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缕衣-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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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山，素有“奇险天下第一山”之称。落雁峰、朝阳峰、莲花峰，三峰鼎峙，云台、玉女二峰相辅于侧，三十六小峰罗列于前，奇峰耸立，高擎天空，绝壁巍峙，虎踞龙盘，气象森森，慑人魂魄。远而望之状若一朵盛开的莲花，是以谓之华山。
九月二十九日，正是东方龙设英雄宴的日子，地点就在鸿福客栈一楼大堂。
一早，伙计开始忙乎。
东方清泉、南宫汐、段桑竹、段昔非、从云、方止言由客房里出来，爬了几天山，众人俱疲乏，适逢今晚英雄宴，大家打算吃完早点出去附近走走便罢。
早点刚上，就碰上个搅场子的。
搅场子的是个纤细的美少年。
搅场原因：东方清泉等人坐在鸿福客栈一楼大堂等早餐上桌时，店小二端来砂锅热粥，美少年悄然走近，嗅了两嗅，张口要店小二送份相同的，店小二随口言明：本店不做外客生意。美少年不哼声，手一掀，直接把砂锅连同热粥扣回店小二头上，店小二当场趴地上嚎不出来，几星热粥飞窜惠顾坐在近旁的段桑竹脸上，烫得她哇哇叫，登时柳眉倒竖，立刻跳起来喝叫从云打人。
从云得令，呼地从座位上立起，一脚踢开趴地上挡路的店小二，捏着拳头冲向纤美少年。
纤美少年见人来袭，飞身而起，白衣飘飘，仙鹤似的细腿伶仃落在柜台上，掌柜的正站柜台，愣愣神，没敢有意见，闪一边去。纤美少年盘腿坐下，状若悠闲，突然手一挥，刷刷刷射出几枚暗器，直取从云。
从云后面站着段桑竹，躲开的话暗器铁定全喂给她，愣站着不动。眼看暗器飞至，要出人命，旁边段昔非袖子一卷，半空里截去暗器，甩落于地，低头一看，不禁面色生变。
众人跟着低头瞧，地上几枚铁钉，泛着青光，显然喂了剧毒。
“喂！你怎么如此恶毒！”段桑竹由从云宽背后伸出头，怒道。
“哦？本少爷还想问你，刚才怎么叫他打我！”纤美少年掠了掠乌溜溜垂顺的长发，头一仰，竟是秀美妩媚，堪比女子。
“你烫伤本小姐的脸，这笔账又如何算？”段桑竹气呼呼地指自己的脸，果然，脸颊几粒红点赫赫醒目，只怕已经起泡。
纤美少年耸耸肩，一副关我何事的痞样。
段桑竹那个气呀！
“云哥哥，快打他！打他！打他！把我的脸弄成这样，丑死了！快打扁他那张脸，赔我！”
“你那张脸，就是多加上几个红点黑点也不会比原来更丑。弄坏本少爷的脸，你才赔不起哩！”纤美少年悠然道。
“你你你……”段桑竹快气死，“云哥哥，你还等什么……”
从云立马往前冲，段昔非喝住，“从云，你又忘记我说的话了！”
“非哥哥，他欺负我——”段桑竹不依跺脚。
段昔非转向纤美少年，抱拳道，“在下妹子莽撞，阁下方才确也有冲动之处，本是小事，阁下与我妹子互相道个歉便了——”
“本少爷无错，为何要道歉？”纤美少年冷哼。
“大哥，此人如此嚣张！我……”从云眼冒怒火。
“傻大个你想怎样？要打架就来呀——”纤美少年抬高下巴挑衅。
“大哥……”从云忍无可忍，又要冲。
“站住！”段昔非扯住从云。
“非哥哥，那臭小子欺负我，你……你根本不疼惜妹妹！不行！不行！我一定要撕破他的脸……”段桑竹脸上发痛，眼眶发红。
“欺负你又怎样？有本事你自个儿来打呀！教唆他人替你出头有什么意思？算什么本事？”纤美少年口气讥诮。
“阁下何必欺人太甚！”段昔非道，“退一步海阔天空，阁下如此咄咄逼人，休怪他人不客气！”
“你也要打我？哎呀！本少爷好害怕呀！快来人！人都死到哪里去了？有人要杀本少爷啦——”纤美少年居然拍掌喊叫起来。
“好一个无赖少年！”东方清泉忍不住了，扯扯南宫汐，又道：“汐姐姐，好奇怪，这少年我怎么看着面熟……”
“不奇怪！”方止言伸过脑袋来，“他的相貌与南宫姑娘颇有几分相似哩！好一个美人儿！”
“果然……”东方清泉张大嘴，“汐姐姐，这人好像你……”
南宫汐也是诧异不已，这少年……的确有几分像她在无焰宫时的模样：乌发垂肩，雪色肌肤，白衣飘飘，纤细，俊美。
不过，也有极大不同：纤美少年如假包换，颈上微隆的喉结骗不了人。
随着纤美少年的喊叫，大堂里一暗，人影晃动，突然多了两个黑衣蒙面人。
南宫汐看过去，是——竟是无焰宫的绿焰护法和青焰护法。
“宇飞少爷。”绿焰和青焰齐声道，“有何吩咐？”
“他们要打死我！”纤美少年宇飞少爷之无赖与段桑竹有得一拼，“给本少爷打他们！”
绿焰刷地亮出两柄小斧，青焰则拉开两把铁钩，气势汹汹，便要扑向段昔非等人。
段昔非跨前一步，抽出刀迎战。
“住手。”
一声沉冷而诡异的喝斥声，檀香与花香跟着袭来。
“宫主——这些人欺负人家！”宇飞少爷冲天而起，姿态美妙，飘向大堂入口。
众人目光跟过去。
——淳于玺！
南宫汐微微打了个颤，冷意及恨意混杂涌起。
淳于玺站在大堂入口，身后四大护法、十二近卫。清一色的黑衣黑斗篷黑面具。看到淳于玺出现，绿焰和青焰迅速归队，更是黑压压一大片。
“宫主……”白衣如雪的宇飞少爷挂在高他一大截的淳于玺手臂上，仰头叫，楚楚可怜。
“怎么回事？”淳于玺低头问，面具后的声音变调、森冷、诡异。
“他们欺负人家，宫主快替人家做主……”宇飞少爷手指段昔非等人，跺脚扭腰，神态像足段桑竹撒泼。
“淳于宫主莅临！有失远迎！欢迎之至！”楼梯上方突有声音传下。
众人目光上移——是东方龙与丘儒生。
说话的是丘儒生。
丘儒生致辞毕，转首对东方龙道：“东方宗主，这位便是无焰宫主淳于玺。两位俱是当世英雄豪杰，今日聚首，实属武林一大盛事。呵呵！”
“在下东方龙，神交淳于宫主已久，幸会！幸会！”东方龙面向淳于玺，目光沉稳，语调平静，抱拳，施礼。
淳于玺直直挺立，面具毫无表情，“无焰宫，淳于玺。”
就姿态而言，东方龙亲和；淳于玺高傲得让人难生好感，更何况，他阴森森的打扮一点儿也不讨喜，最后，居然和个少年暧昧不清。
因此，东方清泉和段桑竹俱侧目，微鄙夷。
而南宫汐呢，下意识侧转身，正好被段昔非挡住。
“原来你是无焰宫主的男宠呀！哈哈！世上果真有男人喜欢男人……啊……”段桑竹嗤笑出声，话未说完，突然惨叫，捂着嘴巴直转圈圈，声音凄厉含糊，“……痛……痛死我了……非哥哥……”头一低，扑地一口鲜血吐到地上，里头杂一颗牙齿。
“少说两句话，憋不死人的！”宇飞少爷笑眯眯道。
段昔非面色发沉，蓦地跨步上前，刀又抽出几分。
淳于玺那边的人看着他，没有表情，没有声音，一片冰寒的黑和静。
风暴前的安宁。
剑拔弩张。
东方龙看着一切，不说话。
第三十五章 贵宾
“宗主——”大堂外突然奔进一个东方世家门人，向站在楼梯中间的东方龙禀报，“宗主请的贵客到了！”
凝结的空气松动了，融化了。
“快请！”东方龙带着丘儒生步下楼梯，迎向门口。
阵阵香风拂面，黑暗的大堂蓦地灿亮。
以两个高挑男子为首的一大群人走进来，男男女女，个个鲜艳夺目、光芒万丈。
南宫汐只看一眼，掉开头，心口发紧。
来的人——是徐离。还有曾经在东苑见过的太子。
徐离一身青衣，清香，淡雅，长发束起一半，青色丝带扎住，另一半垂在背上，黑眸淡扫，蓝光流转，空气再度凝结。
大堂里的女子——不止是女子，目光全粘在徐离身上，半天忘记转移。
徐离，天生就是要人注目的。
“七……”段桑竹瞪着徐离，捂着嘴巴含含糊糊，想说话，但疼得开不了口。
“敝姓徐，徐大，此乃敝人七弟。”太子环视大堂里的人，自己介绍。
显然，太子与徐离前来华西镇乃是微服出行，不愿意暴露身份。
“徐大爷，徐七爷，请！请到上房歇息。在下已为两位贵客安排上好客房，就等两位爷莅临。”丘儒生躬躬身，恭敬说道。
“不急！”太子目光落在淳于玺身上，“这位朋友是——”
“无焰宫，淳于玺。”淳于玺依然阴森倨傲。
“淳于玺？无焰宫主？”太子上前，步伐停驻淳于玺面前，上下打量，然后回头对徐离微微一笑，“七弟，为兄此次特地邀你同来此地会各路英雄，淳于宫主乃江湖数一数二的人物，你在洛阳多年，可有结识？”
徐离步伐轻缓，优雅上前，“淳于宫主神龙见首难见尾，愚弟亦是初识……”说着目光凝注在淳于玺面具上，淡然一笑，伸出白皙的手，“淳于宫主，幸会！”
淳于玺伸出戴着黑手套的手，轻轻碰一下徐离的手指，收了回去，声音从面具后发出，没有情绪，“七爷，幸会！”
徐离点头，收手，目光从淳于玺身上移开，缓缓扫过在场其他人，神情温和，动作优雅，带着一种克制的与生俱来的高贵和优越，时间拿捏等量得精准，不会让人觉得遭受轻视，也不敢自诩被青眼独钟。
南宫汐站在段昔非身后，徐离的目光滑过他们，同样不做过多停留。
站在段昔非身边的东方清泉突然抓住南宫汐的手臂，劲道之大，令人生疼。南宫汐皱眉，推推她。东方清泉毫无意识，手越抓越紧，嘴唇微微哆嗦，脸红得厉害。
大堂里一时悄无声息。
太子忽然指着段昔非问，“此皆何人？”
丘儒生于是代东方龙一一介绍。
“……这位是……江南南宫世家南宫汐大小姐……”
丘儒生介绍到南宫汐，见她仍然站在段昔非身后，连忙以眼色暗示。
所有目光霎时全都凝聚在段昔非身后！
无奈！
南宫汐从段昔非背后走出来，低头向太子和徐离施一礼……虽然已经过去数日，想要做到若无其事相对，依然不容易。
“南宫汐……”太子悠悠举步跨近，立在南宫汐面前，声音含威，“抬起头，我看看。”
恼怒油然而生，南宫汐忍了忍，抬起头，冷静地看着太子。
太子身伟，广额、丰颊、骈齿，果具帝王之相。只是，一双眼睛少了几许深邃幽远，多了几分轻佻跳宕。
南宫汐只看了太子一眼，便垂下眼睫。
太子凝神细看南宫汐良久，忽而伸出食指，似欲勾起她的下巴。
南宫汐撇开脸，后退一步，恰好退到段昔非身后，太子手指落空，脸色蓦地阴沉。
段昔非身子微斜，不动声色地遮挡南宫汐。
“她是你的人？”太子冷声问段昔非，眉毛微挑，瞥徐离一眼。
徐离平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无动于衷。
南宫汐心口又是一紧，迅速转开目光。
“呃？”段昔非听到太子问话，愣了愣，反应不过来。
“南宫姑娘名花无主是么？”太子嘴角含笑，低低吟哦起来，“花明月暗飞轻雾，今宵好向郎边去，袜步香阶，手提金缕鞋，画堂南畔见……”
“咚……”楼上忽而传来重物坠地之声。
看过去，东方四少奶奶凤仪立在楼梯口，呆若木鸡，地上，一个水盆翻倒，水顺着楼梯往下漫流。
太子声顿，蹙眉。
“徐大爷风流才情，词也香艳！可惜……”那边，淳于玺阴森森地开口，“南宫汐是无焰宫的人。她与无焰宫的旧账——还没完！徐大爷想要人，先问问无焰宫众兄弟答不答应！”
“不答应！”淳于玺身后的护法近卫同声齐吼。
“我们副宫主不能白白受死！”宇飞少爷望着淳于玺，媚眼如丝，声音却阴狠狠传扬开去，“害死副宫主的人——都得死！
“诸位想动南宫姑娘，先过段某这把刀！”段昔非横刀于胸前，目光凛然，声音低沉。
“段大侠想与无焰宫抢人是么？”淳于玺冷哼一声，“无焰宫要的人，便是皇帝太子来抢，淳于玺也绝不放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