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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逐虹-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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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他才问道:“你相公叫什么名字,今年贵庚?他娘又是什么时候去世的?”

我回道:“他叫易戈,今年二十一了。他娘在他十四岁时便去世了。”

他将头转了过来:“易戈?鬼宫少主?”

我一下子绷直了背:“冷叔叔,你,怎么知道?”或者我应该问:“怎么连你都知道?”

他忽然又上前几步,将我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几遍,才问道:“你们是不是住在松溪村外的那座独屋?”

松溪村?啊,原来我们住的那个村子叫松溪村。

他自己点了点头又喃喃自语道:“果然是上天的安排,依依,没想到二十多年后,我们的儿子居然会住在我们的房子里。他没在那里生出,却依旧还是住在那里了。”

目瞪口呆也不能形容我现在这付样子,他说易戈是他与易五娘的儿子,可桂爷明明说他是鬼宫宫主与鬼宫圣女的儿子啊。

还有,他怎么知道我们住在松溪村那座独屋啊?

路边松下有石,我们俩各据一石坐了下来。

他说,之前,他见过我,就是在松溪村的独屋边,他也见过易戈,与我在一起。那屋子是他当初跟一个外出经商而后在外安家落户的村人买的,家中的物什基本就是自己动手一点一点置起来的。可是二十多年前那场灭宫之灾后,他也没有再回来住过,屋子也就圮了一些。他说:“人都不在了,我再回来,只是睹物思人,徒添悲伤罢了。”但习惯性地,他会隔一段时间回松溪村看看。他先是看到鬼宫旧址上有大队人马在挖掘,后来就看到那屋子里已被整修过并住了人。

我说,我知道易戈他娘是鬼宫的圣女,也听说鬼宫覆灭时她并没有在宫中。

他的神色时而柔和时而悲愤:“当时,她已经跟我走了,她已有身孕,我原本是打算和她在松溪村安静地呆一阵子的。这地方离鬼宫并不远,却是在山坳中,宫主也未必会想到她并没有远离。可是那天,她听说了武林众门派围剿鬼宫,不顾有身孕便要回宫。可那时,群豪已攻入了宫门。鬼宫地方隐蔽,倚天岭下还有两座小峰挡着,是天然屏障,且设了机关的,没有人带着很难入内。可是,群豪竟是绕过了那两座小峰,攻了进去。她便怀疑我是那细作,故意接近她,弄清了地形,又通了消息给了群豪,因此整了包裹,大骂我而去。

她方回到她的赤魅殿,那殿突然爆炸崩塌,继而起火。我在后面竟是赶不及救她。我连她的尸身也无法找到,后来只好等群豪退走后将那些梁木都堆到殿前,又放了一把火,只当将她火葬了。但我那时总存了侥幸,我听说鬼宫中地道纵横,希望她入了那逃生的地道,留得一条性命。起初我还逗留在鬼宫附近,但她一直没出现,就是松溪村的木屋也未回来过。我在山上等了五年,才死心下山到了来春镇。”

我静下心来听他说话,便也渐渐地明白了几件事。我问他:“你说你经常回鬼宫故地和松溪村,那你这一个多月来是不是回得更频繁?那么那些后崖上的死人,都与你相关?”

他很平静:“是,我杀了一些人,他们碰了赤魅殿,那是我为她砌的坟,我不想他们扰了她。”

果然,我猜对了一些,又猜错了一些。我以为他是守护财宝,他却是守护灵魂。

“有一个晚上,我和易戈也入了赤魅殿,曾听到一声叹息,是你吗?你为什么没对我们下手呢?”

他又点头:“我来的时候你们已在殿里了,我看到你们在安置那些尸骨。我猜你们与鬼宫有关,即便没有关系,肯善待她死去的门人,我不想杀你们。”

“那他们现在早已挖开了赤魅殿,你怎么又不去阻止了呢?”

“我对地道并不知情,而且我已知道鬼宫有后,便想到当初她也许并没有死。其实我也出过手。不过他们早已乱了,不知谁杀谁了。”

我现在终于知道哪些人是他杀的了,那深而狭小的喉间一点,来自于他现在手中的那根“烧火棍”——追光剑,它那钉子似的剑身才使得那些人象是被剌类的武器剌死的。

但我,终究还是没有说出桂爷说的“易戈是鬼宫宫主与圣女之后”这句话来。

逐虹 第四十三章 伏兵

安心地睡了一个晚上,我果然有口福尝到来春镇丰富可口的早点,那个韮菜蛋包饼果然很香,还有那个条头糕,有许多种口味,有不同的馅的。自己吃完后,想着今天要回松溪村的,便又多买了一些。路经一个卤味店,有新出炉的烤鸡,经不住那个香味的诱惑,又买了一只,看到酒铺里的沉香酒,又觉得可以买回去给祁龙、倩倩一起喝。

于是我走到那个木器店时,手中已有了一个不算小的包裹。

今天,我要与冷叔叔一起回松溪村。

我的心情又转明媚了,觉得与易戈之间也并非是死结了,这却缘自冷叔叔的一句话。

昨天,我究竟是没忍住,告诉他,易戈是鬼宫宫主与圣女之后。

我以为他会大受打击,至少会沉默不语一阵,没曾想,他竟是笑了,笑得云淡风清。他笑的时候甚有光彩,有如月下飞瀑,清光湛湛。这才是我想象中的寒玉公子。他十分坚定地说:“不是,我知道,如果他是依依生的,那他一定是我儿子。”

我震惊于他那十分的自信。既而为他的自信欢欣鼓舞,因为如果易戈是他的儿子,那他就不是什么劳什子少宫主了,即便他娘是鬼宫圣女,他也只能算是鬼宫后人罢了。他不必要死要活的守着那啥宝藏吧?大不了,我不要那逐虹刀了。

我忽然十分悲哀地发现,我初出江湖时立下的大志,显见得是一个也完不成了。说是嫁英雄,却嫁了一个侍卫;说是觅知己,知己却从不当我是知己,还只是少年时的伙伴最为贴心;现在是连觅好刀也要放弃了。

但是立大志不能代替生活吧,还是生活得畅意更为重要吧。

那个小小的木器店,两扇门板才下了一扇,冷叔叔也已收拾停当。今日,他剃了胡须,梳齐整了头发,甚至还束了一个紫金冠,银灰色的袍子,深灰色的腰带,整个人完全不一样了。这会儿我才看出他的下巴眉毛与易戈十分相似,那站着的姿态也几乎完全一样,同样的挺拔又带了一些冷然。我忽然便相信他是易戈的生身父亲了。

或者我也该称他一声“公公”,然,到底是不好意思开口。

等他为店里上门板的时候,隔了两个铺子的一家寿材店老板过来开门,看见我们两人站在一起,愣了一下,走拢我,低声问道:“姑娘,你没事啊?”

我莫名其妙:“你认识我么?我能有什么事?”

他小心地瞥了正在关门的冷叔叔一眼,继续小声说道:“昨日,你不是与那个掌柜起了冲突,被他追着了么?申时左右,还有人来打听是否见着一个翠绿纱衣,白玉珠花北地口音的姑娘。我想了想,该是你吧?”

谁啊,我才到来春多久,就有人问?难不成是易戈派人来问了?

我忙问:“那你怎么说的?”

他回道:“我昨日没想起来是你,还是前面卖包子的刘大娘他们说你被那个掌柜抓了。”

我卟哧一笑:“我哪有被抓,怎么,你们都不认识木器店掌柜么?”

他缩了一下脖子:“十来年了,他脾气不好,也不爱跟人说话。我们确实不知他的姓氏。”

我不由腹诽:是易戈的爹没跑的了,多说一句就会死的主。

我们是走着回倚天岭的。我那借来的马,昨天与冷叔叔谈完天回客栈,竟被小二告知,说马跑了。唉,今天还是赔点银子给欧阳家算了。

他说,他认识一条捷径,翻山虽然辛苦些,却可以直接到赤魅殿的后崖。而他,那条路早已走熟,即便是夜里,也不会走岔。

这一路上他的话也不多,大部分也是我问他答。他说,那个香木球是他雕的,是选了整段的楠木,做了很久,也只做了两个,他将球送给了易戈他娘,却不知为什么是被别人卖了,也不知是她亡故前还是亡故后才流落出来的。我想了一下,我大约是七八年前买的这个球,那时候,易戈他娘亲是亡故了么?时间上似乎也对得上。想到这里,忽如醍醐贯顶:郭城,那个卖木球的少年,莫不是少年易戈?我与他竟是有一面之缘的么?

又有一灵光快速掠过,但却没被我抓住。可即便如此,我也是十分欣喜了,似乎是解开了好几个结。

远远地,能看到倚天岭上那块巨石了。这条路果然近,竟是与我骑马走官道差不了多少时间。

经过一个叫排云岭的地方,冷叔叔却忽然说:“我好象看到熟人了,我去瞧一眼。你且先去,顺着这条小路直下就是赤魅殿后崖了,我到时到松溪村那木屋找你们就行了。”我往他看的地方极目张望了一番,却是没看到什么人。

排云岭与倚天岭间也不过隔了二座山峰,那地势比倚天岭略高一些,其实倚天岭上也只有几座巨石,余下的还是比较平缓的。这峰树木要比倚天岭繁茂,起伏也比倚天岭要多一些。

快近午时了,太阳有些烈,林间十分安静,只听得我自己的脚步声和林下细流潺潺之声。我下到路边溪沟边掬水洗了把脸,转头间忽看到上面的山坡上有一条狭长的银色光亮一闪而过,似乎是兵器之光。我疑心顿起,这明显是出了鞘的武器。是什么人执了兵器在此处呢,难不成有私斗?但又不闻呼喝打斗之声。若不是离得太远听不见声音,便是有人埋伏于此了。

我轻轻一纵,上了一棵高大的杉树,手搭了一个凉蓬,向远处仔细瞧去。

林间只有蝉声,但远处却有几只鸟在一片小树林上空盘旋。看看树林茂密,枝枝相接,我起了念头,在林间如猿跳跃飞纵,向那厢而去。眼看着十分接近了,方伏于一棵栎树枝桠间,细瞧。

果然,又有兵器之光在阳光的折射中于林间一闪一闪,这下我却是看清楚了,银光集中,林中人只怕不在少数。不敢再在枝桠间跳跃,只怕有呼啸之音惊了林中之人。辨明方向后,我小心地下了树,在林间慢慢地穿行。这小树林倒正在去倚天岭的路边,其实我可以绕开他们,只不过是多花些时间。但是,好奇心总能战胜理智,我还是一步一步地走进林中去了。

有衣袂拂风的声音从我耳边过,我一个激凌,站了下来。再一打量,前面东北方与西北方各站了一个青衣人,正无声息地看着我。我忙打量四周,回身一望,身后东南方与西南方亦各站了一个青衣人,我竟是被他们围在中间了。

我按住心跳,脑子里迅速地考虑着从这里脱身的可能。我已看到,林间有铠甲之光,有头盔的红缨在林间轻晃,那林中竟是一队士兵。向前,肯定不行,只有后退,破了后面这两个青衣人才能脱身而走,林中不利于大部队行军,以我的轻功,应能甩掉他们。但是,这究竟是哪里来的士兵呢,我却无法再看得仔细一些。

我将疾影轻抖开来,往身后东南角那人扫去,同时纵身向后,那人避过,却有三把剑同时递了出来,疾影掠过,剑身都歪了一歪。他们四人竟又迅速地换了位置,最先避我疾影之人却是站在我的右侧。唉,此时我身处的是一片小空地,虽小,但树却都在他们身后,我身边唯灌木而已。

只是方才这一鞭,却教我试探出这四人轻功都不错,武功却说不上极好,我还有些胜算。只是打归打,却不能惊了林中的士兵。我又出了一鞭,横扫左面与前面青衣人双足,在他们躲避之时,往前扑去,只想上树,没曾想,他们换位速度竟是奇快,身后之人已换至左侧,而右侧之人却补了后位,执剑向我刺来。我不出声却也罢了,这四人也奇怪,竟也未发出呼喝声。

我使了力气,将疾影抖散,白影如网罩住身前之人,让他挪不了步,我自己却借机跃起。我身在半空,左右与身后之剑却同时向我递来,疾影轻转,天蚕丝分作几股,轻缠住两把剑,将它们引向一边,两剑相磕,发出轻脆的“呛啷”之声。我借了力,向最近的一棵树飞去。

这一声“呛啷”却是惊动了林中的兵士,有人呼喝道:“什么人?”有脚步向这方向而来。

我在树上,树下四人依旧分四角围着,林中出现一小队士兵,金盔金甲,里衣却是宝蓝的。那么鲜明的宝蓝色,那么熟悉。端州兵,那是怀义王府的府兵!

我的心放了下来,却依旧没有下树,那领前头的小校冲树下其中一人道:“刘护卫,怎么回事?”

那刘护卫朝我站立的方向一指,道:“有女子窥营。”

他这话一出,那小校一挥手,七八名士兵将树一围,搭弓上箭指着我。

我原本上树,是为了从树枝间跃走,如此一来,却是走不脱了,不过自家的府兵,也用不着走。

我从树上一跃而下,整了整衣服问那小校道:“端州怀义王府兵,你是谁的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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