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爷们儿-第1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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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分赃大会
几天后,方路在晚报上看到一条消息,大意是警方英明神武,夜破北京第一家地下妓院。开妓院的老板娘是一个有知识有文化的女人,就此报纸上竟展开了一场旷日持久的讨论。
方路知道蓝薇完了,这样也好,没准儿将来她会写一本关于女囚的书,书商保证会疯了心的要。
蓝薇完了,方路别扭了好几天,按道理说这应该是张东造的孽,可方路却觉得自己也脱不了干系,似乎张东的事与自己都有关。虽然方路努力地将自己和张东区分开,但情况是两个人已经快成搭档了,合作起来还挺默契,颇有些狼狈为奸的味道。
蓝薇完了,方路清楚又一个与自己有关的女人离开了,有时他竟然觉得自己是个扫把星,女人的扫把星,似乎与自己有关的女人都没有好下场。是啊,他一直牵挂着买擦手巾的女人,每到傍晚都会伸着脖子等上好久。有一次他在楼群又看见了奥托,鬼使神差的方路竟跑回小卖部拿了两包擦手巾,偷偷放到了奥托的前盖上,他也不清楚这么做的意义,甚至担心弄不好这女人会因为这两包擦手巾交上厄运。
北京爷们儿全文(281)
用风雨飘摇来形容东街太恰当不过了,所有人都不安分。前两天八爷饭馆儿的承包者跑了,临走还拉跑了八爷的几套卡拉OK设备。八爷气得在东街上骂了三天,最后狼骚儿劝他去报警,八爷这才想起人民警察的用处,于是撞进了派出所。要说现在警察的办事效率真高,三天后八爷的设备就在天津的旧货市场发现了,顺藤摸瓜,没几日那个承包人也被警察抓了回来。八爷逢人便讲人民警察爱人民,而狼骚儿却大言不惭地夸耀自己是全东街法制观念最强的人。派出所通知八爷去拉卡拉OK设备的那天,他特地订做了一面锦旗,民警推辞再三,最终还是收下了。八爷将设备拉回来却傻了眼,经过一个多礼拜的折腾,几套设备已经成了破烂,按狼骚儿的话说:“什么卡拉OK?光剩下卡盘了。”当然八爷也知道这事怪不得别人,反正东街也快拆了,雅间大不了就空着呗。
不久房地产开发公司丈量土地的工作人员终于来到了东街的北端,这几家店铺彻底要完蛋了。郭叔跑来对老妈说:“大姐,快甩货吧,顶多俩礼拜。”
其实老妈早做好了思想准备,可事到临头还是痛哭了一场。他一边收拾家当一边点评每样物件的来历,最后她把铁棚子整个擦了一遍。
当天晚上,狼骚儿来到了小卖部。自从他准备签证去美国后,发廊的事就全靠节子打理了。东街的人还是有些良心的,这段时间去发廊剃头的多,找小姐的却越来越少了。一开始方路百思不解,后来他特地观察了几次,终于明白了。节子天天抱着几个月大的孩子在发廊里转悠,有那个心的嫖客看到这个情景,多半打了退堂鼓。方路曾经问过自己,一辈子最愧疚的事是什么,思前想后竟发现最别扭的事竟是在广元与刘萍幽会时,他女儿仇恨的眼神。是啊,再下贱的人在孩子面前多少还是要保持些尊严的。
狼骚儿来到小卖部时神情有些没落,他上下打量了方路几眼,然后竟一屁股坐在柜台上抽起烟来了。
“你干嘛?下去。”方路的脸色很难看。
“怎么啦?我不是就坐一会儿吗?又没耽误你的生意。”狼骚儿垂着脑袋说。他不时地望发廊方向看,似乎随时都会跳起来。
“你不张罗赶紧去找地方,在这儿起什么腻?”方路骂道。
“找不找地方又怎么样,我挣钱是为什么呀?”狼骚儿居然玩世不恭起来。“你说,我挣钱是为了谁呀?”
“为你媳妇,总不是为了你爹吧?”方路哼了一声。
“啊,对呀!我他妈去男美国签证容易吗?到处求爷爷告奶奶,容易吗?这人也太不懂事了。”狼骚儿痛心疾首地叫道,似乎想让满大街的人都听到。“拆!我他妈愿意拆是怎么着?跟我较什么劲?”
“怎么了?谁呀?”其实方路这话是溜出来,他希望赶紧把这小子打发走。
“还能是谁?节子呗,楞说我不干正事,非要离婚,这不是小孩过家家吗?我弄签证还不是为了他们娘俩?真要去了美国……”
方路突然感到一股无端的内疚,正是自己哄骗狼骚儿去办美国签证的,没想到这小子当了真,现在居然闹出家庭纠纷了。“咳,签证要是实在难办就算了,还是老老实实过日子吧。”方路心里打着鼓,嘴里打着圆场。
“那哪儿行啊?三十六拜就差这一哆嗦了,好几个哥们儿都说戏挺大的。对了,你说咱们国家怎么这么消停啊?”狼骚儿拧着眉毛问。
“国家消停还不好?非弄得跟以色列似的好哇。”此时方路刚刚涌起的那点儿愧疚立刻烟消云散了。
“国家消停是好,可咱找不着出去的理由吗?你说万一咱们国家出了邪教什么的,咱不就能趁热闹出去了吗?美国人就喜欢这个,那叫—那叫政治避难。”狼骚儿说来眼睛放光,振振有辞。
“行了,行了。”方路把手里的半支烟赛到狼骚儿嘴里。“你累了,你累了你!那叫叛国投敌你懂吗?这种人叫汉奸,上为奸父奸母,下为奸子奸孙。我要是你就想想发廊拆了怎么办,怎么养活人家娘儿俩?”
没想到一听这话,狼骚儿竟从柜台上跳了下来,他暴跳如雷地喊道:“我操,我有什么办法?我操,人家国家要拆,我管得了谁?美国人不让我活,节子不让我活,办事处也他妈不让我活,我得几个死啊?……拆,全他妈拆,又不是我一个人死,逼急了我,哥们儿就往西单路口一爬,要饭行了吧……”
此时八爷、洋二被狼骚儿歇斯底里的叫声引了过来。最近洋二心情不错,他刚把购房款要回来,而八爷却在邮市大赔了一笔,好在他知道饭馆儿的不动产值不少钱,要不没准儿比狼骚儿都急。“嘿,嘿,嘿,你叫唤什么?你叫唤人家就不拆了是不是?”老远八爷的大嗓门就传了过来。
“你当然是不发愁啦,饭馆儿的补偿金就得一百多个。我们呢?喝西北风也得有块儿站脚的地界儿吧?”狼骚儿大瞪着眼,两只手在东街上环指了一圈:“这叫违章建筑你知道吗?站着说话不腰疼!”
八爷下意识地摸了摸后腰,在东街他是头次受这样的抢白,一时间竟气得说不出话来了。
“你是老爷们儿吗?咱不会想办法?”洋二在狼骚儿面前又找到了心理优势。
“去你大爷的,你丫有残疾证,和大熊猫一样受国家保护,我呢,吃谁喝谁去我?美国去不了,还他妈生了个孩子!“说着狼骚儿竟凶恶地看了发廊一眼,那一刻方路真担心他会冲回发廊,然后把孩子摔死。
“你活该,谁让你要的,倒是你不老实,我怎么没有哇?”洋二成心气他。
北京爷们儿全文(282)
“你丫倒想有呢,你丫不管用。咱有俩,咱是战士,一样一个,儿子闺女我齐了我……”
“光知道下崽儿,不知道养活。”洋二今天的嘴皮子很利落。
洋二和狼骚儿在斗嘴时,八爷颓废地坐到到方路身边。“您怎么着?换个地方接着干?”方路问。
“我都快五张的人了,咱还能折腾出什么新鲜的来?嗨!这卦象不准,当时明明说是大有,现在人家又说饭馆儿下面原来有口井,钱都顺着井流走了。”
“他们丫老有的说。”方路从来不信什么《易经》高人,八卦名士之类的家伙,全是骗子!
八爷望了望自己的饭馆儿,手在秃脑袋上来回摸着。他刚剃完头,头皮与手掌磨擦着,发出“嚓嚓”的声音。“我在涿州的饭馆儿就是给拆了,回北京接着拆,你说咱们国家拆到什么时候是一站呢?刚才小周来了,说这两天想约大家谈谈,东街没了,得想个办法。”
此时洋二一个箭步窜了过来:“我倒有个主意。”原来这小子嘴里与狼骚儿斗着,耳朵却一直留心着方路与八爷的对话。“真的,我有个主意,明儿晚上把东街的老少爷们儿都请过来,就在您的饭馆儿,咱们开个茶话会,琢磨琢磨往后怎么办。没准儿出个好点子,咱们还能接着干,要不这几十口子人怎么办哪?”
方路仔细看了看这个怪胎,几天不见,这小子居然还有公益意识了。他笑着道:“其实我无所谓,我妈早就想把小卖部盘出去,干够了也不想再干了。”
“没劲,你干够了就不想着我们了是不是?好歹咱们也在一条街上要了好几年饭呢吧?”洋二一脸不屑,似乎方路说了句最不仗义的话。“你得参加,给大家伙出个主意,这条街就数你有学问吧?”
八爷点点头:“我们这帮废物就别提了,没文化,连报纸都看不下来,你再不去我们瞎折腾什么呀?要不,我明天找你妈,我大姐不能这么没面儿。”
“行,行,我来行了吧?”方路不知道八爷什么时候管老妈叫大姐了,如此算来自己岂不成了他的外甥。
“对,你来,张东也得来,丫有钱,没准儿咱在南城再弄起个红桥来。”洋二笑嘻嘻地说。
方路没说话,他明白洋二的意思,无非是让自己去叫张东。
“人家是大老板,是成功人士!人家才不稀罕来东街呢。”狼骚儿白了洋二一眼。“什么叫成功人士你知道吗?成功人士就是白天瞎###忙,晚上###瞎忙,不成功人士就是白天没什么屌事,晚上屌没什么事。人家张东保证瞎###忙呢,还能顾得上咱们。”
方路一听就乐了:“我看你还是不着急,您还有心思琢磨这个呐!”他忽然脑子一转,随口道:“那我这样的一准儿是半成功人士。”
“怎么讲?”洋二赶紧追问。
“嗨!就是白天瞎###忙,晚上屌没什么事呗!”一句话说得大伙哄然大笑。
“你信不信,我明儿一个电话保证把他叫过来,张东再牛逼跟我也牛不起来,当年他去广州倒烟的钱还是从我这儿拿的呢。”为了证明自己与众不同,洋二特地与狼骚儿拉开了距离,一条瘸腿悠闲地在半空逛着。
“随你便,别让人看哈哈笑就行。”狼骚儿翻着眼珠吹了声口哨,根本没拿洋二的话当回事。
又聊了一会儿,大家都有些伤感了。八爷叹息道:“就是没主意,咱们开个散伙会也行,好歹在一条街上混了好几年呢。”
方路微微点头,不知怎么他竟有股辛酸的感觉。转眼间自己又要没事干了。
天黑了,老少爷们儿也灰溜溜地走了,方路独自在小卖部看电视。此时他的脑子里竟是一片空白,电视里是几个傻瓜正慷慨激昂地讨论热点新闻。由于最近接触了广告,方路对所谓的新闻都不相信了,认为那不过是花了钱的生造出来的东西。他正要换台,忽然见电视里有个家伙义正词严地叫喊起来,似乎是在痛斥什么。如此一闹,方路有了兴趣,便接着看起来。原来所谓的新闻热点在讨论南方一座刚刚施工完毕的公路桥轰然倒塌的事,据说是死了二十几个人。方路记得这条新闻是早上刚播出来的,看来影响挺大,晚上就成热点了。其实方路也出外搞过施工,有时他想庆阳那帮人还算老实,选中自己最大的理由是质量好,回扣不过是捎带的事。至于其他工程怎么样就可想而知了,今天倒桥,明天没准儿就得塌个楼,后天没准儿哪条煤气管道就得上天。
忽然方路觉得脸上痒得很,似乎有根草毛在划来划去。方路赶紧抬头,却看见那女人在窗口望着自己。“我是来交钱的。”女人说话时眼睛却看着别处,手里的五块钱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方路本能地想否认可话却说不出口,他呆呆地看着她。
“我姓石。”说完女人转身走了,身影在窗口划出一条美丽的弧线。
在这一刻方路心里空了,活跃的气体在肺叶里舞蹈着、膨胀着,皮肤如纸片一样脆弱而僵硬,似乎稍微一碰就会散下来。几分钟后方路追了出去,那女人已经走了,只有路灯下惨淡的东街,在灰尘中慢慢蒸发着。对了,他姓什么来着?方路突然想不起来,那天他整整想了一夜,最后不得不打电话问的、张东,而张东的电话似乎永远占线,连打了十几次都失败了。
第二天是周末,大早晨东街上就贴出了开发公司的告示,要求所有违章建筑七天内拆除完毕,包括八爷的饭馆儿。下午整个东街弥漫着一股悲壮的气氛,大家见面时只剩下相互点头。方路在小卖部见到大眼儿落魄地满东街乱转,似乎在寻找什么,而八爷整个下午都蹲在饭馆儿门口抽烟,最后脚下的烟头堆成了小山。
北京爷们儿全文(283)
七点钟,大家准时来到八爷的饭馆儿。在饭馆儿门口,狼骚儿拉住了方路:“知道吗?篮薇死了。”
“胡说,她不是被……”方路差点儿说走嘴,篮薇进监狱的事他跟谁都没说。虽然理智告诉他,篮薇说开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