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爷们儿-第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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监狱是个小社会,帮派众多,我不得不小心地与他们保持距离。出去还得做人呢,跟这帮家伙套上关联,一辈子就搞不明白了。
事后想来,进监狱对我也不见得是坏事。三年里我看了几百本名著,人生不再是混沌一片。同时我还学会了使用机床、砌墙、机织,甚至连铲车、拖拉机都会开了。有时我自己琢磨着,有朝一日自己保证能让哥们儿们大吃一惊。我方路也算上了三年大学,而且睡过马桶。
马桶的事发生在看守所里,那时我刚从小县城被押回来。
面前两米多远的地方,矗立着个马桶,它肥水四溢,臭气熏天,却是屋里唯一闪亮的东西。听说看守所里的马桶每星期才刷一次。现在是初春,鼻子头还冻得直痒呢,我却瞧见马桶边爬着几只大尾巴蛆,它们摇头摆尾,快乐得象家养的鸽子。我知道自己呆不了几天,要不连吃饭的感觉都得退化。虽然没有受不了的罪,可这两天没把我恶心死,也真不容易!
屋子至少有四米多高,巨大冰凉的水泥横梁上不时落下几滴水珠,窗户又高又小,还钉着手指粗细的铁条。阳光射进来,似雪天里斜射的探照灯。除了那筒阳光,屋里几乎就看不见什么了。多年未刷的墙壁坑坑洼洼的,呈现出一种暗黄色,我前两天便隐约发现墙上写着很多字,不用想也知道上面是些什么玩意儿,不过是些”人在人上,肉在肉中”之类的厕所文学,没什么创意。看守所的牢房跟厕所也差不了多少,这帮混蛋大小便从不背人,开始我还有点不好意思,现在习惯了,反正人不能让尿憋死,不就让他们多看几眼吗?
我刚进来时,光线太暗,象进了地窖,深一脚浅一脚的,眼都花了。迷迷糊糊只觉得面前堆了一屋西瓜,圆鼓隆冬的黑瓜蛋子挤在一米多高的地方晃悠,似乎是暗绿色的。他们大眼灯似的盯着自己,没人说话。我当然不敢乱搭腔,在小县城看守所的时候,新来的犯人瞎跟老炮儿们套近乎,结果被老犯人当猴耍的情景我记得太清楚了。找来找去,最后发现只有马桶周围还有下脚的地方,没辙只得在臭墙角坐下。我在四川已经看了一个月马桶,味儿早习惯了,其实守马桶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夜里有人接手时成心溅你一裤子尿汤,碰上这种事,只能干瞪眼。有几回晚上不知哪个狗东西犯坏,溅我一身肥汤不说还狠狠地在我腿肚子踩了一脚,我疼得直咧嘴,那混蛋还骂了我几句。到这种地方的家伙都有股邪火,我又是外地人,敢还嘴,可能连北京的看守所也回不去了。嗨!虎落平阳受犬欺。反正得回北京服刑,到时老子也捡几个外地老冒儿整治整治。幸亏当时有这信念,要不还真不知道能否回来呢。在故乡的看守所,我总不至于再守马桶了吧 。
出狱不久,我和张东喝酒时臭侃起监狱里的人权问题。我愤愤的表情却让张东好一顿嘲讽,差点把我气死。“什么人权?别他妈听美国人瞎咧咧。给罪犯人权就是对不起受害者。他们要知道尊重人权就不犯罪了。监狱不是宾馆。”
北京爷们儿全文(94)
“我他妈跟他们能一样吗?我冤!”我几乎都站起来了。
“不冤!你放着好好的女朋友不要,学会傍款姐了。没长眼,碰上个军婚。你说怪谁?”
我差点背过气,脑子里嗡嗡响,可却又说不过他,便黑着心狂灌这小子,最终张东没喝多,我却在家里躺了两天。
“兄弟,怎么个茬儿啊?”一个三十多岁的京片子钻了过来。
“掐起来了。”虽然不是面对面的打斗,可终归是男人之间的一种较量。用“掐”这个词,我挺满意,不是实话,可也不是瞎话。
“厉害呀!跟谁?”京片子俩小眼睁得溜圆。
“当兵的。”
“呦!神仙放屁,非同凡响!”京片子直咂嘴。“滚!滚滚。”他将旁边一个獐头鼠目的家伙踹开。“滚,给我兄弟让开。臭老冒儿还不看马桶去?”他扭脸冲着我,手指还点着那家伙的脑门。“他妈的小佛爷一个,也敢在这儿混。跟哥哥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我咬咬后槽牙,终于能离开马桶了,北京人民真好。“在四川跟当兵的掐起来了。”说着我也解着恨地给了那家伙一脚。“这帮老冒儿,全不是好东西。”
“这么说,你是在四川让人家逮着的。”京片子又回头瞪了小偷一眼。
“我是河南的。”小偷抱着脑袋,生怕晚说一秒,再挨几脚。
“滚一边去,全一个揍性!”京片子不再理小偷了。“兄弟,你跑四川干什么去了?”
“我们单位在四川施工。”
“你们单位装什么孙子?不保你 ?”
“保不住。”
“这么说,打得不善?”
“他……,他这辈子也硬不起来了。”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感觉,真没劲!
“够狠!够狠。都他妈不是好东西。”京片子从指头缝里变出支烟递给我。“偷着抽”我很久没抽过烟了。刚抽两口就有点发晕,烟味和马桶的味道混在一起,呛人脑浆子,一阵阵的恶心。同时裆里又痒起来,痒得我直扭屁股。“怎么了?”京片子似乎挺关心。
“痒。屁股沟、大腿里梁全他妈痒。”我歪着脑袋,直疵牙。
“湿疹。这地方潮,四川是不是更潮?”
“没错,还真他妈难受。”我忍不住想去抠。
“别抠,抠破了容易感染,一烂就坏菜了。”京片子赶紧拦住我。“晚上,你脱了裤子到暖气边上烤烤,等这层皮蜕下来就好了。”
我点点头。扭脸看到暖气边横七竖八挺着好几位大爷,就知道没戏了。“没准明天就提走了,一晚上也好不了。”
京片子点点头。“几下?”
“三下。”我的心又开始下沉,肚子饿得厉害。
“快!才三下,就当服兵役了。表现好点儿,两年半就出来了。”京片子揉揉鼻子。“我还不知道得几下呢。”
“哥哥,您犯什么事了?”我很奇怪,这么一个滑头怎么也给逮起来?
“这算什么,咱有人。早晚他们得把哥哥送出去。操,我就不信?”京片子单挑大指,嘴歪腮帮子上了。
“这回呢?”
“这回是脚面长鸡眼,点背。人要倒霉,喝风都得呛着。我向我哥们儿借了五万块钱,没说不还,那他小心眼,把我告了。”
“五万?”
京片子道:“不多,才五万,凭我能还不起吗?”
“您怎么称呼?”我问。
“我狼骚儿,在南城一提,没人不知道我的。”
我西内道:我也不知道你是谁,这小子真够狼的。
有人是打架,狼骚儿是欺诈,我呢?从小也没人告诉我,对错、是非、美丑、善恶如何区分,十几年学算是白上了。
有一次坐火车,我遇到个道骨仙风的老教育工作者。无意中谈起现在孩子的品德江河日下,老人感慨万千:“现在的孩子无法无天,关键在老师。”老人嗓门挺大,面颊泛红。“教不严,师之堕!如今的老师会教什么?他们都是半瓶子醋,就会在课堂上照着教学大纲念,对,他们还会乱收钱。教书育人,其实育人比教书更重要。要把孩子往正道上带,让一个坏蛋掌握更多知识,那不就是更大的坏蛋啦。所以首先是育人。以前的学校,上来就死背三字经、百家姓是有点儿偏颇,但那却是做人最实实在在的规范。古文根基好的人,个人品质不会差到哪里去。现在的老师会说爱国,可怎么爱?他们自己也不见得知道。育人就是告诉他们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什么是好人,什么是坏人……”
老人意犹未尽,就看到我目瞪口呆的痴痴傻相,明白不过是对牛弹琴。老人哈哈一笑。“小伙子,看我烦吧?我这老东西就会胡说八道,天生爱教育人,爱当老师,其实说了半天全是狗屎一堆。”
我是牛,可还不是笨牛,老人的意思咱还是明白的。我上了这么多年学,可为人的标准的确是不太清楚。当然搞清了又怎么样,没准让人多判几下。在小县城看守所里,我还碰上个大学生呢,眼镜有六百多度,他总分得出四六了吧。
“给你说个笑话,也是孩子闹的。”老人非常健谈。“我儿子买了一辆车,切诺基四乘四的。买回的第二天就发现“四乘四”的后面,让孩子用粉笔写了个等于十六。我儿子气得骂了半天街,我还下楼教训了他一顿。好不容易擦干净,第二天发现又写上了。嗨!前后写了四五天。你猜后面怎么着?”
北京爷们儿全文(95)
老人说得绘声绘色,我听得兴趣盎然。“怎么样?”
“我干脆把车开到修理厂,在四乘四后面镶了个等于十六。”
“您儿子够绝的?”我已经乐出声了。
“那怎么办?总不能天天在楼下守着吧?不过现在的孩子太聪明了!”
“还能怎么样?”听老人的意思,故事还在继续。
“镶好后,第二天下楼一看,把我儿子都给气乐了。等于十六的后面,又让粉笔打了个对勾儿。”
咣铛一声,铁门被踹开,警察又扔进来一个倒霉蛋。那小子身材瘦小,几缕头发支楞着。他惊魂未定地四下张望一会儿,然后弓着身子向前探了几步。这小子脸色蜡黄,小鼻子小眼挤成一堆儿,顶多十八、九岁。而瘦削的脸和突起的眼珠子,说明他是个南蛮子。
“瞧你妈什么哪?偷地雷呀!”狼骚儿的骂声引来一阵哄笑。
新犯人忙不迭地向狼骚儿微笑致意。此刻他发现马桶附近还有空地方,只得向马桶挪去。
“小兔崽子,到爷这儿来。”墙角深处传来的说话声非常低哑,声音阴森而干涩,一点水分都没有,似乎有人在耳边磨刀,我脊背上的汗毛都立起来了。向墙角望去,除了闪烁不定的一双眼睛游离于半空外,根本看不清那家伙的模样。那对贼眼极亮,深夜旷野,碰上这么双眼睛,人只有屎尿齐流的份了。
“操!这哥们儿没几天活头儿了。”狼骚儿凑上来,声音极小。
“干什么的?”
“杀手。”
“真的?”我觉着脊梁沟直冒凉气。
“身上背着四五条人命呢。”狼骚儿身子缩成一团,有点颤。
此时,新犯人已寻声走到墙角。
“看啥哪?”杀手是个东北人。
“找个地方坐。”新犯人低声下气,一看就不是干横事进来的。
“找地方得交钱,知道不?”
“嘿嘿嘿……”
“咋进来的?”
“我捡了个钱包,他们硬说我是偷的。”南蛮子手指着外面。“其实……”
“瞎掰,我好几十岁的人了咋就没捡过钱包?你别胡扯。”
“我……我不是运气好嘛,您说钱包扔在地上谁能不捡?”
“运气好咋进这里头啦?我看你运气是挺好。”屋里居然没人笑。此刻墙角伸出只手,一把薅住新犯人的脖领子。“就坐这儿,背冲着爷坐。”
“谢谢您,谢谢您。”新犯人点头哈腰,千恩万谢。
“下雨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让你享享福,大爷给你按摩按摩,你小子运气是挺好的。”死囚的另一只手也伸了出来,从后面掐住新犯人的脖子。
我们都很奇怪地瞧着,不知这家伙要干什么。
“大哥,您?您……”新犯人的声儿有点抖。
“放心,我还能掐死你咋的?看看你这小兔崽子血脉流不流通。”死囚呵呵笑着,两只手还真的在新犯人脖子上揉来搓去。
“他干什么呢?”我偷偷问狼骚儿。
“不知道。东北虎都邪性。”京片子大张着嘴,舌头搭在下唇上。
“他自己吹的吧?”
“不是。他到越南打过仗。听说挨过枪子儿哪!回来后当过饭馆老板,人家觉着饭馆不挣钱,改行杀人了。”
此时死囚已在新犯人脖子上来回揉了一分多钟。突然他双手向前一推,新犯人便一头栽了出去。他翻滚几下便趴在冰冷的水泥地上,手脚乱蹬,浑身痉挛,好象有只耗子在身上乱窜,连后背都一抽一抽的。
“羊脚疯!”“快找个东西让他咬住。”“掐人中。”“还是叫警察吧,咱也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