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述现代女性恋爱婚姻观:虽然·但是-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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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远地看见大刘庄的轮廓,小丫的心就扑腾扑腾地骤跳起来。她一步一步地向村里走去。她看见星星点点的灯掩映在树木葱茏的农家院落里,让静谧的村庄透着安详,又透着落寞。微风吹来,可以听见小草与小草之间摩擦的声音,仿佛在用它们自己的语言窃窃私语。不知名的野花含着淡淡的香气,沁人肺腑。这是一个没有月亮的夜晚,深蓝色的天幕上只有星星。星星的光很淡,但是在她仰望它们的时候,它们也显示出了一种神秘的亮度。
小丫走在路边,路边是绵茸茸蓬棱棱的田野。她看不清田野里麦子的模样,不过她可以感觉得到它们的麦芒已经舒展地朝着天空伸了出来,如大地最新萌生的那一茬长长的睫毛,正是所有刚刚出来闯世界的那些年轻人的充满稚嫩勇气的神情。这时的麦穗已经略具雏形,小丫可以想像得到,如果摘下一个青穗,将里面的子粒小心地剥出来——一不小心就会把它弄破,放进嘴里,轻轻咬下去,就会尝到那种又甜又香还带着腥气的汁水。这就是最柔软的麦子吧。她曾经多么喜欢尝这种汁水啊。不过从不敢多尝,掐多了麦子,爸爸妈妈会心疼地骂她在糟蹋粮食。
她也曾经在这些田地里劳作过,一般是在星期天或是放学之后到地里搭把手。她在这些田里点过种,间过苗,锄过草,喷过药,撒过肥,拾过穗,还悄悄地用盛开的野菊花扎过花环和项链,欢跃地在不知名的小鸟的啼鸣中奔跑,在新鲜的牛粪的气息中嬉戏。她还偷偷地采摘过别人家的核桃,是那种尚未成熟的核桃。为了让它变成口中的美味,她使劲儿地磨着它身上的青皮,然后把它搁在一块砖头上,用另一块砖头砸开坚固的硬壳。当她使尽招数剥出那些嫩嫩的果肉时,核桃皮青色的汁液已经把她的手染成黑色的了。
哥,你看我的手是不是黑手党?她问哥哥。
你以为黑手党就是黑手呀,他们的手说不定看起来比谁的手都白净。
那要是个黑人呢?
正好和黑手党配呗。要是个白人就叫白手黑手党。
秋天,柿子成熟的时候,小灯笼般的“八月黄”又会成为她的目标。她和哥哥合力摇动着那棵并不粗壮的柿子树,让那些已经熟透的柿子落下来。她管这叫“抛绣球”。
被绣球砸中就可以当新娘了。她仰着兴奋的小脸。
戏上说绣球砸的都是新郎。哥哥更正。
男的被绣球砸中可以当新郎,那女的为什么不可以当新娘啊?
不羞。小丫记得哥哥这么笑她,哪有女孩子这样叫嚷着要当新娘的。
她还在田边的河岸上采过一种长着一节一节白茎的草,这种草茎中可以咬出甜甜的汁水。家乡人都管它们叫“甜甜根儿”。春天,碧绿的草坡上又会生出一种草,从草心里可以抽出一缕雪白的云雾一样的东西,也是甜的,人们管它们叫“毛毛秧儿”。在干活的间歇,她常常采集大把大把的“甜甜根儿”和“毛毛秧儿”当零嘴吃。傍晚收工的时候,她聆听着青蛙和蟋蟀的合唱沐浴着落日的余晖回家……这是曾经带给她无数欢乐和笑声的田野,也是曾经让她拥有无数希望和收获的田野。然而,她离开了它。现在,她又回来了。田野依然,自己呢?
她沿着田边慢慢地走着,脚下不时有小小的虫子轻轻地蹦起。可能是褐色的蛐蛐儿,也可能是绿色的蚂蚱。有一些植物的细藤不时地绊一下她的脚,那是牵牛花吧。当然也可能是线线草。偶尔有一只大鸟或高或低地飞过,激荡起翅膀拍打空气的声音。那是什么鸟呢?她循着声音看了看,什么都没有。
那是黑夜的田野。
而现在,是白天。小丫长出了一口气。是的,是白天。即使下着雨,也还是白天。白天是比黑夜好啊。
从车窗朝外看去,田野似乎也还是原来的田野,路却比几年前多了好些坑洼。路老了,而路的老,是每日走路的人看不出来的。可是,老,有时又是多么的好啊。小丫忽然想。因为只有当你度过那些难以想像的风浪和灾难之后,只有等那些难以想像的风浪和灾难成为往事之后,你才有资格对自己说:老了。这时候的老,是踏实的,是让人安心的,是能让人酣然入睡的。而风浪和灾难中的青春无论多么美,也会因为飘摇而让人觉得虚浮。
前面,村庄的轮廓已经越来越清晰。
回到家里,母亲正抱着孩子,问她中午想吃啥,小丫说:酸汤面叶。母亲说这就去做。小丫说:妈,你再等等。和我说会儿话。母亲从未见小丫有这么柔软的神情,忐忑不安地坐下,惶恐道:咋的了?
认亲那天,也是在桃园酒家吃的饭。饭后回来举行仪式。点了香,跪了礼,孩子手拿着新锁,窦新成上去把锁锁住,冯玉娟拿着五色枝轻轻地打到孩子身上,一边说:“杨柳枝,三尺长,锁住俺的小儿郎,锁住儿郎长成树,锁住儿郎长成梁……”
完了事,大家都松了口气。男人和男人说话,女人和女人说话。小丫把冯玉娟叫到里间,从大衣柜里取出了几条缎子被面,让她挑一条做回礼。那些缎子被面都很漂亮,是小丫从结婚贺礼里千挑万选留下来的。她喜欢这些被面的图案和色彩:朱砂底金线的龙凤呈祥,秋香底青黑线的百子千孙,宝石蓝底银线的孔雀开屏,茄紫底粉黄线的鱼跃莲花,月光白底五色线的蝴蝶欢舞,豆沙绿底橙红线的芙蓉锦鸡……中国式的鲜艳热闹里,似乎又隐藏着些许的沉默和泪水。如同在喧嚣的集市上,在此起彼伏的吆喝声中,偶尔留出的片刻的空隙。又宛如大写意的山水画里,浓重的群岚之间,细细淌出的那一涓泉流。
冯玉娟啧啧赞叹着,挑了一条桃红底七彩线的鸳鸯戏水。两人走出里间,因了被面的粘连,话题又丰富了不少,情分也更多了一些。
最解放的人是孩子,被拘管了那么久,他终于可以跑进跑出,上天入地。看见院子里的树上停着一只鸟,他叫了两声,想把小鸟吓跑,可是小鸟根本不理他。他想起了姥爷特意给自己做过一个大弹弓,这弹弓可是专门打鸟的。他连忙来到里间去找。他记得自己是把弹弓放在一个抽屉里的,可找来找去,怎么也没有。他就一个抽屉一个抽屉地找。在一个抽屉里,他看见了一件东西,黑黑的,光溜溜的,一堆奇怪的带子,鼓起来的圆球球上还绣着两朵漂亮的黄花。他忽然想,这个东西这么黑,一定也能把小鸟吓跑吧。他就偷偷拿出来,在院子里寻到一根长竹竿,把这个东西一圈一圈地绕到竹竿头上,然后,他高高地举起来,朝树上的小鸟捅去。小鸟扑棱棱飞走了。
他得意极了,高声喊:胜利!胜利!
屋里的四个大人都静下来。他们一起向窗外看去。
目录第一章色彩的渐变阿美第一次第二章换个姿势,再来一次小姐的职称和故乡做爱灵丹妙药第三章小妖和小妖软与硬小老母鸡第四章毛巾与抹布简历快乐老家第五章胃溃疡鲜红的秋千第六章崴脚客人回家第七章不许再次回家认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