日夜操劳，他都要崩溃了，实在是招架不住了。
田忠义在胡乱的哼着一段小戏，津津有味的。忽然他换了一副大将军胜利者的姿态说道：仁德，你马上去通知广播室把只要是在厂子里干活的人马召集到一块，不得有缺席，缺一个人拿你誓问，有什么意见让他们来找我探讨。
杨仁德答应着跑出了办公室，开会也许就意味着他能得到解脱，厂子里的员工总算可以有一个好的答案。
李长明试探地问：你要开会吗？你是怎么想的，关于厂子的何去何从？
田忠义沉重的答道：李书记，事已至此，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还有没有能力办下去，如果继续干下去，也是先征求大家伙的意见，看他们的反应如何？
如果能够解决的话，我觉得还是很有必要的。
一切皆有天定，这也许是一盘棋的最后一招了，我肯定不想厂子往最坏的发向发展了，这帮工人们不嫌弃这样的脏活在工厂里兢兢业业的埋头苦干，是他们立下的汗马功劳才得以让厂子红红火火的发展，那股子铆劲是什么东西都不能打开的，轻易的听说有人要走，我这心里难受呀，足以说明一个很现实的问题，那就是我田忠义的能力及其它的方面还有很多的不足。
说话间，广播声一连响了几遍。
田忠义一边翻着抽屉一边对李长明说：你是市委书记，总是要注意自己的身份的，你先别急着回去，哪里也不要去，就好好的坐在这里喝茶，耐心等待我的最终结果！
李长明不放心他正开着会情绪突然有个转变要说倒闭的话就糟了，于是就插了一句：这件事情也不是什么小事情，说句大话，我一手扶持起来的厂子突然发生问题如果我不在现场指挥，那我还当什么市委书记呀！你放心，我不干涉你做任何事情，但请允许我在后边听，再者你也很难保证员工不发生情绪混乱现象，还是做好心理准备，兴许我还能帮上你的忙。
死气沉沉的厂区顿时活跃起来，都是连走带跳的。
在生产车间后区的操场里，工人们似乎还很拥护这个领头人，他们一点也不含糊，都整整齐齐的穿著厂里的工服，队列错落一致，全神贯注的把目光聚拢在田忠义的身上，那架势就如临上战场的军人等待指挥官的最后命令。而李长明果然夹杂在队伍的最后，他和工人们一样也是极其标准的军姿，不愧是军队世家出身。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春天的阳光照在身上已经有些毒辣，李长明考虑着要为厂子里建一个文化生活广场，倘大一个操场里竟然没有一木一草，恁多碗口粗的树木被垃圾给烧毁了大半截。
田忠义凌乱不堪的头发已经梳理整齐，身上穿着的仍是那身医院里的衣服，脚上还是医院里配备的棉拖鞋，他努力使自己的腰肢更挺拔一些，他的鼻子很敏感，在他的身上还有那种医院里特有的气味。此刻的田忠义不像是一个厂长，确切的说更像是一个囚犯在做临终前对世人的告白。他在那里站着，显得没有一点的生气，就装出一副武士的样子抖擞抖擞精神开始宣读手中的名单。
总算让他感觉到了一点欣慰，岂止是欣慰，更多的是振奋。工人们一个不落的都一一到齐了，可见工人们的那股子韧劲还没有消失，这足以让他心头的那块巨石落地，绷紧的脸上才稍稍的放松了些。他是垃圾厂的厂长，大小也是个官儿，但他官当的没有一点的架子，在员工面前甚至没有红过一次脸，以前没有，现在没有，将来也不可能有，单单这一点就能让员工们佩服的五体投地。厂里不是没有夫妻，他们却把田忠义当作典范来要求自己的丈夫。从建厂到现在没有哪一个员工因为这里的工作苦和累辞职，相反的就是没在领导面前叫一声苦。这和时下的民工荒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以前别的厂子里，宾馆饭店里的老总都来向他讨教，他给他们的答案只有一句话“把所有来给你干活的人当作自己的兄弟姐妹来对待”，这一句话看起来很简单，但是只要照做的单位也都得到了应该有的回报。他有时候还暗暗的对自己进行一番夸奖，但这绝不是炫耀。
怕他的声音太小，广播员拿给他一个扬声器。
他没有用，关键时刻就用原汁原味的。他清清嗓子开始讲话。
这是在开全厂的职工大会，虽不是上级领导来观摩做报告，却也是很严肃的。然而我却破坏了厂子里的规矩，穿的拉拉遢遢，已经很严重的损坏了厂子里的整体形象，我首先向大家做个检讨。我这个人不会说一些光堂话，老老实实的说句掏心窝子的话，今天你们能一个不拉的来这里听我开会，我田忠义感激不尽，谢谢你们给我这个面子。
台下鸦雀无声，所有的工人凝神屏气的望着他这个主角。
他停了一会儿，拿起扬声器，声音开始大起来：现在厂子里出了问题，责任在我，我的心里难过，大家的心里和我一样，是我没有带头管理好，也不称职，让大家都跟着我受苦受累，我感觉亏欠你们很多，今天我只是希望大家不要把情绪放在肚子里，咱们今天来一个面对面的交流，没有厂长和工人的区别，你们有意见或者建议，请你们大胆的提出来讲出来，只要是为了厂子能有一个更好的发展，能让大家更好的生活，若是有人愿意把厂子这个重担挑出来，我现在就完全的把厂长的位置交出来，我现在所说得到，绝对不是在开玩笑。
工人们的情绪被彻底的调动起来，个个激情高涨，激动万分，原先那几个准备走的工人一下子振臂高呼起来：我们愿与厂子同呼吸，共命运。其它的工人也跟着喊起来，连李长明都觉得热血沸腾，此刻竟然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也跟着喊起来。
田忠义摆手示意停下来有话要说。
在今天的队伍中，有一位与众不同的工人，他的到来是我们每一个人的荣幸，他是谁呢？他就是我们江宁市市委书记，让我们以最为热烈的掌声欢迎他走出来给我们讲话。
所有人都惊呆了，四下里张望着，忽然一阵激烈的掌声很有节奏的响起来。
李长明不愧为市委书记，镇定自若，迈着稳健的步子登上了石头台上，出乎田忠义意料的是不知什么时候弄了一身垃圾厂的工作服穿在了身上，乍一看还真是个地道的车间工人。
田忠义都为他的打扮笑了起来。
李长明没有拿那个扬声器，动情的说：我知道大家都比较辛苦，尤其是在创业期间是最最艰难得到。可以自豪的说，垃圾处理厂从建成到正常运营表现出了非同一般的魄力和魅力，是江宁人的骄傲。这一切的成功背后完全是你们在支撑着的结果。田忠义作为你们的领头雁，他在住院期间，依旧惦记着你们的生活，惦记着厂子的兴衰。就是在今天，他偷偷的溜出了医院，这是我们有目共睹的，别的暂且不说，就是这个敬业精神值得我个人去学上一辈子。市里既然扶持了一个企业，就是想让他成功，让它做大做强，而不希望他半路夭折，做出我们江宁人的自信。我在这里可以肯定的告诉大家，咱们厂子里所发生的人为肇事事件若是查不出个水落石出，我这个市委书记就自动辞职。
台下的工人疯了似的狂喊乱叫着，他们尽情的释放着一段时间从来没有的高兴和热烈。他们仿佛看到了希望，也让每一个人看到了自己的未来。
田厂长，你说怎么干，我们就跟着你怎么干，一切听从你的安排。
是啊，田厂长，我们都听你的，你就下命令吧！
既然大家如此的相信我，我田忠义在这里给你们立个军令状，有我田忠义一口气，厂子就会存在，感谢你们对我的厚爱。
他说不出此刻是什么样的心情，激动，喜悦，渴求，什么都是，仿佛什么又都不是，只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在他的身上到处扩散，肩膀上的重担是常人无法预料到的艰难，说出去的话犹如泼出去的水是收不回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