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虹-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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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苦笑了下:“或许我本来就不该要。”
他轻搂了我一下,道:“你若不愿,不如你先回上京,我帮你在此寻刀可好?”
我的心中一动,又道:“我若要,也只自己取。你是不愿回上京么?”
他沉默了。良久方道:“我,有些事情要做。”
我淡淡地问:“是什么,报仇杀人么?”
他一惊,脚步便停下来了:“人不是我杀的。”
我也停下了脚步,站在他面前,抬起下颏:“也许不是你,但可能也是因为你。我曾问你,知道自己的身世后,你有什么打算,你说帮我寻刀,再无其他。那现在,我刀也不要了,你却怎么有其他事要做了呢?”
他依旧沉默。我开始憎恨他的沉默。
林间寂寂,唯有虫鸣。我转身要走,却被他抓住了手臂:“雾宝,对不起。”
对不起,平生最恨对不起,那就意味着,他不会为了我,改变心迹。
我甩了甩,却是没有甩脱他。脑中忽如流星划过,猛地起掌攻他胸口,他一惊,放开我,往后一闪。我却是一掌接一掌,连绵不绝地向他攻去,一边道:“我最恨别人骗我,也最恨人出尔反尔”。饶是他轻功卓绝,也有些手忙脚乱,我怒道:“你躲什么,出手啊。”他忽然站下来,连躲都不躲了,我一掌击在了他的肩头,虽说后面是收了力的,但也看到他晃了晃。
竟是没有试出来!我又沮丧又恼怒又有些心痛,下一掌便再也下不去了。
我恨恨地转身,头痛胸闷得快要炸开来。正要拔脚离开,忽然他从后面扑过来,将我死死地搂在怀中:“雾宝!对不起,可我,真的不能走。”
他的力气这般大,我后背撞到他的前胸,竟有些痛。他略略放开,扳过我的身子,让我面朝着他,又迅速地将我搂在怀中,急迫得仿佛略松一下我便会跑走,一只胳膊搂着我的背,一只胳膊搂着我的腰,我顿时被他勒得有些喘气不匀。我恨道:“我不过打你一掌,你却是想勒死我么?”他这才松了松,忽然便低头来寻我的唇,迅速地覆了上来,他吻得又急又重,仿佛有满肚子的话说不出来,我忽然便有些后悔了,其实我也没那么在意那些事的。
良久,他才放开我的唇,低声道:“雾宝,我嘴笨,解释不清,但我真的不能走。”
我的心已软了,略红了眼道:“可是我有些害怕,害怕以后的事无法控制。”
他又在我唇上轻轻啄着,道:“无论怎样,我都不会伤到你,也不会让别人伤到你。”
“那你告诉我,你这段时间,夜半出去,是为了什么?是桂爷找你么?”
他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除了桂爷,还有别人。桂爷找到了一些鬼宫以前的旧宫人。鬼宫被焚后,鬼宫的旧人有些是散了,并没有全死在那场大火中。他们来找我,我不能扔下他们不管。”
我低了头:“那你还是想重建鬼宫?”
他叹了口气:“这个也没想,但鬼宫地宫的宝藏,却是不想外流。”
事情总是一步一步来的,我想他现在不想,未必以后不想。我沉默了。
他轻轻道:“雾宝,我是让你为难了吗?可是他们的出现,让我有一种责任感。还有,我没有杀那些在后崖转悠的人。”
我有些不能想象练血玉功的易戈,但目前,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办。
逐虹 第三十二章 图现
这番交谈,算是我们说话比较多的一次了吧,但是,回头想想,虽然证实了我之前的一些推测,但其实也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
后崖还在陆陆续续地死人,只是致命之伤,变得多样起来。我问过易戈,是不是桂爷或是新归的那些旧鬼人做的,他否认了。那么只有一个可能,武林门派之间的暗斗已经拉开了,即便地宫宝藏八字还没有一撇。
我有一次问易戈:“既然桂爷是鬼宫的护法,他应该知道地宫的入口啊?怎么他都没跟你提起吗?”
他说:“桂爷说,鬼宫多地道,那地宫只怕也不只一个入口,他是知道一个,是在赤魅殿中,但赤魅殿被毁,墙上的机关肯定是没有了,便不知其他地方还有没有入口机关。况且,即便有,这赤魅殿仿佛有神人守护,轻易接近不得。”
是啊,现在赤魅殿已整出了一个轮廓,那些死了的人,哪个不是想夜间私探赤魅殿的呢?这样,是有人守护还是自相残杀,却是说不清楚了。
赤魅殿终于被清了出来,是还有一些柱子的残迹,里面也颇有几具白骨,想来当初殿里确也埋了一些人的。大家都只将瓦砾碎石焦碳清了一些出去,却没有动那根柱子、梁木。开始也没动那几具尸骨。不知其中哪一具是那鬼宫宫主的,亦或早已灰飞烟灭。
那天晚上,易戈出了门,我不知怎么地想了想跟上了他。他却是往赤魅殿去的。到了殿口那两根半截石柱和斜架横梁处,他没半分犹豫地便走了进去,转瞬,殿内便亮起了火把的光芒。我只怕他也被人杀了,也不掩行藏,走了进去,他正将火把插入一个空隙,准备动手搬那几具尸骨。回头见是我,也未有多大的惊讶,道:“我想将他们安置到一起。”我理解,谁知道其中是否有他父亲的遗骸呢。于是便默默地和他一起搬那几具黑乎乎的尸骨。
才搬了一具,大殿口又进来了人,我回头一看,竟是祁龙和子布、子迁。子布子迁看清我们在干什么。十分讶异,但祁龙却是什么也没说,只将火把也寻了一个地方插了,便挽了袖子了,也准备帮忙。我问道:“你们怎么也来了?”
祁龙道:“子布看见你出门,看看是旧址方向,怕晚间来这边危险,便来叫我。你们进来时可有什么可疑之处?”
我摇了摇头,我们确实什么也没看到,没听到。
五人一起动手,到底快许多,很快便将那些尸骨都搬到了大殿西面的一个角落,易戈又寻了些苇草来盖了,我们才一起走了出来。走出几步,我便听到殿内传来悠悠的太息声,不由毛骨悚然,扯了易戈的胳膊道:“你们,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他们都摇了摇头,难道是我自己多心,重听了么?
白日里,人多的时候,赤魅殿里还是安全的。但是几经寻摸,还是没有能找到机关所在。
天渐渐热起来,每日里略动动便会出一身的汗,那鬼宫旧址处树已被烧得所剩无几,遮阴是不用想的。我不耐烦日日去那里晒油,走动得便稀疏了许多。
那日早晨,春满打了一盆水来给我洗脸,我边洗脸边走到窗边与易戈说话,擦完后远远地便朝那盆中扔去,没曾想扔得重了些,盆中的水便溅出了许多,打湿了桌上放着的几本书。春满拿起那几本书用布拭了一回,便将它们拿到窗前,打算晒一晒。
我瞧了瞧,竟是易戈从独望村中带回来的那几本武功秘籍。那本通达功也湿了,有些儿沉,我看看侧边,中间还有一些黑乎乎的,就象墨汁洇了出来似的,心中不由叫苦:人家存了二十来年没事的武功秘籍,可算是毁在我手上了。
再看看易戈,忽然伸手将那本最湿的通达功拿了过去,翻开了书页,他脸上的表情是无甚变化,但眉头却微微皱着。想来这是他娘亲给他留下的少数几样东西,这样弄湿了,只怕就毁了,我心里有些愧疚,低声道:“对不起,是我卤莽了。”他却是充耳不闻,只管捧着那本《通达功》不放。我又说了一遍,他依然如故,我便伸手去取那书,打算找阳光烈些的地方晒,可是手方伸过去,他却是拧了身子避开了。我略怔了一下,他竟是生气了么?我还从未见过他生气呢。可是眼下我该是如何还转呢?
我觉得还是在他情绪激烈时避开去比较好,等他平复些再道一遍歉,或者想办法将那书弄干,如果他还没好转便也罢了,若我们两人因此事而生罅隙,那也真是缘浅吧。
到底还是有些郁郁的。
出了门,便在溪边寻了一处荫凉地躲着。
易戈这闷闷的性格,有什么也不说出来,哪怕他责备我也比刚才那一个小动作要好一些。但是我究竟不是故意的,想到他却似乎是一付不想跟我说话的样子,我的泪花便有些在眼眶中打转。要掉不掉时,听到有脚步声往溪边而来,我忙闪身上了一棵树叶浓密的树。
来的是春满和沐莺,两人有说有笑地各提了一篮衣物来洗。她们在离开我不远的一个小潭边放下衣服,一会儿便有哗啦啦的水声和两人说话的声音传来。没一会儿,又有人朝这边来,却是远远地问道:“春满、沐姑娘,可曾看到王爷和公主?怎么只驸马一人在家呢?”
春满回道:“王爷和倩姑娘一块儿出去了,公主却是没看见,刚才不是还在房内吗?景公公有什么事吗?”
景公公道:“我想与表少爷去曲水一趟,想问问二位主子有什么东西要带回来的?”
春满道:“公主最近也未曾提起想要什么,或者你买些新鲜的果子带回来吧。王爷啊,你也别问,不如问倩姑娘想要什么吧,不过估计也与公主要的差不多。”
景公公答应着回去了。
小潭边上,沐莺笑着对春满道:“祁哥哥和倩姑娘哪里去了,不会又上那鬼宫旧址去了吧?我原先还有些好奇,现在看他们暗底下斗来斗去,已经越来越不耐烦了。不过我看祁哥哥和倩姑娘也兴趣缺缺,可能又去哪里观景去了,这两人现在可真是蜜里调油了,瞧着倒是羡煞旁人。”
春满道:“是啊,公主原先还在他们之间胡闹一番,现在也不掺和了。公主和驸马倒都还没他们这般亲密。”
沐莺好奇道:“我瞧着祁姐姐与易大哥倒不似很亲热。易大哥也会照顾祁姐姐,可易大哥太冷情了,祁姐姐对着易大哥时似乎也不热切,瞧着,嗯,总之不象祁哥哥与倩姑娘你浓我浓的样子。”
春满叹了口气道:“王爷,那是自己找的倩姑娘,又是打小的情份,自然是好的。可公主……”
沐莺道:“可是我听说也是祁姐姐自己指的婚哪。难道,易大哥不愿意啊?”
春满道:“驸马可没不愿意。但是公主是因为之前受过情伤,所以没什么热情,乱指了一人。他们俩现在已经比公主刚刚大婚时和谐多了。驸马其实也挺护着公主的,只是有些象护卫不象夫婿罢了。”
沐莺诧异道:“我瞧着祁姐姐挺开朗的,也受过情伤,心灰啊?是什么人能伤她?”
春满有些鄙夷道:“起先我也不知道,去年在恒山,才知道原来是那个白马庄的少庄主,那人虽说也长得不错,可怎么看也配不上公主嘛。”
沐莺点头道:“白少侠啊?看上去倒是一表人才,原来底子里也无情无义啊。”
春满道:“什么一表人才啊,我瞅着还是驸马顺眼。”
我躲在树上差点笑出来,一是笑有江湖的地方就有八卦,总有一天是要八卦到自己头上来的。二是笑,春满可真是护主,昧着良心踩咕人家。
沐莺马上附和说:“对,易大哥是英俊潇洒,配公主的。白少侠,活该没福份。”
这姑娘,原来也跟春满一样,傻直的。
可是她又问道:“可是祁姐姐,她喜欢易大哥么?易大哥对她,又是什么样的情份呢?”
春满这会儿却是迟疑了一会儿,但旋即又道:“我瞧着两人是相敬如宾的,感情应该还好,只是有些不太象夫妻。可景公公却说,驸马必定是喜欢公主的,从每日里的吃饭就看得出来,驸马从不为公主布菜,可是公主想吃什么菜,不用说,驸马好象会读心似的,就会将那菜换到她面前。公主么,倒是看不出什么来,她对谁都好,对驸马,也没什么不一样的地方。不象倩姑娘会跟王爷撒个娇,呕个气啥的,也会照顾王爷。”
我不由苦笑,他在人前这样,我都不好意思在人前跟他撒个娇,只怕他会不知所措吧。
沐莺又道:“其实我也觉得易大哥对祁姐姐是挺好的,我闯祸那次,他抱着祁姐姐那着急样子,我印象挺深的。可是祁姐姐真的对他跟对别人没什么不一样呢,我瞧着与两位辛公子还亲热一些。”
哦,易戈近日与我是有些平淡,我以为是因为桂爷他们找他,他心里有事,且身边也有事,难道我与子布子迁他们过于亲热,也伤他,让他生气么?算了,这事儿越解释越乱,不如自己注意些算了。如果因为这些,他心里有结,那今天的事或许只是个诱因。总之,闷葫芦真是最麻烦了,何况他身上也有一堆麻烦。恨起来,也不过是一拍两散。
我这么想着,却听到小潭边两人已将衣服洗好了,春满道:“就摊在溪边大石上吧,午后再来收。”
潭边有悉悉嗦嗦的声音,想来是两人起身往回走了,却又听到两人讶异的声音:“驸马易大哥?”
我从树叶缝隙中看过去,只能看到易戈青色的背影。他的嗓音依然清冷:“春满、沐姑娘,可曾看见公主?”
两人齐声道:“没有。”
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