妒妇-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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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范,倒似鬼母魔女,正衬得惨烈阴森的天地,非是人间。
第二章“醒了,快醒了,苏先生,你快来看,这位姑娘快醒了。
声音遥远得似自另一个世界传来,勉强睁开重似千斤的眼皮,努力分辨眼中
所看到的一切。
空气里过分浓郁的药香令顾青瑶略略恍惚了一下,这才略皱了皱眉,四下望
去。普通的一间房,简单的几件粗木家具,一柜一几一桌两椅,但收拾得窗明几
净,普通人处身其间,一定会觉得清爽舒服。
但顾青瑶却是顾家的女儿,自幼在金玉丛中长大,成年后,虽也走走江湖,
但她是世家出身,一路上,也一样是锦衣丽行,满道知交尽迎送,根本不曾接触
过任何底层的生活。此时乍然身处如此环境,竟然生出茫然不知今生何世的感觉。
“姑娘,醒了吗,觉得身体怎么样?”热情的问候响在耳旁。
顾青瑶侧首看去,床边坐着一个中年妇人,正笑得十分亲切,一迭声地说:
“造孽啊,花朵似的人,怎么在山上淋了一夜。要不是苏先生急着用药救人,摸
黑冒雨上山寻药,救下了你,还不知会怎么样呢?”
被救了吗?麻木的心灵也感觉不出什么欢喜,只是默然地听着,静静地打量
着四周,心中忽地一动,用力掀开被子,看向自己身上的衣衫。
中年妇人忙按着不让她动,又把被子盖好,“别乱动,你着了凉,苏先生因
怕男女不便,特地请了我来照料你。换衣擦身,都是我帮你做的,只是苏先生说
你被雨淋了足足一夜,再加上忧结于心,身体又疲累,一旦病发就十分厉害。这
三天来,他白天在外头看诊,夜晚和我一块守着你。我累了还打个盹休息了一会
儿,他可连眼也没合过一次,好不容易你才醒过来,可别又着了凉。”
顾青瑶总算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了:“苏先生是位大夫?”
“是啊,苏先生是医术很好的大夫呢:而且学问也好。闲了,常教着左邻右
舍的孩子们读书识字,时间一长,大家倒不叫他大夫,而管他叫先生了。”
顾青瑶点点头,只淡淡地开口:“大娘怎么称呼?”
“我当家的姓宋。”
“宋嫂。”顾青瑶漠然地叫了一声,原来,她也姓宋,嫁为宋家妇,便没了
身份,没了名字,只能做宋嫂、宋婶、宋婆婆,度此一生。自己平日自骄自矜,
自以为出尘脱俗,皎皎不群,又如何脱得出这样的命运。身为女子,无论身份如
何,已不可避免要依附于男人,再没有自己。一刹那她只觉得心头空落落的,就
连悲伤的感觉也不复存在,说话的力气都似没有了。
可宋嫂却笑着一个劲在耳边说:“苏先生可真是个好人呢,二话没说把你从
山上带了回来,自个儿掏银子请我来帮忙。这几日为着你的病日夜操劳,你每晚
都会喊叫挣扎,必要有人时时守着照料,不致叫你着了凉。每一次要喂你吃药,
你都要吐出好多次,每回都要反复煎好几次药,才能勉强让你喝完一回。就这样,
苏先生还亲自煎药,惟恐火候差错半分。替你喂药时,弄污了好几件衣裳,他连
眉也不曾皱一下……”
顾青瑶只静静地听着,心真的是已经空了吧,此时此刻,竟没有丝毫的感动
和抱歉的感觉。以往在顾家宋家,偶得小恙,哪一次不是四五个丫头守在身边,
照料得分毫不差。事后,自也会有厚赏重酬,这一切似乎也都是习以为常的事,
值得这般大嚷大叫地说半天吗?只是自己已醒了这么久,怎么还不见那位苏先生
出现,看来宋嫂嘴里的关怀,也是夸大了。她略略不满地低哼一声,却又因发觉
心中的不满而惊得睁大了眼。真的已经太习惯以往被捧在手心珍之重之的感觉,
真的已经太习惯被当做第一位来看待,在此时此境,竟仍会为遭到冷遇而生起不
满之心。只是顾青瑶啊顾青瑶,你已不是顾家的大小姐,宋家的少奶奶,又还会
有谁再看重你,珍护你。心头猛然一痛,还不及再做思考,耳旁就听到一个温和
的声音:“姑娘醒了,感觉如何?”
声音极为温和,带着一种春天的气息,给人一种极安定可信的感觉。顾青瑶
注目望去,这个站在房门前,手里捧着一碗药的人,可是方才宋嫂口里说了无数
遍,千呼万唤始出来的苏先生?
穿一身洗得泛白的青衫,头发随便用一条发带束住,眉目五官并不见有何特
别。只是唇边带着令人心安的笑容,眼中的温和仿佛可以包容全世界。他站在刚
刚打开的房门前,阳光自他身后照进了整个房间,而他就在最耀眼的阳光里,令
人生出这满室阳光都是因他而来的错觉。
长年所习的礼仪使顾青瑶无法在一个陌生男子面前还安躺在床上,略一撑,
想从床上坐起来。
宋嫂忙要阻拦,但苏先生却笑着摇摇头,把药碗放在桌上,自己上前一步,
从床侧拿了个枕头,放到顾青瑶身后,让她可以坐得舒服一些。
“你躺了三天有余,醒来也有一阵子了,略坐一坐,对身子也有好处。”
顾青瑶低声道:“多谢先生救命之恩,敢问先生大名。”
“在下苏吟歌。”
苏吟歌?顾青瑶眸光略略一动,又望了苏吟歌一眼,好风雅的名字,好平凡
的长相。这样的名字,应该只有那魏晋王谢子弟,仪容如玉,青眼高歌,笑傲王
侯,方才当得起。
苏吟歌却不问顾青瑶的名字,只是又捧了药,坐在床前,“姑娘刚醒,不宜
太费神,先把药喝了,好好休养身子。”
粗瓷碗,盛着深黑的药汁,触目之下,却令人想起以前的金碗银匙,白玉碟
上装满着开胃冲苦的糖果小吃。
心头的酸涩,一点点泛开,脸上却不露出来。顾青瑶伸出手,去接药碗。手
微颤,但却将碗端得很稳。
苏吟歌略一迟疑,就放开了手。
顾青瑶自己一手端碗,一手持匙,自己一口口喝药。明明知道此时苏吟歌和
宋嫂都在望着自己,自己却因执地让眼睛只死死地盯着眼前渐渐减少的药汁,不
肯抬头看上半眼。
宋嫂笑着上前说:“姑娘你大病刚醒,不用逞强,我来帮忙吧。”
顾青瑶一语不发,苏吟歌却笑说:“我看这位姑娘身子倒还强壮,并不至于
虚弱得处处要人服侍。宋嫂,我外头还有些药没煎,你来帮帮忙吧。”一边说一
边往外走,宋嫂无奈地跟了出去。
宋嫂才出房门,已不住地埋怨:“我说苏先生啊,这么个水灵灵花一般的姑
娘给你救了回来,就是天意,你怎么非得等人家醒了半天才过来。刚才喂药你也
不亲自动手,还拉着我一块出来。”
“我前头也忙啊,里头外头都是病人,即然她已醒了,也没有了大碍,我总
不能扔下等着我治病救命的人不管就进来吧。再说,那位姑娘忽然处在这陌生的
处境中,心中自是惶恐。她病得不重,眉眼间又有些刚强之气,无论如何不愿在
陌生人面前露出虚弱无助的样子。宋嫂,我知道你热心,不过,也要小心,别太
热心,把她吓着了。”
“我哪是为她热心,我是为你热心啊。苏先生,你年纪也不小了,以往有人
给你做媒,你都说什么身无长物,尚无家室之念。这回老天爷给送来这样一位姑
娘,你怎么还不把握?我可是替你把什么好处都说完了。”
苏吟歌有点儿哭笑不得,不知为什么,远远近近的大嫂大婶们,就这么爱操
心他的终身大事。真不知刚才宋嫂在别人面前都说了些什么吓死人的好话,真要
让人多心,以为自己不安好心就糟了,“宋嫂别说笑了。”
“这可不是说笑,你救她性命,她怎么着也该以身相许啊。这几天,你没日
没夜地替她操心,看病诊治,虽说你处处注意,可怎么着也碰了摸了沾了,她还
要嫁别人不成。”
苏吟歌被她这话吓了一跳,“宋嫂,这话可万万不能胡说的,人家女子听了,
还当我是登徒子。医者父母心,这只不过是救人从权而已。”
“苏先生,你怎么这么死心眼,你这么好的人,还委屈了那姑娘不成。要能
嫁了你,才真是她烧了八辈子高香。哪像我,福薄命苦,那个没良心的……”
宋嫂和苏吟歌说话声并不大,但顾青瑶毕竟是学过武功的女子,耳力远胜过
普通人,听得一清二楚。本来就苍白的脸色渐渐铁青,拿着碗的手猛烈地颤抖起
来。说不出是悲愤还是羞愧,只觉得胸中一阵阵激荡,难以抑制。
以身相许?她顾青瑶纵然离开顾家,休出宋门,却又何至于轻贱到要随便找
个男人依附,又何至于要任人这般随意处理未来的生命。女人的命,真的就如这
风中飘絮,全无半点儿可以自主吗?
以身相许,以身相许!原来,女人有的,不过是一个身子,稍受恩义,便得
以身相许,把自己当个物件送出去。只可惜,今日的顾青瑶,已无完壁之身可许,
这弃妇的身份,更加不堪得令世人不齿了。
她心间满含恶意地冷笑一声,将药碗重重地放在床头,提高声音叫道:“苏
先生!”
苏吟歌听出声音里强抑的怒气,心中猛一震,糟了,她该不会是听到了吧。
心中微乱,口里却应了一声,转身走回房间里。
宋嫂脸上略有些讪讪然,却也在一旁,跟着走了进去。
顾青瑶望着苏吟歌脸上的笑容、眼中的柔和,一字字道:“方才忘了告诉先
生,小女子顾青瑶,一年前出嫁,半个月前,因犯七出被休离。如今的身份,是
弃妇。”漠然地说完,目不转睛地望着苏吟歌,等着他唇边刺眼的笑容尽敛,等
着他眼中春天般的柔和化作鄙视不屑。
等来的,是耳边的一声惊呼。宋嫂张大了惊叫的嘴,望着顾青瑶的眼神异常
震惊,其中更有着惊讶、怀疑、同情、不解以及虽然淡薄,却绝对存在的轻视。
顾青瑶惨白着脸,更加挺直了腰坐正了身子,暗中用手死命地抓着身上的被
子,眼睛却还是毫不退缩地凝望着苏吟歌。
女子以夫为天,不容于夫,便也不容于天地人世。即然这条路是自己所选,
无论前途有多少白眼冷视,也退不得避不得,惟有面对。
顾青瑶做足了一切的思想准备,屏住了呼吸,顿住了心跳,等待将会面对的
风暴变化,但却一切白费,因为一点儿变化也没有。
顾青瑶的话音一落,苏吟歌就点了点头,立刻称呼:“顾姑娘!”他称呼得
极为自然平和,唇边的笑容既没有淡漠也不曾刻意放大,眸中那种可以包容天地
的温和光芒更不曾有丝毫变化。
这一声自然而然,平凡至极的呼唤传入耳中,却令得顾青瑶从身到心都微微
一震,茫茫然微微张了张口,却忘了回应。
苏吟歌走到床头,拿起药碗,“姑娘你喝了药,就好好睡一会儿,我不打扰
你了。”说着转过身,轻轻招呼宋嫂一声,走出房去,又回身,小心地带好房门。
一举一动,都温柔的如春风拂面,全不带丝毫勉强。
顾青瑶仍怔怔地坐在床头,茫然地望着已然关上的房门,犹自不知,身在何
世,是梦是醒,是真是幻。
再次睁开眼,眼前是
一片漆黑。木然地在床上睁大了眼,努力了半炷香的工夫,才清楚地意识到,身
在何地。是何处境。
原来,在这样的境地,终还是抗不过身体和心灵的疲乏而困倦地入眠,却为
何又在如此深夜,倏然醒转。
可是这一颗已伤痕累累的心,永远也不会感到安全,在任何时刻都会惊惶地
颤抖,震醒沉睡的身体吗?
顾青瑶略略支持着从床上起来,一阵昏眩袭来,半靠着墙,站了一会儿,才
恢复过来。房间里一片静寂,并没有旁人在守护。是病人已醒,不必再看守?还
是被休弃妇,已不值得多加关心?
在这个陌生的房间里,连想找一件可以披在身上的衣裳,也不知往何处去寻。
但顾青瑶也只是略一踌躇,便不加理会身上的寒意,伸手打开房门,信步走了出
去。
深夜的风,寒得有些刺骨,顾青瑶却连拉紧衣服的动作也没有,就这样一步
步走进了空旷的小院里。
小小的院子里散放着药钵、药罐、药炉、药捻、药刀。左边是厨房,右厢的
房间虽然上了锁,却有浓浓的药香散发出来,想必是存放着药品。
顾青瑶一边信步闲走,一边举目四望。渐渐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