拆迁-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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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了，就按你的意见办”。大儿子先表了态，小儿子也随即附和。
9
时间一天一天的过去，张大爷心里的烦恼却与日俱增。尽管儿子们几乎天天来看他，似乎和和睦睦，但老头子心里有底线，他不可能搬到哪家去住，即便是临时过渡也不可能。他不习惯那种生活方式，那种没有朋友的生活方式，那是一种孤独的如同被关在笼子里的鸟儿一样的生活方式。他熟悉了这儿的每一寸土地，熟悉这儿所有与他相仿的人，那些人都和他差不多，有着共同语言与爱好，老年活动室如同一个人生的舞台。这就是他退休以来的生活，很平静但也很充实。这对张大爷来说也是一种追求，追求一种淡泊宁静的晚年生活。
而今，就是因为拆迁把他这样的生活全搅乱了。脑海中常常像被一根棍子搅得一团浆糊，纠缠不清。离政府限定的签字期限越来越近，他开始有些同情大刚和他所带领的工作组，这些人没日没夜的工作，尤其是晚上都会按时出现在这儿，无论是刮风下雨。十多天过去了，他们甚至进不了门，在门口的寒风中等待再等待，那种敬业的精神倒像张大爷当年。换一个角度思量，张大爷很是钦佩大刚。
还有令张大爷有些许欣慰的是二个儿子这阵子挺真诚，儿媳妇呢也不像以前那样虚情假意。既然他们有心，借机做长辈的也该给个台级，不能太绝，怎么说着也是骨肉，结应解不宜结。但在张大爷心里这个疤痕要彻底修补还看来日，冰冻三尺百一日之寒。伤由来已久，治愈也不会是一时半会儿，还得日久见人心啊。
这些时日最高兴还是张大妈，家热闹了，老头对子女也不吹胡子瞪眼了。每天张大妈乐哈哈地张罗饭菜，忙活在厨房内外，不觉着累，喜自心底。
再说大刚，随着拆迁限期的临近，任务越来越重，而此时工作仍无进展，工作组的人们也对此一筹莫展。
会上，大刚认真分析了前一段时间所了解的拆迁户的思想动向、愿望以及所遇到的困难。大刚说：“综上所述，我想我们可以考虑在补偿标准上作些适当的调整，老百姓是讲实惠的，但大部分也都是通情达理的。现在的问题是政府要拆他们的房，而不是老百姓自己要拆，他们原来的生活很平静，拆迁就得打破这种平静，任何一种形式的改变都得有过程，心里调节的过程。但关键是我们的拆迁不能让老百姓拆成贫困，不能拆得降低了原来的生活质量。现在他们有一个最基本的要求，也是一致的想法，他们不愿意因为拆迁而倾其所有，按现在标准来计算，安置一套等面积的住房，老百姓要付出很大一笔钱才得以入住，尽管住上了新房。以张家为例。九十二平安置价需二十多万，而补偿只有十八万，按现有的户型他只能选择八十平的房，这样一来就是简装的钱也没了着落。这个就是问题的焦点，因此我提议在核对补漏时提高标准，建议可以控制在二万以内，由工作人员视情而定，但要努力做到平衡。”
大刚的话得到了与会人员的一致同意，但时间任务不能变。
张大爷还是有顾虑，他发过誓不能第一个签字，不能出尔反尔。要是签了，他觉得对不住其他人，而且他的声望会不会就此消失？而另一头则是大刚的工作的确到位了，他打心里服了这小伙子，不能不配合他，亲情如山。张大爷内心很矛盾。这一点大刚也能理解。但张大爷要是不带头签这个字，前面的工作岂不白做？后面更是不好做。怎么办？大刚想了整整一夜。
最终，他想到了张大爷最佩服的一个人，那就是美院的老师。
第二天大刚找到老师的时，没想到老师早知道他的来意，没等大刚开口，老师就说：“是老张家拆迁的事吧，正巧我要给他送画呢，顺便我试着说说，但不一定成呀。”“有老师您出面，准行！”大刚喜出望外。
张大爷打开画卷以后很惊讶。虽然他不懂如何赏画，但他一眼就看出画中的他很传神，景致也很雅，人景合一，恰到好处。一幅素描能画出这般神韵着实不易。
“老张，这是给你挑选的最好的一幅，怎么样？满意吧。”“好，好，好，非常满意，非常满意呀。”张大爷笑得快合不拢嘴。“老太婆，快去好好珍藏着，千万别受潮了”
“老张，你家拆迁的事怎么样了？补偿多少？字签了吗？”老师试探着问。此时张大爷心情特好，自然把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那既然这样，你为什么还不签字呢？”老师问。“老师呀，你有所不知，我要是头一个签了，还不让别人给骂死！”“老张呀老张，我看你是老糊涂了吧，头一个签和最后一个签有什么区别？不都一样签嘛。你这么大岁数了，还怕别人骂你不成？再说就是骂就让他们骂好了，有什么关系？反正往后搬新房了，指不定和他们见不着面了呢。依我看你头一个签只有好处，绝无坏处，你带了这个头，政府应该会奖励你才是呢，别听他们的，快签了。”张大爷心里琢磨，老师的话理是这个理儿，总得有第一个吃螃蟹的人，细想想也该到时候了，原先的后顾之忧现在都消除了，找不出理由拒签呀，活了几十年从来都没有过无理取闹，遇事都评理，这也是他平日里经常规劝大家的，因此他才被公认为德得望重。
老师见张大爷默不作声，又追问道：“你还犹豫个啥？这不像你爽真的性格哟。”此话把张大爷一激，心头一振。因为他的确从来都是当机立断。老师的话正中要害。
“我签！不过这可是看在你的面子上，要不是你，谁都没门。”张大爷满脸凝重地说。“这才是真正的张老头！”老师立即电告大刚。
张大爷沉重地，一笔一笔地签下了他的名字。
半个月后，老俩口高高兴兴地搬进了赵大爷家。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