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盗-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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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队没让我留,但我知道,他们在找杨锏!他们找不到杨锏!”
“你都这样了,你就能找到杨锏吗?你要是再生病可怎么办!”
“我觉得,杨锏可能还会来找我爸,我也怕我爸处理不好这件事情。”
“杨锏还会来找你爸吗?他还会抛头露面跑出来吗?你要在你爸那儿等他吗?你要等到什么时候?医生说你要再犯病就有生命危险你知道吗?”
这时,他们都看到,万教授和小刘朝他们走过来了。红雨把语速放快,把声音压得更低:“我死不了,所以我也不想装死,我非得让你承认,我是最牛掰的警察!”
邵宽城转头看了一眼走近的万教授,他知道,他们的交谈,只能到此为止了。在分别的这个瞬间,他眼圈又红了。赵红雨不喜欢他动不动就眼泪,于是故意不看他,把头转过去,往父亲那边看。她没想到邵宽城起身道别的话,竟是一句:“好,我顶你!”见万教授还有几步之遥,他又说:“别吃他家的饭。饭我爸妈每天给你送过去!”
万教授和小刘一前一后走近了他们。邵宽城的父亲和两位民警也跟在后面。邵宽城忽然俯身贴近赵红雨耳边,说了最后一句:“开着手机!”
万教授带着红雨走了。
派出所民警也走了。
父亲把车留给了邵宽城,自己坐公交车走了。
邵宽城站在西京大饭店的门前,看着来往如织的人流,发了半天呆,才低头往停车场走去。
他来到警队时早已过了上班的时间。他去了李进的办公室,先是说了红雨出院并跟父亲回家的事情,然后板着脸对李进表示,有些想法想跟他谈谈。李进正要去总队长屋里开碰头会,便叫他一起过去做个会议记录,有什么事会后再说。
邵宽城说:“我不是不参加敬陵案的工作了吗?”
李进说:“你怎么知道我们要谈敬陵的事?”
于是,就到总队长办公室开会。除了总队长和李进外,参加会的还有一队的两个探长,谈的果然还是敬陵的事。先是由梁探长汇报寻找杨锏的工作,石椁被盗已经是第三天了,杨锏仍然查无踪迹,从某个角度上更增加了他的嫌疑。杨锏与石椁同时蒸发,似乎不像完全的巧合。前天晚上他还去了古都医院,从赵红雨提供的情况和万教授的陈述以及古都医院的监控录像看,这一点确定无疑,说明他至少在两天之前并没有离开西京,之后如果不是刻意躲藏,怎么会查寻不到呢?杨锏在网络上的痕迹也接近空白,他没有微博,QQ也半年多没有上线了,看上去像一个与世疏离的人。
之后由井探长汇报对林涛、郭得宝和林白玉的审讯情况。关于林涛伙同郭得宝盗掘敬陵从策划到实施的全过程,已经大致搞清。包括郭得宝雇佣的侯老大那伙人在内,敬陵盗案的一干人犯在口供方面,并无明显出入和漏洞。基本可以起到互为印证的作用。但从这些人的口供中,查不到关于杨锏实质参与此案的任何证据。
汇报中提到的林白玉,让邵宽城听得格外入心。因为说到林白玉,就不能不说到他的丈夫万正钢。通过对林涛和林白玉的审讯,两人之间过去的暧昧关系和现在的利益关系已经基本了然。按照林白玉自己的供述,她的丈夫对她和林涛的事应该多少是知道一点的。不过丈夫在教育界、考古界都是名望人物,肯定不想家丑外扬,授人笑柄,影响自己多年来苦心经营的正面形象。再说林涛既有求于她的丈夫,这些年肯定也会有利益输送。丈夫舍义求利,“顾大局”,“忍小隙”,所以对她和林涛的眉来眼去,一直眼开眼闭,默不作声。
这是林白玉的说法。
井探长还提到,万教授为林白玉请的律师,昨天下午已经去看守所和林白玉见过面了。万教授与林白玉之间,感情是谈不上了,但毕竟还有夫妻的名份,万教授对林白玉该尽的责任还是会尽的,该花的钱还是会花的。在考古学者和大学教授的圈子里,万教授聚财的能力一向出类拔萃,但其实他最看重的,并不是钱,而是比金钱价值更稳定的地位,名誉,和声望。这些才是他内心最引以为荣的东西,说白了,也是他财富的来源与根基。
提到万教授,李进插了一句嘴:“我还是认为,万正纲在这个案子中的嫌疑不能排除。我们今天早上已经给总队又打了报告,要求恢复对万正纲的监视调查。”
总队长皱眉说了一句:“万正纲涉案证据不足,撤销对万正纲的监视是局里定的,没有新的证据就不要再提了。”
屋里沉默片刻,总队长又问:“红雨怎么样了,身体没事了吧?”
邵宽城本来是坐在角落里的,职责只是做记录而已,但总队长问这话时,目光是穿过李进,投给他的。他于是起立回答:“身体还是不行,昨天在医院输了一宿液。”
总队长关切地又问:“噢,医生怎么说?家里有人照顾吗?”
邵宽城答:“她爸把她接走了,在那儿没人照顾!”
总队长奇怪:“不是一直住你家吗,她病了你们怎么让她爸爸接走?”
邵宽城忽然抬高声音:“我不知道她是自己要去的,还是你们领导劝她去的!我认为她现在身体都这样了,队里不应该再没完没了地跟她说这个案子!她已经做了她应该做的,可以做的,她已经是一个英雄!队里应该让她安心休息,让她彻底退役!我求你们别再跟她说这个案子了,弄得她老说自己没完成任务!”
一屋子的人都愣住了,总队长一脸茫然,李进一脸铁青。梁探长井探长也面面相觑,想不出邵宽城这样的“小清新”为何敢于如此“咆哮朝堂”,撒野犯上。
第一个发声斥问的还是李进:“你认为是我们劝她去她爸爸家的吗?你根据什么这么认为?”
李进的反问,声势凌厉,邵宽城答不上来,但激动之下,仍继续撒野:“你们领导应该劝她赶快退出来!不能为了破案,不顾自己人的安危!不能为了……”
李进厉声打断他:“邵宽城!你说话要负责任!”
井探长和梁探长也开口劝解:“小邵,你先坐下,先冷静,有些事你是不是有误会?是不是……”
总队长开口发声:“邵宽城,红雨是怎么跟你说的,她都跟你说了什么?”
邵宽城喘着气,竭力让自己的声音放平,放低:“她说……她说杨锏有可能还会去找她爸,她说她担心她爸不小心搅进去。”
总队长转头问李进:“是你们布置她去的吗?”
李进愤愤地否认:“不是!怎么可能!”
邵宽城再次抬高声音:“赵红雨住在她爸爸家,安全肯定没有保证!”
“有没有保证也是她自己去的!”李进又转向总队长,试图旧话再提:“如果能对万正纲恢复监视措施,对红雨也是一种有力的保护!”
总队长面向李进,板脸喝道:“在没足够证据证明万正纲卷入敬陵盗案的情况下,局里撤销监视的决定是正确的。你们认为赵红雨住到她爸爸家里没有安全,有证据吗?难道仅仅是因为她有几次吃坏了肚子吗?”
屋里没了声音。
总队长也闷了一阵,再开口,仍然是不满的口吻:“其他方面的线索查得怎么样了?”
李进忍气吞声:“在长安寻找目击者的工作有点进展,目前已经圈定了两个嫌疑人,还在落实……”
总队长打断他:“有线索就要快速突进,该出手时就出手,这案子不能拖,你们必须尽快突破!”
第十七章
敬陵盗案一波三折,国宝得而复失,此案的社会调查面相当之大,终于有一些目击者向警方反映了他们在案发前后看到的可疑车辆和可疑人员。按总队长的指令,已经圈定的两个嫌疑人必须尽快归案。所以会议一结束,李进顾不得找邵宽城理论就忙着布置抓捕行动去了,办公室里刑警进进出出,汇集情况,安排监控,办理刑拘的批准手续等等,忙的不亦乐乎。邵宽城被扔在一边,不知自己该不该参与做些工作,也不清楚自己是被恢复了敬陵盗案的参与资格还是没有,更不知道会不会有一个更深的冷宫在不远的前方等他。
这时的邵宽城,大约已经从刚才的激动中冷静下来。他一个人默默地把刚才的会议记录整理打印出来,送进李进的办公室里,放在他的桌上。李进正在打电话,看都没看他一眼,他在李进桌前尴尬地站了五秒钟,又尴尬地退出去了。
他回到自己的房间,愣了一会儿,打开电脑,又开始整理做了大半的档案文件。有关敬陵的背景资料已经收集得足够,只需要稍加整理,即可编排成册,告一段落了。
如果说,唐玄宗废掉王皇后,抓了王守一,是唐代后宫史上的一件大事,那么接下来发生的一件事就更加出名了,这件事亦被载入史册,那就是:唐玄宗要求群臣拟议,正式立武氏为后!
这件事出名就出在:皇帝欲立武氏为后,竟遭满朝文武公开反对,说明朝内对周武废唐的余悸和遗恨,有多么根深蒂固。武氏在中国历史上得到的最为著名的评价,就是她几乎重演了武则天的个人奇迹!说“几乎”,就是说她在最后时刻,还是功归一匮。
大臣们反对的理由,直接上升到国家社稷和皇权安危的高度。中书令张九龄和御史潘好礼不惜公然在朝堂之上,以死相谏,其声泪俱下,慷慨激昂,为史书明载。
潘好礼说:“《礼》曰:‘父母仇,不共天!’《春秋》曰:‘子不复仇,不子也!’先帝遭周武几度迫害,陛下如立武氏为后,何以面对先帝之灵!”
张九龄说:“武氏叔父武三思,从父武延秀,皆干纪乱常之徒,天下共疾之,若陛下再立武氏为皇后,臣唯恐再蹈周武乱唐覆辙也!”
除此,朝臣们反对的理由还有:自古不可以妾为妻,为圣者必明嫡庶之分!
太子非武氏所生,一旦立武氏为后,必然引起储位不安!
储位不安,则天下不安……
诸如此类。
群臣众议,以天下安定之大局,力阻皇帝一意孤行。这场沸沸扬扬的君臣斗争,从结果上看,以皇帝屈服告终。但是,唐玄宗做为历史上最为痴情的风流皇帝,毕竟名不虚传。尽管他在群臣反对的声浪中被迫选择妥协,但他随后采取的动作,却强有力地发泄了他对立后未果的愤怒和委屈。
几乎所有关于唐代的史籍都全文记载了玄宗皇帝的一道诏告——皇帝诏告天下,册封武氏为惠妃。惠妃并非一个名号,而是一个职爵,皇帝宣布:惠妃为后宫之主,宫中所有待遇,等同皇后,实为无冕之后。唐明皇用这样一个前所未有极为特殊的体制安排,对群臣干预他的“爱情”,忤逆他的圣衷,做出了强烈的反制。
诏曰:“武氏贵为天后之从孙,周恒安王之季子,少而婉顺,长而贤明,行合礼经,言应图史,贵而不恃,谦而益光,将加后宫之位,竟前后固让,辞而不受,孝慈之心,谅自天启。即赐封惠妃,宫中秩例,礼同皇后。自今日诏告天下,一体尊仰。”
反对立后的大臣们措手不及,无计可施。盛唐时期的玄宗皇帝毕竟权势倾国,大明宫内,武氏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迎来了六宫俯首,百官肃然,再也无人抗衡的格局。
邵宽城把查到的这些史料,摘编到敬陵盗案的背景资料中,至傍晚下班的时候,资料的整理工作已告完成。
下班前,他给父亲打了电话,问给红雨做的饭送了没有。父亲说送了,他和邵宽城他妈一起送去的,此时正在回家的路上。邵宽城问:见到红雨了吗?父亲答:见到了,还和她聊了一会儿呢,红雨精神还行。邵宽城问:送的饭红雨吃了吗?父亲说:没有,她说现在不饿,等饿了再吃。邵宽城问:她父亲在家吗,没给你们脸色吧?父亲说:她爸在家,态度还行,还说谢谢来着。就是他家小保姆老是板着脸,让她帮忙拿盘子装菜也爱搭不理的。
邵宽城悻悻地说:“我知道那货,太闹心了,烦人!”
父亲问:“什么?”
邵宽城说:“没什么。我回家鸟。”
晚上,邵宽城吃得很少,食不甘味。一连很多天了,他都没有按习惯饭后外语。他躺在床上,这是一天中唯一可以安静独处的时刻,他拿着手机,在被窝里,开始给红雨发信息。
“寂寞空虚冷,求关注。”
他发了第一个信息,然后焦急地等。
三分钟后,红雨回信了:“羡慕妒忌恨,没病多好!”
邵宽城发第二个:“妹纸一个人吗,休息了吗?”
红雨很快回信:“我爸刚下楼,我刚跟他聊天来着。”
邵宽城发:“聊得HP吗?”
红雨回:“恩。我爸这些年,表面挺风光,内心很孤独。”
邵宽城发:“你问你爸杨锏的事了吗?”
红雨回:“问了。他说杨锏给他打电话想请他帮忙看东西,听说我住院了就说过来看看我,我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