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月镜系列-第7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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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么?”
那笙把那个依然听起来有些陌生的名字转换了半天,才明白过来:“仙女你说的是那只臭手么?是啊,是它说送给我作为报答的。”
“手……”鬼姬喃喃,眉心忽然一皱,然后又展开,“是了!原来昨日慕士塔格那场大雪崩是因为这个!封印被解开了么?难怪今日六星忽然齐聚到了天阙!无色城第二度开启——是因为第一个封印被解开了么?!”
“空桑命运的转折点到来了。”鬼姬从白虎上再度俯下身来,看着面前这个衣衫褴褛、面有污垢的东巴少女,打量了很久,开口问,“你,打开了封印?”
那笙被她看得不好意思,往后躲了躲,笑:“啊……我只是、只是顺路。”说话的时候她脸红了一下,没好意思说是自己想把戒指占为己有、而挖冰掘出了那只手。
“来自远方的异族少女啊……云荒的乱世之幕将由你来揭开!”叹息着,鬼姬低头抚摩那笙的头发,看着她手上的戒指,点点头,“你是很强的通灵者吧?所以能戴上这枚‘皇天’——有通灵者来到慕士塔格、发现冰封的断手,破除封印、戴上戒指,戒指认可新的主人,而新的主人又愿意带断肢前往云荒……多么苛刻的条件啊,居然、居然真的有这样的机缘。”
“呃?”那笙愣了愣,有些糊涂地眨眨眼睛,大致明白了一件事:就是自己似乎在无意中放出了一个了不得的东西——“那东西是好是坏?山神仙女,那只臭手…那只臭手是灾星么?我做错了事么?”
“嗯……它不算坏吧。”被她问得愣了一下,鬼姬沉吟着,苦笑回答,“不过说是个灾星,倒也没错——啊,那时候白璎来警告我说有不祥逼近天阙,我一开始还以为是应在苏摩身上……原来是两股力量重合着同时进入了云荒!”
“呃?”那笙还是不明白,却松了口气,“不算坏就行——那个苏摩不是好东西吧?我一看到他就觉得害怕啊。”
“苏摩……”鬼姬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然而却是不知道如何回答,只好笑笑,俯下身拍了拍那笙的手背,嘱咐,“下了天阙到了有人的地方,可千万要小心别被人看到这只戒指啊!‘皇天’是空桑皇室历代以来和‘后土’配对的神戒,被人看见要惹祸的。”
“嗯,这戒指一看就很值钱的样子,一定会有人抢。”那笙晃着手,看着中指上那枚戒指,却是一脸苦相,“但是我摘不下来啊!那臭手说我勒断手指都摘不下来——怎么藏?”
“……”鬼姬为这个命运少女的懵懂而苦笑,只好耐心解释,“喏,你可以用布包住手掌——还有,云荒现在是冰族沧流帝国的天下,你贸贸然戴着空桑的‘皇天’到处走,被看见可连命都没了。”
“呀,原来是个灾星?”那笙吓了一跳,甩手,“那臭手还说这戒指能保我走遍云荒!那个骗子,就没一句真话!”
“‘皇天’有它的力量,能保护佩戴的人。”鬼姬摇头,安慰,“只要你小心,那就是最好的护身符。”
“哦。”那笙点了点头,忙不迭用布条将右手手掌包了起来,层层缠绕、一直包到指根上,将戒指藏起。
“这样天真而又不够聪明的小孩,戴着皇天走到云荒去,总是让人担心啊……”看着手忙脚乱的东巴少女,鬼姬暗自叹气,然而就在此刻,耳边听到了树木被拂开发出的悉莎声,仿佛有一行人走了过来,伴随着断续的语音。
“是慕容家那个孩子啊。”听出了慕容修的声音,鬼姬忽然有了主意,一把拉起了那笙,然后呼啸了一声,仿佛招呼着什么。
脚步声越来越近,只见草叶无声分开,一条藤蔓当先如同活着一般在草地上簌簌爬行过来,宛如蛇般蜿蜒。
应该是听见了鬼姬的召唤,那只木奴来到鬼姬座前,抬起了藤稍,昂头待命。
来的果然是昨夜露宿天阙山下的那几个人。慕容修走在最前面,跟着那只木奴,一边拿着砍刀分开树木藤蔓开路,那个泽之国过来的中年男人和那一对书生小姐跟在后头。那个叫做江楚佩的小姐一路上还在哭哭啼啼,几次寻死觅活都被她表哥茅江枫拦住,那个书生也不知道怎么说才好,只是扶着她一起哭。
杨公泉看得好生不耐烦,恨不得丢下这两个麻烦货。然而慕容修却是耐心十足,也在一边好言相劝,也耐着性子等那个江小姐挪着小脚一步步爬上山来。因此虽然一路上没遇到阻碍,几百尺的小山却是爬了半日才到山顶。
拂开枝叶,四个人眼前出现的是林中空地,空地上坐着一个衣衫褴褛的陌生少女、以及那个骑着白虎的女子,没有脚的裙裾在风中飘飘荡荡。
“鬼姬!鬼姬!”跟在慕容修后面的杨公泉一眼看见,失声叫了起来,往后便逃。慕容修拉住他,要他不用怕,然而杨公泉哪里肯听,往山下就逃。那一对恋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然而听到杨公泉那样的惊叫,也下意识地相互搀扶着跌跌撞撞回头跑。
“随他们吧。”看到慕容修无奈的神色,鬼姬笑了笑,对着他招招手,“过来,孩子。”
“女仙。”年轻珠宝商走过去,恭谨地低头,“有什么吩咐么?”
鬼姬笑了笑,拉起那笙的手:“这位姑娘也是去云荒的,我想拜托你一路上照顾她。”
“啊……”慕容修看了那笙一眼,却不料东巴少女正一脸惊喜地看着他,目光闪亮。那笙看得放肆,他倒是反而红了脸,低下头去,讷讷:“男女授受不亲,一路同行只怕对这位姑娘多有不便……”
“啊,不妨事!没有什么不便的!”不等他说完,那笙跳了起来,满眼放光,“我不是那些扭扭捏捏的汉人女子,东巴人可不怕那一套!”
鬼姬看着腼腆的慕容修,不禁忍不住举起袖子偷偷笑了笑,然后正色:“你行事小心老成,这位姑娘不通世故人情,你若是同路、也好顺便照顾她则个。”
“这……”不好拂逆了鬼姬的意思,慕容修红了脸,嗫嚅着。
“啊,是不是怕我一路白吃白喝?”看到那个慕容世家的公子还在那里支支吾吾,那笙急了,忽然想到了什么,从怀里拿出一样东西来,举到他面前,“喏!我拿这个谢你行不行?这是雪罂子!”
慕容修看到她手里那个淡金色的块茎,眼睛也是陡然一亮,作为商人、他当然知道眼前这个东西的价值。
“出门在外,相互照顾是应该的。”鬼姬看到慕容修意动,在旁加了一句。
“如此,以后就要委屈姑娘了。”搓着手,年轻的珠宝商觑着哪株雪罂子,终于规规矩矩地向着那笙做了一揖,“在下慕容修。”
“我叫那笙!你叫我阿笙就好。”喜不自禁,那笙回答,把雪罂子递给他。
慕容修毫不客气地接过来,小心收起,然后对着那笙拱了拱手:“姑娘在此稍等,待我去找回那三个同伴,再一起下山。”
“去吧。”那笙还没回答,鬼姬却是微笑着挥了挥手,那株木奴唰地回过了梢头,领着慕容修下山去了。
很快他的影子就消失在密林中,那笙却是嘟着嘴:“啊呀,都不知道他是不是拿了东西就扔下我不回来了。”
“那孩子为人谨慎,算计也精明——他执意要找那几个同伴,怕也是需要一个熟悉泽之国的人当向导。”鬼姬看着慕容修离去的方向,微笑着拍拍那笙的肩膀,“不过那可是个好孩子,作为商人、对于成交的生意要守信,他不会不懂。小丫头,你努力吧。”
“什么、什么努力啊……”那笙陡然心虚,矢口否认。
鬼姬笑起来了:“看你忽然粘上去非要跟他走,我一算就算出来了……”
即使爽快如那笙,也是破天荒地红了脸——幸亏一路颠沛,尘垢满面,倒也看不出。
“呵……”骑着白虎的女仙摇摇头,微笑,“不过可是难哪,那小子是个木头——而且啊,你看你,做一个女的、还不如人家好看,像什么样子?”
在那笙要跳起来之前,云荒的女仙笑着拍了拍白虎,转过头,悠然而去:“努力啊!”
东巴少女捂着发烫的脸颊看着那个山神离去,气得跳脚,却无话可说。
“是要努力……慕容世家!多有钱啊……而且人也俊。”那笙想着想着,不知不觉就满脸笑容,“这等郎君哪里去找!千万不能放过了——啧啧,不知道那棵雪罂子到底有多宝贵……算了算了,反正那也是随手拔来的,当下本钱得了。”
东巴少女在林中空地上蹦蹦跳跳地走来走去,等慕容修返回,心里充满了对新大陆和未来新旅程的各种想象。
空茫一片的城市,所有的一切都是不真实的。
如果仔细看去,居然会看到街道和房子,鲜花和树木——然而那些景象仿佛升腾着的蒸汽般虚幻,一触手便会消逝,宛如海市蜃楼。
这个梦境般的城市里,镜湖六万四千尺深的水底,只有一件事是真实的:十万多个整整齐齐排列着的白石棺木。
纵横交错,铺在一望无际的水底。
每一个石棺中,都静静沉睡着一名空桑人——这一场长眠,已经有将近百年。
蓝夏和白璎的双手分别捧起金盘,举过头顶,一旁大司命的祝颂声绵长如水。许久,等祝颂结束,两人才小心翼翼地将盛放着头颅和断肢的金盘放入神龛内。
头颅的双眼蓦然睁开。
安静的水底忽然沸腾了,似乎有地火在湖底煮着,一个个水泡无声无息地从紧闭的石棺中升起来,漂浮在水中。每一个水泡里,都裹着一张苍白的脸,然而那些长久不见日光而死白的脸却是狂喜的,看着祭坛上金盘里的头颅和断肢,嘴唇翕合:
“恭迎皇太子殿下返城!”
有些感慨地,头颅笑了笑,然后另外一边金盘上的断手挥了一下,向全部臣民致意。
“天佑空桑,重见天日之期不远了!”狂喜的欢呼如同风吹过。
“大家都继续安歇吧,”大司命吩咐,一向枯槁的脸上也有喜色,“继续贡献你们所有的灵力、为冥灵战士提供力量吧!天神保佑,云荒从来都是空桑人的天下!”
“天佑空桑,国祚绵长!”十万空桑人的祝颂震颤在水里,然后那些气泡逐渐慢慢消失了——天光都照射不到的湖底,悬挂着数以万计的明珠,柔光四溢。气泡消失后的湖底,只有看不到边际的白石棺材铺着,整整齐齐。
“老师,好久不见。”子民们都退去之后,蓦然间那只断手动了起来,攀住大司命的肩膀——在瞬间消失的空桑一城人中,唯独这位能“沟通天地”的老人不必沉睡在石棺中,而能以实体在水下行动如常。空桑人历代的大司命,也都是皇太子太傅。
“皇太子殿下,”看到调教了那么多年,真岚的举止还是不能符合皇家的风范,大司命不由承认失败的苦笑了起来。
然而看着那只手,大司命面色忽然一凛,叱问:“‘皇天’如何不在手上?!”
“送人了。”满不在乎地,头颅回答,“人家辛苦把我送到天阙,我好歹是个太子、总得意思一下吧?”
“什么?!殿下居然拿皇天送人?”大司命身子一震,看着真岚的头颅,眼睛几乎要瞪出来,“这、这可是空桑历代至宝啊!皇天归帝,后土归妃,这一对戒指不但和帝后本人气脉相通、彼此之间也能呼应——这么重要的东西,殿下怎么可以轻易送人?”
“总不能让我再去要回来吧?”头颅做了一个无奈的表情。然而,看到大司命睿智稳重的脸已经涨红,手中的玉简几乎要敲到他头上来,真岚连忙开口分解:“啊,您老人家不要生气,不要生气!你先听我说——我给那个丫头戒指,也是为了让她继续帮我们啊!”
“继续?”大司命颤抖的花白长眉终于定住了,然后沉吟着皱到了一起:“也没错——她既然能戴上皇天,就证明她也能为我们破开其他四处封印!找到这样一个人可不容易啊。”
“对!太不容易了,怎么能这样放她走呢?”断手再度攀上了大司命的肩膀,赞同地用力拍了一下,“老师您也知道、那戒指和我本体之间气脉相通是吧?那丫头戴着‘皇天’,就会下意识地感觉到其余四处封印里面‘我’的召唤,她会去替我们破开的!”
“说的倒是……”大司命沉吟,看了一下金盘上的头颅——百年过去了,这张脸还保持着倾国大难来临时的样子,然而,率性的语气依旧,而皇太子殿下显然已经在持续百年的痛苦煎熬和战争中成长起来了。
将那只乱爬上肩膀的断手捉开,大司命苦笑:“但是那个人够强么?解开东方封印完全是碰运气——另外四处封印,可哪一个都是非要有相当于六王的力量才能打开啊。”
“她很弱,根本没有自己力量。”断手做了个无奈的手势,金盘上的头颅配合着撇撇嘴,“所以,我们得帮她把路扫平了才行。”
“……”大司命沉吟着,转头看看丹砌下面待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