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疼痛中奔跑-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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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心又乱了。当初我就是因为想“拯救”他而投入他的怀抱,可没想到,他会因为我而更深地堕入地狱。那岂不是前功尽弃,南辕北辙?
我提到前程的问题,他列举种种事例来说服我,为了所谓的事业而放弃一段纯美的爱情是错误的,对女人而言,爱情最重要。并举例说山口百惠、林青霞这些声名赫赫的女人,最终都为了爱情而息影从夫,洗手做羹汤。我这个原本就平凡的小女人,为何不可做到?
我糊涂了,感觉他说的都对。所有的文学作品或是媒体报道都宣扬为了伟大的爱情放弃事业,而为了事业放弃爱情的女人是愚蠢的,会后悔终生。
后来,我的表哥听说此事嗤之以鼻。他说,你什么都没有,谈何放弃?一个名女人为了爱情放弃事业是有价值的,因为她业已功成名就,而一个平凡的女人,她的牺牲毫无价值。阮玲玉、玛丽莲·梦露等巨星芳魂已渺,至今仍令人扼腕叹息,而乡野里有多少村妇一气之下喝下农药命丧黄泉,有谁记得她们的名字?
是的,本未拥有,何来放弃?况且,为之放弃的所谓“爱情”,又并不是自己需要的那一份。
但我被桑搅得晕头脑涨,最后竟接受了他的建议:放弃去广东,请求老齐重新把我接收进地区台。
我坐到了地区台的办公室里。
两年前,我考上地区台时,十分渴望在此拥有自己的一席之地,却不可得。如今,我出去转了一大圈,终点又回到起点。
桑说得对,一对情侣在如此敌对的两个台是无法共存的,一方必定被另一方拉过去。不过,并非市台利用我将他争取过去,而是,我因为他又从市台的一名正式职工变为地区台的一名临时工,而且,在老齐心中,我是作为桑的“家属”,因为“裙带关系”而进来。这就决定,我在地区台的地位,永远是个“附属品”。
这次转移,成为桑“有恩于我”的理由。在之后的争执中,桑每每会斥责我忘恩负义,理由就是,没有他,我根本就不可能进入地区台。
当时的地区台,办公条件远不如市台。好几个部均挤在一间硕大无比的办公室里,如人员全部到齐,根本容纳不下。好在电视台流动性大,人永远也不可能同时到满。纵是如此,这里也永远熙熙攘攘,嘈杂得宛如农贸市场。地区台的人自嘲地笑称,我们是“小米加步枪”,一定要打败市台的“飞机大炮”。
这种热闹的办公环境让我感觉亲切无比。在市台时,我们部的办公室永远冷冷清清,经常都只有我孤零零的一个人。最重要的是,地区台的人与桑都属于“一个战壕的战友”,我不必因为同事与桑的敌对而心怀忐忑。而且,这里新招了很多年轻人,都与我年龄相仿,没有那种见到“老前辈”时诚惶诚恐的感觉。总之,置身于这么一大群“同志”当中,看到一张张真诚的笑脸,我感动得几乎热泪盈眶,真有小红军找到组织的感觉。在市台遭受那么长时间的冷遇,这温馨融洽的气氛令我迷恋。
如此凑巧的是,此时老齐因为生病而去到医院疗养,一去就是将近半年。老齐不在,我感觉心头一块沉甸甸的大石头被挪开,立刻有了豁然开朗的感觉。而桑因为险些失去我而一改常态,对我倍加温柔,于是,我像一只终于获得自由的鸟儿,快活地在蓝天上自由自在地飞翔。
《在疼痛中奔跑》八:芊芊(6)
应该说,我作为一个主持人的光彩在此时才真正得以绽放。地区台的主持人没有分配到各个部,而是都归属于总编室,由总编室统一调配,各个节目可以随意要主持人。而由于做节目并没有额外的稿费,也就不太存在竞争。编导想喊谁就喊谁。
不知是由于我的任劳任怨,不计得失,还是因为我出镜效率高,效果好,所有的编导都喜欢叫我做节目。于是,我在演播室一坐就是一下午,做完娱乐做经济,播完广告播新闻……我出镜率之高,此时达到了空前绝后的程度。有时候,我一天同时要做五六档节目,一晚上就看见我一个人在那儿“狂跳”,一会儿穿红,一会儿着绿……
我是那么迷恋这种忙碌得脚不沾地的工作状态。我终于在紧张得透不过气来的工作中找到了自己存在的价值和意义。我从早上来台一直待到晚上,随时处于待命状态,连中午都不愿回家。有时晚上八九点钟一身疲惫回到家里,刚刚端起碗,便有同事在楼下叫我去配音。我毫不犹豫地丢下碗,心急火燎地就往台里赶。曾有一次半夜3点了,有一个急稿需要人配音,我披衣就走,不但没有半分怨言,还暗暗感激编导对自己如此信任,多给我一个机会。
此外,我还外出采访,写稿,做后期……我一个人干着几个人的活儿,心里却快活无比,像一只勤劳的小蜜蜂,不知疲惫。积蓄了那么久的能量如今终于得以充分发挥,我感到无比幸福。我深深地体会到一句话:工作着是美丽的。
突然,我发现自己“红”了。我变成了凤凰城的名人。无论走到哪里,都有人认出我来,有小孩拿着本子要我签名,有发廊免费替我打理头发,有出租车司机殷勤地将我载到目的地,拒不收钱。所有的人都对我笑脸相迎,用羡慕的仰视的目光看着我,无论干什么,所到之处,一路绿灯。
那个时候,真的是我电视事业的黄金期。而我的容貌,也在这个时候,达到了自己的顶峰。
不知是由于年岁的增长,还是由于自信心的增加,我的形象突然变得异常光鲜靓丽,出类拔萃起来。对照我20岁与18岁时的照片,发现真会有脱胎换骨之感。每天都有女孩子簇拥在我的桌旁,向我请教化妆技巧和美容秘诀。她们艳羡地夸赞着我的眼、我的唇、我的腰、我的腿,我的每一个部分都令她们羡慕。这种众星捧月的尊崇感令我陶醉。
桑在台里的地位亦是举足轻重的。我们的搭配令人羡慕,被誉为“电视台最有才华的男人与最有魅力的女人”。我们携手联袂,笑傲江湖。
此时,桑也对我有诸多令人感动的小举动。每一次出差均会给我买回些小礼物。有一次,我在杂志上看到几款美国品牌VIETA(维雅达)的手袋,新颖独特,品味高雅,令人心仪不已。后来,他出差到北京,回来后,竟给我带回了大大小小四五只手袋,每只手袋都价值不菲,对于凤凰城的人来说,可以说是天文数字。我提着这些典雅高贵、卓尔不群的手袋,引起台里女孩们的惊叹和艳羡。我享受着她们的赞美与羡慕,志得意满。
一切都是如此称心如意,我幸福极了。我得意忘形,有些自信心爆棚。有一次,几个女孩子凑在一起,讨论着每个人的五官,要求说出自己最满意的部分。其他女孩子都谦虚地说了一个地方,嘴或是眉,甚至是头发,我拿着镜子左照右照,竟然爆出一句话:“我对自己的每一个部分,都很满意。”
此言一出,四座哗然。
小城里并无真正的明星,因为没有演员,唱歌跳舞又只能混迹于舞厅歌厅,不登大雅之堂,唯一正面的公众人物就是节目主持人了。而人们素来有把达官才子与“明星”结合在一起联想的习惯,于是,就有很多传闻把杨芊芊和凤凰城的某些“名流”联系在一起。版本各式各样。
在一个公共场合,母亲就亲耳听见旁边的人在眉飞色舞地讲述,杨芊芊与本城首富近日完婚了。为增强真实性,他信誓旦旦说自己亲自参加了婚礼。母亲听不下去,挺身而出,指责他传播谣言。此人仍不服气,问母亲为何如此笃定。母亲平静地说:“因为杨芊芊就是我的女儿。”众人面面相觑,哑然。
而关于某某大款追求杨芊芊,为之一掷千金之类的传闻更是屡见不鲜。有很多名字与我联系在一起的所谓名流,我连面都没有见过。所以,这之后,我对于小报上登载的明星的所谓绯闻嗤之以鼻,因为我自己就深受其害。
桑原本就对我不放心,如此一来,更是惊惶万分!在他的理解里,四处皆是我的倾慕者、崇拜者、追求者。而这些人,一个个都比他官大,比他有钱,比他更加有竞争实力。他就像一个小孩捧了只金碗在闹市中心行走,只觉紧张不安,危机四伏。
有一次参加他同学的婚礼,人们认出我来,欢呼着:杨芊芊,杨芊芊!桑的同学嘲笑着说:“桑,看看你还有什么面子,白在电视台混这么多年,你媳妇儿名气比你大多了。”桑转过脸看我,满脸阴霾。
裴裴曾说,我与桑初识时,二人在外人看来条件基本还是“般配”的。他是电视台文艺部主任,我是一个无业游民。当时的我,外表纵然有几分清纯,却并未显出如何的光彩夺目。而如今,我已然成为凤凰城璀璨夺目的明星,我的光芒整个地掩盖了桑,桑的自卑,也由此产生。或许,这就是当初桑竭力阻挠我当主持人的原因。
《在疼痛中奔跑》八:芊芊(7)
我说过,自己是一个不懂得节制的人,我的得意忘形和神采飞扬显然引起了部分人的不满和嫉妒。有人到老齐的病榻前进谗言,更有人在桑的面前挑拨是非。当时的我,一心一意品味和享受着自己的“辉煌”,对身边的危机,浑然未觉。
老齐病愈出院了。康复痊愈,是一件值得庆贺和高兴的事,可对于我,却是美梦的结束,厄运的继续。
因为早就有人在老齐面前进了“谗言”,老齐一到电视台就大发雷霆:“一个晚上从头至尾全是杨芊芊的节目,难道电视台除了杨芊芊就再没有别人了吗?”
老齐毕业于北京某著名大学,又能写文章,是赫赫有名的“大才子”。除了桑,所有的中层干部均是他的“学生”或旧友,他们对老齐的个人崇拜几乎达到五体投地的程度。很多人提到老齐的名字,仰慕敬畏之情溢于言表,尤其是一些女人,赞美之词隆重而热烈,表情庄严肃穆,感动得几乎达到要流泪的程度。
老齐不欣赏我,全台皆知。我在台里的命运,可想而知。前段时间我的“嚣张气焰”被狠狠打击,我上节目的机会被纷纷取消,而且,专门有一帮人,分析着我的缺点,好来印证老齐不欣赏我是大有原因的。
如果是别的人,估计就完了,偏偏我的作用一时还无人替代。一些重要活动,比如说主持大型文艺晚会还不能不用我,但每次都用得极其无奈。常常是遍寻高手而不得,临到直播头一天晚上,“啪”的一下将台本扔给我。
桑对于老齐的态度,倒颇为赞同。我的锋芒毕露早已对他造成极大威胁,老齐对我的贬低,正好迎合了他对我的评价——杨芊芊根本不具备做一个优秀节目主持人的条件。所以,他幸灾乐祸地说:“我早就说过你不行,怎么样?别再逞能了吧。”
在老齐和桑“两座大山”的双重压迫下,我像一棵在岩缝里挣扎的小草,苟延残喘。我和桑为工作爆发了一场剧烈的争执。这次争执,险些让我们的关系土崩瓦解。我痛苦地意识到,桑并非我的真命天子,从根本上来说,我们并不是一路的人。而且,我与桑的关系已经成为我前进道路上的一个死结,只要我在凤凰城,就永远无法解开。
我又开始想走,我要去远方寻找我的电视理想。是的,我希望离开凤凰城,离开桑。永远地离开,再也不回头。
我的去意令桑焦灼万分,他惶惶然如丧家之犬。
恰在此时,电视台福利分房,桑作为中层干部,有资格分一套。但是,据说分房子必须要有结婚证,桑正好有了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为了帮他顺利分到房子,我必须与他去领结婚证。
结婚?我吓了一大跳。此时我还未满21岁,自觉是个小女孩。而且,我与桑的分歧和裂痕已经如此明显,怎么可能结婚?
桑四处托人前来做“说客”,电视台的各色人等包括老齐都来给我做工作,劝我和桑领结婚证。最后,甚至连母亲都被桑说动,劝我说,反正与桑都已经谈了两年多恋爱,领个结婚证,也好。母亲一直觉得桑不错,工作能力强,对我又死心塌地。而且,她认为一个女孩既然已经和别人谈了那么长时间恋爱,就是他的人了。母亲欣赏从一而终的爱情,坚贞、美丽,穿越一生,就像她和父亲那样。
我痛苦矛盾极了。为了自己的前途和幸福,我一定不能领这个结婚证。可是,如此一来,我便“背叛”了自己心中神圣的爱情,成为不忠不义之人。
我终于在桑的“逼迫”下,前往办事处和他去领结婚证。
尽管已经说服自己接受已成定果的命运,“好人做到底”,不要功亏一篑,但坐在车上,我内心还是沸腾如煮,如此的心不甘情不愿。韦唯的歌一遍遍在心里回响:女人不是泥呀,男人不是筐。命运不是辘轳,要把那井绳,缠在自己身上。
我的眼泪不可抑制地流了下来,我哭得稀里哗啦。桑铁青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