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虹-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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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过一个小岭,才发现我已乱了方向,这既不是回村的,也不是去地宫的路。
我这是要往哪里去呢?嗯,我说过要去来春镇的,那儿不是有沉香么?去,一个人也去。
只是这路,好象不太认识。正左右张望间,忽听到后面有马蹄声,有人招呼我:“祁女侠!”
我转头,身后一男子牵了一匹马,带了和善的笑看着我。这人我认得,虽不知姓名,却知道是欧阳家门下,这段时间走地宫探秘道,天天遇见的。他关切地问:“祁女侠这是要去哪里?怎么一个人呐?”
我掩了情绪道:“啊,我想去来春镇。我听说那儿热闹,又闲着,便想去瞧一瞧。”
他又问:“易少宫主没与你一起么?”
我道:“他这几日太忙了,没空。只我自己有空,便想去逛逛。”
他“哦”了一声道:“来春其实比曲水更热闹更有味道,也没比曲水远多少。酒楼的菜做得普遍比曲水好,沉香酒也真不错,确实是香。就我自己来看呐,来春的小吃尤其好,你要是去,一定要住一晚,清晨起来尝尝那里的早点,那小吃,韮菜蛋包饼那真叫香,糯米条头糕细腻芳香,甜而不腻,你们女子一定喜欢。还有鸡汤田螺,溪鱼,你一定得去尝尝。”
我扯了个笑容:“真的?你说得那么好,我一定要去尝。可是……”我顿了一下:“我好象不认得路。”
他哈哈一笑,指了指脚下这条路道:“不难走的,就是沿着这条路出去,看到官道了往东走便行了,很好认。只是走路的话,要多费点时间,骑马的话一个多时辰便能到了。要不,我这马借你,你回来时还我便成。”
我道:“这怎么好意思?你往哪里去呢?不用马吗?”
他回道:“我回欧阳家驻地啊,前面没多远就是我们住的横山村了,不用骑马了。”
我也有些心动,便谢过他,他又笑笑说:“要我帮你跟易少宫主打个招呼吗?祁女侠似乎是临时起意?”
哎,还是被人看穿。
我点头道:“好。”
他看我上马,笑着朝我挥挥手道:“住一晚,散个心便回来吧。”
我骑着马在小道上小跑着,转上官道后却急驰了一段。飞驰的感觉让我的心情慢慢放松下来。这似乎又是易戈教我的排解方法。
到来春,果然很快,我走了一个半时辰多一些,跟人打听了最有名的酒楼,坐下便点了几个特色菜。午饭未吃,此时已饿得前胸贴后背了,虽然心情不好,但菜真不错,我还是吃得下的。让小二取了一小壶沉香上来,慢慢地喝着,这酒甜香,入口绵柔,果真是好酒。
我并未喝醉,一人在外,这点却是清醒的。但酒易勾起心事,眼里被泪蜇得疼,去腰间摸帕子时却摸到为易戈绣的那只荷包,黑色浮凸了松叶纹的锦缎,上面清清爽爽地绣了一支并蒂石榴花,青翠的枝,艳红的花瓣层层叠叠,费了我多少的心血,指上不知被针刺了多少次。绣完了,春满夸道:“公主常说自己不善刺绣,其实认真绣来,真的很不错,色用得好,也精细呢。”可再精细又如何?只怕那人并不欣赏。我捏了那只荷包恨恨地扔到了地上,一杯沉香下去后,终又舍不得,弯腰拣了回来,拍了浮灰,依旧塞好。
从酒楼中出来,寻了个客栈住了,却又郁闷,便出来乱逛。走几步就是一条热闹的街巿,我却被一家店铺吸引,那店门面很小,是做木雕的,有小件的家具和一些妆盒摆设什么的,手艺十分精良,花式也新奇,并不是什么云纹、牡丹之类的,刻的是最普通不过的花草,木槿、石榴、牵牛什么的,皆生动,我甚至还看到了易戈为我雕的那个妆盒上的那种草纹,还看到一枝桃花簪,忽便想起自己的那一枝,抬手去抚鬓,却是一惊,那簪竟不在发上,难道是我这一路狂奔,掉了么?果然,没有缘啊。
我便这般愣怔着站在人家店铺里,惹得那四五十岁的胡子拉茬的掌柜多看了我很多眼。
没了看的心情,我仄仄地出了门。走出不远,忽听后面有人叫我:“姑娘留步!”
逐虹 易戈番外 我的公主(一)
一
那一年,娘病得很重,村中的方先生来看过,他虽通医,但究竟不是大夫,只说娘是旧伤加心疾,还得请外面的大夫来看。我没钱带娘出村看郎中,这独望村又是远近闻名的疠病村,没有一个大夫肯进村看病人的。
桂爷外出了,他总是神出鬼没,也没个归期。娘只靠先前自己在山上采的草药缓着,我却起了心要赚点银子替娘买药。
村里的铁牛他们要去郭城卖跌打丸,来邀我,我想了想,郭城距村里比潜县近,我去个几天,赚够银子买了药便回来,娘便托大志家照看着。
铁牛跟着铁叔来过几回了,所以很快就选了城中比较热闹的地方——一个茶楼前面摆开了摊子。这回没有长辈陪着,光是我们四个年龄相仿的少年。
卖跌打丸,要吆喝要做把式,挨点打割伤自己更能方便推销,顺便也赚个卖艺的钱。常在外卖艺,我们早就知道如何用拳用刀能使伤口狰狞而实质伤害最小,至于治伤么,独望村中各家有各家的金创药,功效比寻常药店里的总要好些。
那天,我们的锣声一响,果然周围便围了一圈人,以孩子居多。我们先是走了一趟拳,又开始耍刀,照例是铁牛用刀砍我。那次他没砍好,皮削开得多了一些,当然血也流了许多,围观的孩子中有尖叫着散去的,还有在叫“要死人”了的,我心中好笑,但总要让血流一会儿才让铁牛上金创药的。却有一个小姑娘蹲在了我的跟前。她竟是个不怕血的,一双清澈大眼还盯着看。
她大约十岁上下,一身玫红衣裙,下着一双粉底小靴,锦衣纱裙,金丝绣线,头上珠花也十分精致,看上去就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又加上肌肤雪白,修眉杏目,唇是淡淡的樱粉色,怎一个粉妆玉琢了得,精致得象个小公主。我们四个当时看得也有些眼直,都停了手里的活,忘了卖药了。
我与她对眼瞧了一会儿,她忽然说:“快上药啊,血都要流到地上了。再流多,要补不回来啦。”
铁牛这时也回过神来,一边取药为我敷上,一边说道:“不怕不怕,我们的金创药、跌打药那都是一流的,你看看,我一上药,这血立即便止了,好了以后疤也不容易留下呢。小姐要不要买一点?”
她慢慢说道:“金创药啊,我们家里也有许多种的。你们这样卖金创药多伤身体啊!我崐爹说了,凡药三分毒,外用的药也是药。你娘会赞成你这样卖药么?要是我这样,我娘我爹肯定心痛死了。”
铁牛见机得快,回道:“小姐啊,我们穷人家,卖点药是为了吃饱饭,那是帮了爹娘,自然是什么办法有用,用什么办法了。这点点伤,有什么要紧。”
我一向不爱说话,当时却也答了一句:“我娘病了,我要攒钱给她看病。”
她修长的眉略皱了一下:“这样啊?”说着便伸手去腰间摸索了一会儿,摸出一锭小银来,总也有二三两,放在我们摊前,对我说道:“那,这个,是我四叔给我出门买饼的,我没花,你拿去给你娘看病吧。”说完便站起身来要走,身体摆动间,胸前挂着的精美玉锁磕到她的膝盖,轻轻摆荡着。
我感受得到她的善心,却有些被人施舍的难堪。我知道我们这些卖跌打丸的其实也算是走江湖卖艺,卖跌打丸也赚不了多少,还不如人家瞧热闹给的钱多。但我那时一直以为,这样要钱的话与乞丐也没什么不一样。钱,是一定要拿东西换来的。
于是,我叫住了她:“哎,你拿回去吧,我不要。”铁牛在旁边扯我,我却不动。
她回过身来,看到我的表情,起初有些惊诧,但马上便明白了,立即说道:“啊,我忘了取东西了。”然后看着我摊上的那两个木球道:“其实我刚才看中这个了,能不能卖这个给我?”
她竟是如此的善解人意,维护了一个少年的自尊。
那两个木球,是我先前装药的,药取出后便也一直放在边上。但这两个木球是娘给我的,我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拿起了那两个木球。我和娘在村里的日子原本也过得不算拮据,但自她病了,我们便一日不如一日了,娘也曾让我去潜县当过一些东西,家中现已没什么可当的了,这两个木球,虽然精致,但到底算不得值钱的物事,如今她既喜欢,也算是我将它们死当了吧。
我拾起那两个木球,递了过去。她接过后,朝我笑了笑,粉颊上露出两个小而深的酒窝,那张原本就可爱的脸更添神彩,我竟然怦然心动。我这算是一见钟情么?
一个美艳无双的男人忽然出现在她后面,唤她道:“雾宝,我们要走了。”
那男人的长相比女人还美,一双眼中笑意盎然,怜爱地抚了一下她的发:“买了什么?”她也举给他看,有些撒娇地道:“喏,这个!”
不但是我们四人,周边的人也已没有一丝声音了。
他牵着她走后,才有人发出惊叹,道:“那估计是父女俩,那男人这么美,小姑娘虽然不很象他,但也是个美人坯子,长大必然出色。”
那次,我并没有在郭城呆很久,一来是惦记娘的病,二来,她付给我的买木球的银子也该够买药了。
娘没有拖过半年,还是离我而去了,她不算是慈母,但我知道她心里其实很疼我,只是言语上不会表现出来。
现在我是一个人了,有一间房子,但没有家。
我还是和铁牛他们搭伴四处去卖跌打丸,轮着受打轮着受伤,但没有一个小姑娘蹲在我面前说:“快上药啊,血都要流到地上了。”每次到郭城,我都会有不切实际的期待,希望那个小姑娘还会出现在我们摊前。
这样的日子大概过了半年,直到我遇到了一个男人。
那个男人看我们打把式卖艺看了一个上午,然后走上来说:“你们想要换种方法挣银子吗?”
他说,他的主人要招一批护卫,他看我们身手都敏捷有武功的底子,便要招了我们。他说每月的起薪是一两银子,{奇}以后会加,{书}有功还有赏,{网}但是之前要经过严酷的训练,或许会丢命,如果愿意的,可以先给家中定金。
我、铁牛、二毛、栓子都同意了。我是一个人,铁叔也在三个月前故去了,但铁牛有奶奶,他们三人便先回村去跟家中交待了,而我,呆在破庙中,等着那男人来带我们走。
那男人就是奇叔。
我后来才知道我们要效力的是睿王,但奇叔说,你们这批人,以后是跟着小主子的。
我没想到小主子,竟会是北狄的怀义王。
二
十七岁时我见到了小王爷,看到他的第一眼,我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我不知道这种熟悉感从哪儿来,但他让我想起当年的那个小姑娘,小姑娘与他并不是很象吧,但就是有那么一种相似感。我有直觉,他们俩一定有某种联系,这种直觉让我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保持了一种亢奋的心情。几个月后,我当值,作为影卫守在他的窗外,我看他打算就寝,从襟口拉出了一把精美的玉锁,取下来放到了一边。他拎在手中的玉锁晃晃荡荡的样子让我想起另一个相似的画面。
我的心跳略快了些。
但我还是没搞清,小王爷有没有妹妹。直到两年后,小王爷接了一封飞鸽传书,唇边噙了一个微笑道:“她下山了,不知会不会回端州。”
时日流逝,我对她的期盼在渐渐减弱,不是不再喜欢,而是想着,她已长大,或许已许嫁,即使未嫁,地位差距也太大。如果她就是王爷的妹妹,我与她更是隔着千山万水,只能仰望。所以我的心思便深深地埋在心底,她是我的一个梦,也只有在夜深人静时方取出回味。
又一年,王爷带着我们回上京王府,原因却是要参加龙舟赛。这是我跟着他以来的第一次。到了上京,我便明白了,此番回京,是要落实北狄长公主霓虹公主的亲事,而霓虹就是王爷的双胞亲妹妹。
我记得那一日是五月初五,我的二十岁生辰,在龙舟赛获胜后,那个高台上的华服少女纤纤玉指指向了我。
我听得到她的声音泠泠作响,她的面容清丽,算得上是个美人,可我不能确定她是不是当年的那个小姑娘,只有那修眉杏目,依稀有些影子。她的神色淡淡的,明显对指婚并不那么热切。
所以我,即便心跳有些快了,但依旧保持着神台的清明。
及至我再次见到了那个惊艳绝伦的男子,我的心中才有了底。他来北狄王府探察我,只问了一句:“你是易戈?雾宝指的是你?”我算是郑重地应了,但没有多说话,因为不知道要说什么。但我心里是雀跃的,她果然便是她啊。
成亲当晚,她便坦白地说了,她可以给我身子,但给不了心。
我并没有受多大的打击,作为一个擅长收集情报的影卫,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