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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哀绿绮思-第19章

小说: 哀绿绮思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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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理何在?我愤慨。

    “这叫做大勇若怯,大智若愚,”小文大声说!“我们才是深思熟虑的君子人。”

    叫破喉咙也不管用,哀绿绮思又听不见,我们又不能在她面前打空心人的毒针,我们还要维持该死的风度。

    太不公平了。

    “哀绿绮思不会相信他吧?”

    “女人很难说。”

    “什么时代了,还看轻女人,现在只有蹩脚男人才看轻女人。”

    小文说:“真的,女人的一颗心,非常难说。”

    “小丁,你出去打探打探。”

    “好,我明天一定要去见她,说甚么也是朋友一场。”

    “我也去。”

    “喂,都趁墟去了,明日不如在店门挂着招牌:‘店主有事,休息一日’。”

    第二日只得由小丁去走一趟。

    我与小文哭丧着脸陪客户听一首新作的广告歌。

    听了数百次,做梦也背得出来,闷死人。

    这两年半我们三人都未有放过假,绷得太紧,又不敢呻吟,呵,创业这样艰难,真想辞去蚊型老板职位,跑去做份风流工,下班就是自由身。

    好不容易等到小丁回来,我与小文拥上去。

    小丁脸上带着不可思议的神色,茫茫然。

    我拍打他后颈,使他灵魂归位。

    小丁说:“你们肯定那人是空心老倌,我听他说得头头是道,彷佛三亿美金家产不算一回事似的。”

    “把艾运叫出来证明这件事。”

    约艾莲,我们可大方漂亮,三分钟办妥。

    她很够义气,与我们吃午饭。

    “艾莲,是不是有真凭实据,那人只是虚有其表?”

    文说:“何必问我?全世界人都知道,他开出之期票满城跳!每次都险些儿打官司。”

    “好家伙,开跳票。”我倒抽一口气。

    “那么口气为甚么还如此庞大?”小丁不解,“他说手头上有两个客户要介绍给哀绿绮思,总公司在纽约,已经订好飞机票要同她飞美去洽商,一成功回来便组新公司。”

    艾莲笑,“说说也不行吗?我说我上次旅游回来,搭飞机就坐在罗拔烈福身边,人家瞧我长得好,还称赞我像中国娃娃呢!有些人根本把自己当小说人物,够传奇性嘛!”没想到这小女孩也伶牙例齿的。

    “哀会不会相信他?”

    文莲沉默一下子,“不会。”

    我们松口气。

    小文随即说:“不信,何必跟他跑。”

    艾莲说:“她生活也很无聊。”

    “这么充实,还说无聊?”我不信,“美女嘛!”

    “美女也是人,还不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艾莲说:“人人如你们这样想,美女真要寂寞至死,甲也认为她不愁没出路,乙既觉得她裙下三万人,好了,谁也不上门去追,结果她只得与空心人在一起,因为只得他有胆子。”

    这顿话说得我们口停目呆。

    真的,好男人都不肯轻举妄动,那还不便宜了坏男人。

    坏消息一个接一个,我们三个人面色大变。

    我低声说:“这一去就没有得剩了。”

    艾莲说:“真是的,同名誉这么坏的男人拉扯,无论在公在私,以后都难做人。”

    没想到一个小女孩的脑子都比哀绿绮思清醒。

    “你们这三位先生,也算同她熟,劝她几句也是好的。”

    我又低下头。我会试探一下她的口气。

    哀很意外,她笑说以为我已忘记她,因为好久没同她联络。大家哈哈一轮之后,会谈正式开始。

    我:“听说有意大展拳脚?”

    她:“消息传得真快!我已决定辞职。”

    “你已想清楚?”

    “你看,要是你们公司成立之前,有人如此口气同你们说话,不给你们打死才怪,这还不算看轻你们?”

    “但你是娇滴滴的女郎。”

    “我一不会唱歌,二不会跳舞,三没有演技,再娇也得打天下呵!”她有些疲倦,但仍然笑看。

    我忽然冲动起来,“哀,你知道我们这三个穷小子都很爱护你。”

    “这我知道已更久,你们也实在忙,虽然没有常聚,但关心我却是真的。”

    我们握看手。

    “哀,我们总是好朋友。”

    “咦,婆婆妈妈,心中有甚么话要说?”

    “哀,不要与那人去纽约。”

    她一怔,沉默。

    “哀,他与你的性格不合。”

    她温和的说:“我们只不过是生意上的拍档。”

    “人家会怎么想?”

    “只要自己有实际上的得益,其他微不足道。”真是现代人。

    “我怕他说的都是……我怕他力不从心。”我尽量婉转。

    “我会小心。”

    “我怕你吃亏。”

    “我也并不是昨日才出世的。”

    “但有许多无形的亏……”

    “小皮,你说得太含蓄抽象。”

    “能不能不去纽约?”

    “这个机会我等待很久,是着名的时装公司计划在本市推出便衣系列。”

    我沉默。

    “而其实,他这个人,也不如你们想像中那么差。”她微笑着说。她还帮他。

    我*副不以为然。

    “做生意,手头上总有不便的时候。”

    “我们从来不会轧支票。”

    她还站在他那边,真的中毒已深,双目已盲,甚么都不愿看见,她说:“你们生意尚没有做大。”没得救了。

    “几时动身?”我心灰意冷。

    “下星期。”

    我与她不欢而散。

    一连几日食欲不振、失眠、心疼。

    小丁说.“如果你在恋爱,就承认了吧。”

    我摇头,“才不是,我只不过关心她。”

    小文问:“你关心我,会不会到这个地步?”

    “你是臭男人,懂得保护自己。”

    “现代女人也不弱哇,”

    “她很胡涂,”我眼睛都几乎红了,“一味要往上爬,又不得其法,人又长得美,险象百出,真要命。”

    “真的,那么美,招引豺狼。”

    “没有色心的人也起色心。”

    “偏偏她又不大知道利用这种本钱,不得其法,白白浪费。”

    七嘴八舌,更说得我心慌意乱。

    我把头伏在桌上。

    小丁说:“不必与自己过不去,爱她呢,去抱住她的大腿哭着哀求,一点点自尊算得什么?”

    “你为甚么不去?”我问。

    “小皮,我们上阵,你就没机会。”小丁扮个鬼脸。

    很明显,经过长途赛,他们两人都认为不值得,自动弃权,对哀绿绮思认真的,只剩下我一人。

    我很悲哀。

    “没有时间慢慢耗,”小丁摊摊手,“我考虑周详,我不是大情人,不能牺牲那么多。”

    小文亦说:“将来找个普通的、随和的女子,结婚生子,不知多幸福。”

    “如此说来,美人都没人要?”我不服。

    “美人唯一的职业是做祸水。”小丁哈哈笑。

    “太不安份,我们要天天防着她,多么痛苦。”小文亦说。

    我说:“她也是人。”

    “是,她是人,但她是个美丽的人。”小文提醒我。

    “去追她吧。”小丁说:“你追到她,于我们有益,既不费力又可得餐秀色。”

    可怜的哀绿绮思。

    我并没有去抱着她膝头哭,因为没有空,时代节拍的洪流冲得我离开了她。

    她跟着空心人去纽约,寄过一张名信片回来,只得几个字。

    他们去了很久很久,仿佛有几个星期,在这当儿,我们没有闲着,我们完成了一个很的大的宣传计划,使今年的利润大大增加。

    那一阵子我们拼了老命上,睡在公司里三日三夜。

    女人?我们已忘了世界上有女人这种动物,三月不知肉味。

    完成之后三人去喝得酩酊大醉,在路上唱山歌,被警察干涉,几乎要告我们游荡。

    回家头痛地倒床上睡,第二天太阳晒到背脊才起床,想到那小小的成就,犹自欢呼不已。

    男人,当然以事业为重。

    女人,要多少有多少。

    美女,在男人有名誉有地位之后,自然会得迎上来。

    男人,落魄时期,怎么去配美女。

    大家的思想都搞通了,唉,现在社会,即使偶而尚有痴心汉,肯为女人付出偌大的代价,

    大家亦只以看傻子的眼光看他。

    我们精乖聪明,取舍分明,一次都不能错,时间与精力都不能浪掷。一次都不能,一次亦太多。

    甚么漫游巴黎,到合里岛观日出,都得留待五十五岁之后。幸亏现代人上了年纪还活泼得很,足可以在退休后享福。

    小丁有次说过:“我们这样做其实很笨,到四十岁突患癌症,就非常不值。”

    我说:“那倘若你玩到四十岁,一无所有,岂非比生癌更惨。”

    大家默然。

    哀绿绮思这样的女子,就被牺牲在现实海中。

    一个月后,我开始担心。

    找艾莲,打听她的下落。

    艾说:“我始终只是她的秘书,不好问太多,她也没留地址。”

    “她的公司还开不开?”

    “你没听说吗?业主已没收订金,租约作废。”

    一切在意料中,谁也不相信这间公司会开得成功。

    我急起来,“那不回来也不行呀!”

    “好像他们人也已不在纽约。”艾运迟疑地说。

    “甚么?”又是一个灾难。

    “好像在夏威夷渡假。”

    〔你听谁说的?”我追问。

    “上个月有人在夏威夷碰见他们。”她吞吞吐吐。

    “总得回来吧,”我说:“总不能就此落籍,没有这么简单的事,越迟回来,越是狼狈,彷佛同人双宿双栖一段日子,完了分手各散东西,无法不踏上归途。”

    艾莲沉吟,“如果能结婚又还好些。”

    “万万不能结婚!”我急得额角冒汗,“同那样的人?”

    “现在也无所谓了,结婚六个月就可以分手!总比名堂都没有,白陪人玩好。”

    我大吃一惊,“这是目前女人的道德标准行情?”

    艾莲默然。

    我说:“我想同她通个消息。”

    “我设法找找地址。”

    茫茫人海,哀绿绮思像是已经淡出。

    直到有一日,在客户一个酒会中,我看到空心人。

    不错,是他,化了灰也认得他,浮得淌油,握住酒杯,像花蝴蝶般穿梭人喜之间,展览他的混身解数,意气风发,不可一世。

    我留神注意他身边的人。

    并不是哀绿绮思。

    是一个年轻的、时髦得会起飞的女孩子,才廿三岁,妖艳而做作,但因为年轻,并不讨厌。

    哀呢?她在何方?

    我悲愤莫名,不不,这个伧夫不能这样对待她,不能把她当为猎物之一名,我不允许。

    我走过去向他打招呼。

    他以舞蹈的姿势转过身来,“嗨,皮先生。”

    他还记得我姓甚么。

    我开门见山的问:“哀绿绮思呢?”

    他一呆,没想到我这么倔。“老实讲,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我拉住他西装的前襟。

    他大概也知道华伦天奴的麻质外套经不住我拉扯,连忙与我退到角落。

    “嗳嗳嗳,慢动手,她是成年人,有手有脚,我怎么管得住她,你又是她甚么人?”

    我低声喝问他:“在夏威夷之后,你把她放在哪里?”

    “我自己先回来,我怎么知道她下落?”

    “你想想清楚,先生,你的记忆力不至于那么差吧?”

    “好好,我想想。对了,她决定与我拆伙,我们分手之后,我亦不知她何去何从。”

    “你没有为她谈妥生意?”我查问。

    “人家是世界性公司,哪里会轻易判出来给无名小卒做宣传!我落足嘴头,跑破鞋底,也不得要领。”他赖得一乾二净。

    “那时不是说有十成把握?”.

    “皮先生,你也是出来走的人,做生意,岂有十成把握?”

    我气苦,不语。

    “我原无必要向你解释,皮先生,但大家是朋友”

    “她的地址你有没有?”

    “没有。”他耸耸肩。

    我难道还能扣留他不成。

    空心人最后说:“她的脾气很坏,很难侍候。”

    他走开,继续投入人群。

    我再也没有胃口留在酒会中,忽忽回家,与小丁及小文商议这件事。

    三个人相对无言,几乎没泪千行。

    “可惜可惜。”丁叹道。

    “甚么地方去找她?她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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