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云散尽-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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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觉有几分的玩味的快乐。
上班时，是八点、四点、零点三班倒着上的，每八天为一个循环周期。在这八天中，只会有一天是休息日。两个月内，方能碰上一个休息日是星期天。看起来，我与林佳奇的见面也成了一件难事了。我这里离他的工作单位足足有二百多公里的路程，而他的家正是介于这两地之间还离我这里有七十多公里的路程呢！
十几天的倒班经历，已经让我感到极其疲惫。八点班与四点班不觉得有什么的，可到了晚上的零点班简直让我觉得在行苦役一般。在凳子上要坐上八个小时，只有实在忍耐不住才伏在桌子上闭一会眼睛。就这样还得要提高警惕性，以免让查岗的人抓住要罚款的。难得迷糊了一会，而醒来也总会感到两腿、两胳膊发麻，有时站起时竟险些跌倒在地。这种滋味，可真是让人苦不堪言。
一定是我太想念佳奇的缘故了，有一天中午隐隐约约听见有一个男子在找人，我便从床上一跃而起冲出去，并在心里认定此人一定是佳奇而所要找寻的人就一定会是我了。跑到宿舍楼的门外，紧接着又跑到这里的惟一的一条马路上，去寻觅那个高大而熟悉的身影。可是，找寻了几圈子也不见他的踪影。便跑回来，楼上楼下又找了几趟。当我无可奈何地回到宿舍，才觉得自己刚才的行为有些好笑。
原来，在我们这里上班的人中有不少是与佳奇家住在同一个地方的。不然，我真不知该如何坐车又是如何地去他家里了。我决定要去见他，我也想念他已经想念得很苦了。
这天，正逢是周末。我便与站上的人换了一个班，跟别人一起站在路口等车，说得更准确一些是站在路口拦截过路的便车，因为这里根本就没有交通车通过的。由于昨夜刚刚下了一场大雨，让这秋风也刮得是愈加凉爽了起来。
当身旁三人将一辆大卡车拦住，我与她们便皆大欢喜了。驾驶室里已经挤满了人，我们四人也就只好爬上车箱站在上头了。车启动了，随着车速越来越快，风吹过来也愈猛烈愈凉爽了起来。风将头发吹得肆意飘扬，眼睛无法睁开，全身冷得直哆嗦，以至于牙齿也由不得“咯吱吱”地打起架来。可是，一想到很快见到佳奇，我便会觉得胸膛里有一团火燃起似的整个身心都被温暖着了。
已经有一个多月没有见到他了，心里有那么多的话想要说给他听。
走到门前，轻轻叩门，而一颗心却在怦怦地直跳。而当我站在佳奇面前时，他一脸的兴奋让人无以言表。
“雅雯，我还真以为你再不会来这个家了呢！”坐定之后，他感慨地说。
这时，我不由得笑了，便冲他问；“这又怎么可能呢？”
“可是，你这么多天里连封信都不给我写，想知道你被分在了什么地方上班都没办法知道。到现在你才知道回家，我还真的以为你从此就在我的眼前消逝掉了呢！”他略显几分责怪地说。
我抬头望着他，心里甜滋滋的。是的，这些天来我倍受煎熬。看起来，他也一样的。他眼里分明写满了爱，我又怎么能够怀疑他的爱呢？这个家里和谐的气氛让我喜欢，这一家人的关怀让我快乐，这都是佳奇所带给我的。为了这份爱的拥有，我可以不在意人世间所有的苦难，不在意我工作上的辛苦与那里的环境。在这个世界上，只要能够让我这一生拥有他，我可以来尝尽这人世间为我酿造的所有苦酒。
“在你去报到的时候，家里人谁去送你的？”过了一会儿，佳奇提出这个我极想回避的问题。
“没人送我，我是靠自己的。”我装作满不在乎地回答，并冲着他轻轻摇头。
这时，只见他温柔的眼神一下子变得凝重起来，这是一种让我感到痛心的凝重。我忙低下头来。
“雅雯，你的家人怎么可以这样来对待你？当你恋爱了，没有人来为你祝福，他们反而要嫉妒你；在你第一次走出家门到几百里以外的地方去上班，而你的一家却连一个肯为你送行的人都没有，让你一个女孩子那么孤孤单单。我真的搞不清楚，你到底是怎样把他们都给得罪了？早知道没人送你，我可以请假去送你的。你一家人的做法，真的是让人不可理解，似乎也违背了常理。”他一脸愤然说。
而这时，我的心却被他的这一席话刺痛着。我很想替自己来申辩几句，可我张了张嘴却最终还是闭紧了。我又能够替自己申辩一些什么呢？告知他：我不幸的身世及我经历过的种种磨难？不，我现在还不想对他说出口的，我认为这还为时过早。对此，我只能保持缄默。可是，这却让我从心里觉得难堪，也让我把头埋得更低了。
“雅雯，上班两年之后不是可以去考职工大学嘛！我希望你去试一试。”沉默了好一会儿，他这样地为我指出一条路来。
“不，我从未考虑过要上什么大学，而且我也不会考上。”我不假思索地说。
“这两年我来给你辅导文化课，保证你能够考上的。”他很自信地劝说。
在他的这份自信里包含更多的是一种希望，可随着我的摇头，这份希望与自信便从他眼中消隐了。
“佳奇，我真的不想再去上什么学，也许是自己上学早上够了。我不知这辈子我会不会有所作为，也不知我还会不会再写出什么诗来。现在，我觉得在写作上我既没有灵感，也没有了激情。常常的，我这个人很缺乏自信，属于我的自信总是很容易就被击垮的。所以，我也就常常爱自寻烦恼。”
“雅雯，这都是你自己小看了自己。你有灵感，还记得我们未见面之前你写给我的那一首诗吗？它带满了灵气。其实，你的自信心也很强，比如，我们两人能相识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不然的话，我们现在还是陌路，也不会在一起的。雅雯，你想过吗？如果你以后能上学深造的话，不论是对于你的工作，还是对于你将来的写作，都会起到很大的帮助。”
“不，我真的不想再上学了。”我态度越加坚定地说道。
接下来，我们两人都相对沉默下来。这沉闷的空气，简直令我窒息。佳奇，不是因为我太懒惰，更不是因为我不渴求知识。从未学过英语的我，凭什么去走进大学？当我从农村出来，那每一节的英语课都会让我觉得无地自容。让我对他说：来先教我学英语，从英语字母ABCD开始教起吗？不，我不能。那么多的英语课本我何日能够学会？还有别的课本呢？时间久了他会厌烦的，这也将更加助长了我的自卑感。这些我该如何对他解释清楚呢？
我是这么没出息，不敢去想上什么大学，就是别人替我想好了我也不为所动。
在他眼里燃起的两团火苗经冷风一吹，就渐渐地熄灭了，显得黯淡无光。虽然他再次将我紧紧拥入他怀中，可我知道他心底的一份落寞我无论如何也无法驱赶走。
这来去匆匆的相见让我快乐，因为我爱的人并不曾远离我。可在这快乐之余，我心里又是如此的烦躁不安，总觉得是自己辜负了他的一片苦心。
当夜幕降下，独自一人躺在宿舍的床铺上，却怎么也不能入睡。我在想着自己的种种缺点：自卑、软弱、笨拙和不诚实等。我自己口口声声说要努力学习，要有所作为，而我根本就没有付诸于行动。这样一想，又总是怕自己不能够带给他幸福与快乐的。真想跟他好好谈谈，让他来解除我心里的疑虑。
几天后，我又次敲开他的家门，这正是“十一”国庆节前夕，他正好放假在家。可我的到来，还是让他感到了意外的惊喜。他的烹调手艺很不错，饭菜做的都很合口。他母亲恨不得把所有好吃都放到我碗里，这一份由衷的关爱实令我感动。而他的关怀，更让我感到了温暖。在他的注视下，我依旧会有几分的不安和羞怯。
“佳奇，我这个人很没出息，是不是让你很失望？”当我们两人单独在一起时，我便按捺不住地问。
他把我的双手放在他宽大的手掌中轻轻抚摸着，又对着我露出他迷人的微笑。
“雅雯，你知道吗？我决不强求你去做一些不愿意做的事情。可是，我也决不希望你虚度光阴。作为一个年轻人，我们应该趁着年轻时多学一些知识才行。”
其实，我这时很想对他说：佳奇，我是不会让你看到我虚度时光的，我终会有一天让你为我而自豪。只是，你要有耐心，更要给我时间才行。
“我这个人有时真的很可恶的，说话心口不一。也许是我这个人没毅力而意志也不够坚定的缘故吧！”我还是嘴里发出一声叹息，这样对他说：
“你可以举例说明吗？”他笑着问。
“在上学期间，我曾在心里对自己暗暗立下过两次誓言，可两次我都违背了。”
“那是你给自己立下的两次什么样的誓言呢？”他饶有兴趣地追问。
“一次是我决定要在二十四岁之前不考虑个人问题。可是，我还不到二十岁的时候就开始考虑了。那个时候，整日看书看昏了头，而取得的一点成绩也让我有几分的飘飘然，所以当时总是成就感很强的。另一次是在一年之前我决定要去寻找一个谜，并希望自己会真的寻找到谜底。”说到这儿，我有意停下来，盯住他一张脸。
总觉得这明明是显而易见的，也是他马上就能够猜想到的。不曾料到，他又向我问道：“那会是一个什么解不开的谜？”
“就是有关那个军人的，我想知道他为什么没有了消息？我很想知道这个谜底。我在心里担心，总认为他一定遇到什么不幸了。”
听我说到这里，他将我的手松开了，就连他的视线也从我脸上移到了窗外。“你就是真的知道了又能够怎么样呢？”他冲我大声地问。
“也许没有了多大的意义，可我一直想找到这个谜底。我爱过他，虽然那只是一种从不曾表达过的爱，可毕竟是属于我过去的一段情感。所以，我从不希望他会遇到什么不幸。从心里我希望他一直能平安顺利，过上一种很幸福的生活。如果他一直生活得很好的话，我真的不会去抱怨他什么，而会从心里感到很欣慰。如今，我有时还会不自主地想到他的安危。但是，对现在的我来说，这一切在我心里占有的位置已经是很小了，因为在我心里有了你。”
“你看，我能够将他的位置完全替代吗？”他的语气中包含着无限的伤感。
“早就替代了。”我急忙说。
替代，怎么能够叫替代呢？我也真是的，竟然顺着他的话如此不懂得措辞得当。
“看起来，他真的是一个很幸福的人。”他茫茫然地说道。
他的这种怅惘将我的心一下子刺痛了，虽然我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但我已经感觉到了。就在这个时候，他已经是将他的整个身子都转了过去，以一种我无法来抗拒的力，背对着我。
看他这副样子，我很难过，就索性站了起来走过去，把我的双手搭在他的脊背上。我用力把他的双肩抓住，有些委屈地问：“佳奇，你说他幸福，难道你觉得自己是不幸的吗？”
他沉默着，没说一句话。我轻轻地坐在了他对面，并用一双眼睛很专注地盯着他。他依旧一动不动，连看也不看我一眼，只有一脸的沮丧。
“难道我说的你一点都不能够理解吗？”我又在焦急地问。
我再次用力抓紧他的肩头，用力摇晃着他，而他却如石雕一般。可这张脸的表情又分明是凄楚的，嘴还依旧是紧紧闭着的。此刻的我，真的是懊悔极了，心也跟着慌张了起来。我真傻，真是不该对他讲刚才那番话的。我多想将我的一颗心呈现在他的面前，让他来看个真实，好让他能明白他在我心里占据着多么重要的位置。
“佳奇，你不要这个样子，好不好？”我简直是在恳求他了。
“雅雯，告诉我，你爱我吗？”他终于张开了嘴，却又冲着我如此悲切地问道。
我被他的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震惊了，便瞪大一双眼睛愣愣地看着他。
佳奇，我爱你，就在几年前见到你的时候就开始爱了，你知道吗？因为你，我忍受了我家人多少的嘲笑、讥讽和挖苦。为了你，我去跟他们吵，来替你争辩，也都是因为我爱你。你明白吗？也许，从来就不曾会有什么能够替代你的人，只不过是有人将你替代了而已。因为你在那时成了我的一个不能实现的梦幻了。
我几乎是恼羞成怒了，并认为他这时让我受到了一种羞辱。我把头重重地倚靠在他的肩头，双手更加用力地抓紧他，而眼泪就要从眼眶中奔涌而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