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唐咨询馆-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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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方息心
过往
我一直认为自己是个孤儿,一直都这么认为。
我叫方息心,今年二十八岁,在M市一家著名的外资企业“某某集团(中国)有限公司”大中华区,做高级执行秘书。
活在大都市的我们这群人,用行话来形容,就是“稀缺资源”:青春靓丽、谈吐高雅,大本以上,高薪高能,英语流利,职位囊括跨国公司首脑秘书、董事会秘书、地区总裁秘书。。。。。。。。周遭处处都有羡慕的眼光。
我却从来都觉得自己是个孤儿。包括现在走的这条路,都是一条孤独之路。如有希望,即使削骨画皮,冒名顶替,一夜惟愿足矣。
因为,我父母均在M市火葬场工作;虽然改革开放后,现在为着好听,已经更名为“殡仪馆”。
我永远忘不了的。
火葬场不在市内,父母每天都是极早就出门,到很晚才回家。母亲一句“你总要长大”,使我永远不再奢望,能和其他同学一样,放学后有家人接送。这个城市有太多太多死人,却只有一家火葬场,由于人员有限,职工加班加点半夜归家是常事,加热剩菜剩饭以至后来顺便弄几个小菜,于我已是拿手的本事。三更过后,夜阑人寂,突然而来的西西索索的脚步声和开门声,且伴随着着的阵阵恶臭,更让我养成了彻夜开灯,捂被入眠的习惯。
但这一切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寂寞,最深沉的寂寞,最入骨的寂寞,让我甚至已经忘记了,这是寂寞,而变的享受它。原来,最是寂寞是人心。
我开始并不知道,我家是周边的禁忌话题。我入学时,母亲特意叮嘱:“如有人问起,记得说父母在民政局工作。”呵呵,她已在人世行走三十余年,怎么可以忘记人类的好奇八卦之心,弗远无界。很快我身边没有了要好的朋友,亲切的同学,大家看我的眼睛,总有闪避的成分。年幼的我早就学会和自己说话,我告诉自己,这也不坏啊,安心学习吧,没有分心的机会未尝不是好事。当然,我成了老师口中,年年榜首,科科第一的传奇。
直到大学毕业,我遇到了自认为一生最大的难题。现在回想,未免好笑。那样小小的年纪,有什么资格说一生呢,大抵只要放时间下去,一切都会淡忘,只是,记得当时年纪小。
我毕业即失业,找不到工作。虽然我成绩优异,但是来学校定向招聘的单位,在看到我递上的简历表并且详问后,都回答的异常一致:“回去等消息吧。。。。。。。”消息?永无。有老师看不过去,帮忙说话,却得冷脸。
其实我倒看的开,与其如此辛苦,不如不要强求。每个人都要走自己的路呢,只是我的路,名为息心。
家事
我的外公外婆辈,算得上中医世家,可惜解放后到了母亲这里,枝叶凋零。不要说什么传男不传女的绝技,连传都没的传。。。。。。。。
红卫兵抄家时,多少《铜人经》,《千金方》,青花瓷,琉璃盏,几世传承都付之流水。果然这种美丽都如镜花一般,如果曾经令人陶醉,那也一定会让人流泪。。。。。。。。
听说当年外婆抱着哭求外公,让外公想法子,把上山下乡的知青母亲,一定要弄回城。而世事总是百转千折,步步崎岖,斩不断,天机万缕。
曾经受过外公一家恩惠却早被遗忘的某个旧识,已经做了小官,念在往日情分,偷偷动用手中权力,把母亲从偏远的山区,调了回来。这应该是母亲毕生的一大转折了,因为按当时的情况,母亲也许穷尽一生再也无法回到家乡。可惜,崎岖在,一切都有意外,比如,意外于权力的大小,只够把她分配进——火葬场。。。。。。。。
我的父亲,年少时家庭亦很富足,至少在稚嫩的童年,他已经会弹弗朗兹?李斯特的《前奏曲》,会拉帕格尼尼的《24首随想曲》;虽然现在他那灵活的手指,也能分毫不差的司炉和给腐尸美容。。。。。。。。父亲从来不提,他怎么进入了火葬场工作,家中亦无人问起。我只知道,我从来没有见过我的爷爷奶奶,他们于我仿佛一道灰白色的记忆。
我甚至觉得,父亲能和母亲在一起,默默无言,长长久久,是因为,在黑暗的路上,只得背靠背的前进,才能相互取暖。
外婆是个很开朗的老人,对我非常慈爱。母亲说,我的名字,息心,就是她决定给取的。如同大多数幼儿一样,我也曾经不停问她:
“外婆,为什么息心叫息心?”
“呵呵,因为镜花水月,息心而已。”
外婆的答案,总是千篇一律的简单,不掩饰,不解释。
而我也从母亲那里学会了安慰自己:再长大一点吧,再长大一点就一定懂了。
外婆会做许多小糕点,典型的江南水乡风味,让我百吃不厌;外婆也会算很多大事情,因为自古医易不分家,是千年的术数。可惜我见外婆的时间太少太少,母亲总是没有空闲,领我去探望外婆,而外婆好象也无意于热络,仿佛母亲是个生客,虽然她很喜欢我这个孙女。我倒是私下怀疑过众人口中那个哭求母亲回城的到底是不是外婆。
呵呵,我当然也喜欢外婆,我痴缠她把她那套卜算的口诀,统统告诉我,外婆却只扔给我几套老的发黄的古册;我痴缠她把我毕生命运预测结果,统统告诉我,外婆却只回一句‘三十之前路难行”。
“那我三十岁之后呢?”
“等你活到三十之后,自然知道啦。。。。。。。。。。。。。”
“为什么不再说详细点呢?”我头一次撒娇。
“因为有干天和啊。。。。。。。。。。。。。。。。”外婆额头的皱纹,真是智慧的精彩,但愿我有资格,将来有天和她一样,优雅淡定从容的老去。
我的路果然难行,但是好在我可以恒久忍耐,因为我相信,杂草也有自己的精彩。毕业三个月后,同学们都已经在家人的安排或者校场的直招中,置好自己的工作。而我,终于在大家惴惴的眼光里,大胆而无奈的应试进,本市第一家外企。
那个年代,国家机关,事业单位,国有企业,才是稳扎稳打的金饭碗,外企?吃人的地方吧?大家私下的评论,并没有能阻止我的脚步。吃人?吃食也是有分类的吧?现实的社会,残酷的生活,人只得分成两种:有钱的和没钱的。象我这样一无经验二无技术,初入社会的穷学生,有什么被吃的资格?我暗笑。
外企
我进入了外企。这家是如此的正规呢,和同学们所说的国有单位完全不一样。我被分配到行政部,先接受了3个月的职业培训。
大量以前从没接触过的知识,象潮水一样,奔涌过来,我则拼命的吸收,那种充实的感觉,给了我鲜有的信心。
我着实瞧不起,那些年纪轻轻,就在机关单位,早晨一杯茶,下午一张报纸的生活。我一想象到三四十岁时,就开始上班摘菜,下班煮饭,晚上打麻将,简直骇笑。
当然,围城里的人,肯定会说我有吃不着葡萄的心理。嘻嘻,我不介意。池塘中的小鱼,有一点风吹过,都会受惊跃起,怎么能体会,在风浪的江河中,打拼的乐趣。人的心野了,血与泪一样,五颜六色。
我顺利结束考核,坐上了行政助理的位置,跟在主管MANDY后面,跑东跑西。忙啊,昏天暗地的忙。归不完的档案,写不尽的文件,开不完的会议。
MANDY好心告诉我,外企工作量确实很大,但是却没有事业机关,国家单位那种复杂的人际关系要处理;人事的倾轧,有时候是很可怕的。当然我们是行政部的秘书,工作决定的一些性质,是没有办法改变的,但这会让我们成长的更快。。。。。。。。。。。。。
我暗自留心:要学会察言观色,因为是把握分寸和态度的基础;要学会一心二用,因为是工作效率的先决条件;更要淑女和温婉,以便沟通和交流。。。。。。。。。。。。。。。
我变了,在街上遇到相熟的同学,有应酬一两句的,开头便是:“哎呀,变漂亮了,肯开口了。。。。。。。。。。。。。。。。”嘘,从不睁开眼,如何看得到?
他们的评价,我却连一点兴奋的感觉都无。太长久的寂寞告诉我,他们都是假的,只有自己是真的;安稳都是假的,变换才是真的;执着都是假的,舍却才是真的。
由着绩效明显,而且忠诚度够高,在五年后,MANDY跳槽,我荣升任大中华区,做高级执行秘书。
大约外国老板,也研究透了人性的弱点,精明的算过这笔帐。哪里有什么所谓的忠诚度,只不过是猎头公司给出的价码不够多而已。而衣不如新,人不如故,用老人,工作上终归顺当;与其高薪重聘新人,不如厚待老员工。
工作更加繁忙了,我却爱着抽空重拾书本。
我从那年开始读余秋雨的书。我特别喜欢余公的那句:成熟,成熟是一种明亮而不刺眼的光辉,一种圆润而不腻耳的音响,一种不再需要对别人察颜观色的从容,一种终于停止向周围申诉求告的大气,一种不理会哄闹的微笑,一种洗刷了偏激的淡漠,一种无须声张的厚实,一种并不陡峭的高度。
我看着,总能重拾力气,迎头赶上,不管什么,都无所畏惧。还是独立好啊。
那我现在算什么?呵,真的老了,心却就完全放的开了。三十之前路难行,只是,我还有心么?还会让七情六欲,深如骨髓么。。。。。。。。。。。。。。。
而一切,结束在那个晚上,我因故去单位找父亲的路上。原来月黑风高夜,不仅适合杀人放火,也适合,在墓园,做交易。
墓园
尽夜,有风来袭,兜兜转转,我抬头展望,星空分外开阔。清冷的寂静,划过我的皮肤,让双瞳不由自主开始空洞,我赶紧加快脚步。
清晨父亲要开证明,取走了我的身份证,谁知当天单位本年度最大额贷款到期,出差在外的财务总监,特意着我督同会计LUCY一起,第二天一早去银行申请取转。无奈,我加完晚班后,直奔M市殡仪馆。
从市区打车,一路出城。司机也有行规,在大路口早早停下。“小姐,就到这里吧。”
我麻利的付了钱,根本不和他争辩,虽然心知,往前至少还要步行30分钟,外加绕过“人生后花园”。
母亲曾经提过,不喜欢医院。医院是个生老病死的大舞台。可是我每每感喟,那里至少还有真实的欢笑声,啼哭声,而这片墓园里,只有无边无际的空虚。偶尔的撕心裂肺,哪里是哭给死人?也多半是做给活人看的呢。
最玩笑的一次,是见一位年轻貌美的孀妇,顶着烈阳,嚎啕了一个钟头,连小小的我作为路人都心生恻隐,谁知亲戚一应散去后,她立即起身,拉着同来的女伴,笑问:“哭的这般费力,都饿坏了。脸上也要多几条皱纹,今年的保养权当白费。到渔湾还是宋记去好呢?算了,还是食林吧,近一点………”
我听得倒抽一口冷气,连退三步,豁然间顿悟:啊,还好,我还活着,不用哭;啊,还好,他已经死了,不用看。
进入园门,我驾轻就熟地拐上小道。穿过它,再走上一长段,即达办公楼。只是今天这条小径,着实深了点,怎么边想边走,走了这么久,还是不到头,只见远远的灯光呢………。。
“你是方息心?”有个人弯着身子,坐在一块碑前,;悦耳的男声,减轻了突兀的震撼。
“你是谁?”我大着胆子问。毕竟这里也算熟地,二十多年的经验告诉我,怕人不怕鬼。
“我来和你商量一件事,盼你应允。”看不清楚脸,但是感觉很有诚意。
谁来告诉我这是什么情况?三更半夜这里谈事情?活脱脱的透着妖异古怪嘛,我暗惊。
交易
“方息心,你可以,叫我阴司。”
“并不相识。”我冷然望他一眼。
“无妨。本来我们会相遇在昨天,可惜我犯了个与你有关的不大不小的错误。结果今天才见面。”
我静默无语。
“你不好奇我究竟犯了个什么错误吗?” 好奇心杀死猫,何况我只有一条命。在此时此景,唯求自保,他人之事,杀人放火,亦无牵连。
“那是阁下的事情呢。”
“呵呵,我把你的魂儿勾错啦。本来你昨天就该死了,可惜我一时不察,错勾了你前世的魂儿,一个十二岁的小女孩。。。。。。。。。。。。。”
“那么尊驾现在来意如何呢?”我依然镇定自若。敌不动,我先动,可不是用在这里。
“方息心,天有天道,我来和你商量,可愿换魂?”
“换魂?何为换魂?”我瞪大眼睛。
“息心,你须知,时空中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