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唐咨询馆-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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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老头儿只好利用自己在城里的知名度,和长期经营的人脉关系,打听到始作俑者,就是位高权重的上官婉儿。左思右想之下,还是厚着脸皮,上门坦白去了。
仔细听完,婉儿也为自己的鲁莽感到后悔。但是圣旨既出,驷马难追,绝无更改。她只好跟老李和盘托出,把老李拉到了我这里,希望找到突破口。
我听完大致了解了情况,和婉儿回到室内,坐下生气。
“小心啊,你就帮帮忙吧。事情也是在咱们咨询馆弄的头,你好歹也不能见死不救啊……。。”婉儿加重了语气,说的我气歪了嘴。
怒啊,但是考虑到此事杀伤力惊人,我还是小心为上。我愤恨的解释:“那天你扔的卦,有个最基本卦象,就是要算的人的年龄!艮卦初爻,那是——白花花细嫩嫩的少年郎啊!你居然找一老…。。老先生………”
婉儿无力的耷拉着臻首:“你当时又没说………”
我手抖,脚抖,浑身抖:“我是给你预测大方向啊!不是让你去寻人!”
婉儿无措的问:“现在还有办法挽回么?”
一旁端坐的李老头儿也凑上来说:“方馆主啊,这事儿,可是因你们而起,你可不能袖手旁观呐……。。”
哎,庭前生瑞草,好事不如无——没有事情来,向来就是最好的消息,如今我是摊不上了,只能努力作出莫测高深的模样,逼问道:“李大师啊,您也不用谦虚,凭您的功力,这小小吐蕃的挑战,还不是手到擒来?”
李老头儿伸出一根食指,在我面前扇风一般,摇来摇去:“不,不,不,方馆主,你修习画艺,可能时日还尚浅,不知道此次,使节团耶律轻尘,选出的是多么天大的难题。”
咳,知道,就是我不是你们业内人士,没有发言权呗!
李老头儿接着说:“不是老夫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凭我纵横京都画坛这么多年,水深水浅我多多少少还是知道的。不要说我,这长安,还真不太可能,有人能接得此招。”
“你连一点头绪都没有么?”我还怀着一线希望。“如若您能出力,赢得此战,势必是千古传诵的佳话啊!别藏着掖着了!”
李老头儿一反先前嬉笑的模样,正色对我道:“丫头,不是老夫说你年纪小,等你到了我这个年龄,也许才能参透。
人啊,不管年少时如何争名逐利,如何显耀风光,到了一定的年纪,心态都会“返璞归真”。
慢慢发觉,自己以前那些在意的什么位爵高官,那些个溢美虚名,统统都是中看不中吃的玩意儿。
比比左右,看看前后,人这一辈子啊,最紧要的,最幸福的,反而还是好好活着,随心所欲的活着,干自己爱干的事,吃自己爱吃的东西,陪着自己所爱的人——因为,我们会死很久………
所以,我很珍惜:别人见到白头恨,我见到白头反而欢喜,你看看多少名士少年亡,根本不能活白头。
皇上下旨让我应战,我固然必须上阵;
但是我也有自知之明,晓得自己的长短;
若我失利,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
但是没有走到最后一步前,所有的机会,我都会试!”
一切都说开了,曝露在白日阳光下了,我垂头。
一刹那间,我明白了,为什么世人说他晚年创造的画风,明显区别于年少时缠绵细致。
他大开大合的笔措,他浓墨重彩的色调,他明艳火烈的原料,硬生生割裂自己的种种过往,独立出与众不同的乐而不伤,媚而不荡的繁华之花——是他的心,老了。
战场上下来的汉子,果然是不一样的。杀人的修罗地狱场,成堆成堆的白骨中爬出来的人,不会有一个易与。他不怕死,但也不会轻言生死。这样的男人,通透至极,骨子里是极其不好应付的。
但是,我欣赏这样的人。
想了想,我狠狠瞪了婉儿一眼:“咱们的卦,自己要有信心,大体是不会错了。你既然已经找到了李大师,就算他不会画,咱们也要给他整出个画来!”
婉儿目瞪口呆的问:“怎么整?”
李老头儿点着头等我下文。
我说:“既然不是李大师,又算到的所有特征,都在在他家那块地方周围,那肯定是李府内了。
咱们就在大师府内,另外寻找会画画的少年人啊!”
齐刷刷几道目光一同望向我。
李老头儿先开口了:“但是我府内不养门客,只有家仆下人,多半字都不识,更别说会画画的了。”
婉儿也说:“有那么高超的画技,连耶律轻尘都能对付,还留在人家府里做使役?早自立门户了!”
我耸耸肩:“没办法,卦象就是这么显示的,如果你们相信我,就在李府里找吧——只有年轻的符合啊!”
李老头儿和婉儿左思右想,最后,由老李定案说:“我这就回去寻么一下,死马当活马医!”
我把刚吃完早饭的何愁飞喊到跟前,交代说:“惊月楼的说书,我给你去和掌柜请假——从今天开始,跟随李大师回他府邸里。你本领高强,看能不能配合大师,查出李宅之内,究竟绘画高手藏身何处。”
何愁飞略一颔首,尾随李大师而去了。
三天之后,何愁飞抽空回来报告,说大师一回去,当天下午就召集了府里所有男性家丁,宣布了吐蕃挑战的事情,并且当众讲明了问题的严重性——如果李府最后没有人能画出来,那么,就是满门抄斩。
大师很是激情的倡议了半天,还把自己写的小告示,贴在了书房旁的门柱上,说谁能揭榜应战,重赏叉叉叉叉云云。
仆人们也很焦急,整个府里议论纷纷,但是,就是没有人揭。
而小飞飞自己在府里暗中调查了半天,也确实没有发现,哪个男性家丁,有高超的画技。
我问:“都查清楚了么?”
小飞飞打包票说:“别说本身是李府里的男家丁,就是轮值的固定外客,象送菜的张大爷,收夜香的小狗子,我也全查了!”
见我不信,他差点跳起来:“实话告诉你,就连李府里的公鸡,公鸭,公马,公猪我都没有放过!那就是没有啊………。”
我让何愁飞回去继续打探,一有情况就汇报,自己心里也开始偷偷着急。
时间就这么一晃,转眼大半个月过去了,其中小飞飞往来数次,回禀都是无人揭榜。
我,婉儿,李思训,都陷入了绝望之中。
谁知,就在眼见李大师要进宫作画决战之前的最后一个晚上,三更时分,何愁飞回来了。
他激动的告诉我,一入午夜,有个马房小厮,偷偷揭了榜,进入大师房内,告诉他,自己能够画的出来。
大师万分疑惑,想仔细询问,马房小厮却明确表示,在公开作画之前,自己不会泄露分毫。大师无奈之下,只得答应,明天带他,进宫应战。
进宫斗画
“马房小厮?”我们几个人听完全愣住了,李宅的一个区区马房小厮,能应对耶律轻尘的挑战,一笔成画,画伤心?
我问:“李大师如何评论?”
何愁飞在他第十八次叹息后,回答说:“李大师又询问得知,此少年乃是他家的家生奴。”
“家生奴?”我们再次惊叫。
家生奴,顾名思义,就是府第里,原来的死契奴婢,所生的孩子,生下来,仍然为奴。这一制度,秦朝的时候就兴起了,到了唐代,尤盛于顶峰。
私家奴婢,卖身服役,一旦产子,世世代代,效忠主家,终身为奴,因此叫做“家生”。
在唐代,自家婢女所生的“家生奴”,是达官贵人,富翁阔户私奴的重要来源之一。
以这种身份地位,可想而知,绝对不会有上学识字的机会,更不要说绘画了。
见我们全都郁郁忡忡,何愁飞赶紧安慰说:“你们想想:
李大师是陇西郡公——又不是没有见过世面的人,你别看他表面嘻嘻哈哈,其实心里清楚的很呢。没有金钢钻,谁敢到天子面前去揽这瓷器活?不是找死么?
所以大师即使和我们一样,满腹牢骚,倒也老神在在,没多讲,就叫我回来了。反正人选出现了,我算是完工啦。”
我头大,对离说:“反正你也是明天在被宫中邀请观战之列,早去早回就免了,一定要记住,看的清清楚楚,好记得说给我们听啊!”
说大话的结果,就是我们三个全都象盼星星,盼月亮一样,期待着某离同志的归来,以及他带上的皇宫里的消息。从下午开始,何愁飞就主动承揽了打扫大厅的工作,而且他的主要活动范围,就在咨询馆门口那一块儿,其余地方均不屑一顾。
我实在受不了他老是挡住门口的光,就招呼他:“小飞飞啊,就门槛那方圆五步内,你已经扫了一下午了,而且最重要的是,你都不用簸箕吗?大门口的灰你全用扫帚往屋子里面扫?你要呛死我啊?”
一下午的空气质量都如此之差,我愤而投诉是情理之中。
小飞飞勤快的挥舞着扫帚说:“东家,我好歹是在干活儿吧?你看看绿绮——”
呃………我汗颜,小苹果一吃过午饭,就搬了把竹凳子,坐到大门外招牌下,把脖子伸的老长——估计巷子口就算窜过一只耗子,都难逃她的法眼。
一直等到吃过晚饭,离还没有回来。偶尔经过的马蹄声,让我们几次把心都悬在了嗓子眼,再一看——失望,总不是他。
直到亥时,离才晃晃悠悠的踏进馆门。呵,身上那个冲天酒气,熏的我和绿绮立刻皱起鼻子。
何愁飞倒是伶俐的马上去厨房,斟了一杯热腾腾的解酒茶,麻利的递了过去。
离一边道谢,一边把茶杯捧在手里,先是对着吹了口气,用杯盖划拉了几下,然后抿了两口,对着我们全部闪着星星眼的目光,微微一笑:“其实我没醉。”
何愁飞扯扯我的袖子:“东家,据我所知,凡是喝的醉倒的,都是
逢人就喊:其实我没醉。”
我点点头,伸出一个巴掌,到离眼前,啧啧问到:“这是几啊?”
离懒得理睬我,转头对何愁飞说:“我坐在武将席下位,一看是专供将士的烈酒乌程若下,我就偷偷把女宾席的岭南灵溪换过来了,反正酒壶都一个模子的。身上的酒气,都是旁边将领们喝的。”
何愁飞闻言,迅速从离的手里,把茶杯抢了回去,边抢还边念叨:“岭南灵溪?那算是酒么?那和白水有什么两样?”
我又从小飞飞那里,把茶杯抢过来,讨好的塞回某离的手中:“那正好啊,你头脑这么清醒,正好给我们讲一下,宫中今天的斗法过程。”
离哑然失笑:“可是天色这么晚了,你们不休息么?要不明天说?”
何愁飞一听也来了劲头,一掌扇到他背上:“卖什么关子呢?都等了你一天了,就盼着这一刻呢?”
离清了清嗓子,说:“好吧,且听我慢慢道来!”
我们三人紧紧围住他,开始听实况转播。
话说,李大师一大早就按照女帝的要求,进宫了,当然还带着这个马房小厮。路上想想不对,总不能在大堂上还叫人马房小厮啊,就随口问到少年的姓名。
谁知少年的回答让他喷饭——忒带出去丢他郡公的面子了,因为,少年自称,他叫“李子”。
解释倒很凄婉:少年的母亲是李府原来李老夫人的侍婢,年轻时生他而早亡,他自幼在府里,靠所有下人的照顾,才成活的顺利。没有父母起名字,因为出生李宅,就叫“李子”,大家平时都喊一声:“小李子”。
陇西郡公同志很豪迈的说:“李子这叫什么名字啊,咱们今天,要见的可是当今天子,你还是改了吧——就叫——”老先生抓抓头,“就叫——李子拓!”
少年点头称谢,老先生又贼眼提溜四处看,越看越不爽:“我说,小李子啊,你怎么进宫作画,还带这玩意儿啊?”
他指的是李子拓右肩膀上,停着的一只小乌鸦。
少年涨红了脸,唯唯诺诺的说:“我到哪里都要带着它!”
李老头儿不干了:“那象什么话,咱们可是进宫,进宫啊!
到时天子坐明堂,满朝文武家,你让他们看你,还是看乌鸦?
不行,又全身黑不溜秋的,一点也不讨喜,绝对不能带!”
少年急了,也不管马车上根本摇摇晃晃不稳当,一翻身就跪了下来:“老爷,这乌鸦是我自小就收养的,很通人性,极其乖巧的,我保证它不会添乱。它就是我作画的灵感,没有它,我什么也画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