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歌星-第7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在录制过程中,玛阿一直笔直地站在勒维斯面前,很舒展。这简直让勒维斯有点神魂颠倒,几乎就要做出越轨的事来。但他明白任何矫饰都无济于事,玛阿是容不得伪劣和哄骗的。当玛阿的声音一出来,当它向上升,然后突然斜切,就像处在黑暗的边缘上时,连勒维斯也为之颤抖了。他紧盯着玛阿的喉咙、面庞和身躯。当他重新开始工作时,已经少了几分职业的自信,这完全是新的、意外的发现。
亚瑟对我说:
“要知道,还是有点太响!仍不合标准。真的有缺陷!人们就只听见玛阿的声音,她那奇异的声音。我敢说这声音还是那么怪。你是不觉得。可我,老实说,有点怕,这有点儿太过分了。从音乐角度说,玛阿是克罗斯·诺米的可悲的妹妹。记得刚开始时你曾提到过克罗斯·诺米,现在,我们果真步了他的后尘。这完全是相同的一种无依无靠感……一种决然走向死亡的感觉……是世界的末日!”
接下来,我就带著录音带去马兰家。他已认识玛阿。有一天在录音室,我给他介绍的。当时,尽管他那么有经验,还是感到了震惊。一副漂亮的相貌,到哪儿都吃香。但这实在不公平。他们相见时我仔细观察了马兰,看见他着实吃了一惊,但很快,他就用那些已说滥了的恭维话掩饰了他的惊讶。
玛阿没陪我来给马兰送录音带和洽谈生意。马兰要自己做出判断。
马兰的公寓地基低洼,视野很窄,就像一个豪华的陵墓。我不知道他住在这里是想使世人惊讶,还是真的喜欢这房子。所有的房间都狭长,一个套一个,地上铺着或黑或白或红的小方砖。到处都闪闪烁烁。他这是模仿了画家兼铺面老板雷诺的设计。说实话,简直就像个奢侈、宽敞的大厕所。
我们坐在一间铺着纯鲜红色地砖的屋里。每块方砖都像在流血。
我把磁带交给马兰。他把它放进录音机。这间屋里配有很强的扬声器。马兰不动声色地接连听了两遍。半个小时里一声不吭。音乐停止后,屋里一片寂静。我什么都料到了,就是没料到马兰会问:
“那么,你的概念是什么?”
“你不是已经听过了吗?”
“是的,带子很好。但你得解释一下你的概念,用文字解释一下。”
“那就是玛阿,她的身体,她的嗓音,她的叫声。”
“可是一个概念比这要复杂。”
我的概念!我的概念!所有人都只会讲概念,他们酷爱说出的话。他们对一个别针、一个广播节目、一个聚光灯、一部电影,总之是任什么东西都想找出个概念来。我惊呼道:
“我没有概念,只有一些纠缠不休的烦扰。是的,我为玛阿、有血有肉的玛阿所烦扰。这就是我忙乎的结果。”
“好吧,好吧!很好,很好!一切问题都解决了,我明白了。但这是怎么在你脑子里成形的?又是如何包装这身体、这嗓音以及你的幻想的?因为你说自已被幻觉缠绕。总之,你是怎样干的?你得用些词或记号给我解释一下。我需要有文字的东西。”
我有点儿退缩。我想先让他说说对磁带的意见。但也许刚刚的沉默就已说明了一切。现在已进入买卖的阶段了。
“好吧,让我来帮帮你……你刚才说到一个躯体,请说说,是什么样的躯体?”
“一个高大的,高大的……”
“好,现在明确了,这是一种记号。”
“一个混血儿。”
“又进了一步。”
“一个安德列斯父亲和一个中国母亲的混血儿。”
“有点儿大长了,得选一头儿。”
“一个混血的中国女孩。”
“好些了。”
“中国黑女孩。”
“这说法太妙了。中国黑女孩……你是让她怎样做的?毫不修饰,还是体现细微的差别?”
“你不是已听到了吗?”
“是,但我说的是她的身体。你让它暴露一点点,还是许多?你暴露她的身体还是把它隐藏起来?喂,你可不能让它藏起来。我若是你,首先就要从它入手,就像二次世界大战中日本人迅速轰炸珍珠港一样。”
他在煽动,这个马兰。但我知道他的用意……
“我可不想让她跳脱衣舞!”
“当然不能。不过得想想如何让她亮相。需要一身行头。对了,我想一套利克拉V字领的黑色连衫裙会很合适……”
我打断了他:
“这些都是细节问题。可以找这方面的专家。”
“当然,但我想按我的方式来设计她。你知道,这很重要。必须明白自己的目标。不论磁带或CD盘的封皮,还是广告招贴,首先都要以形象来造成影响。如果我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感觉不到……短头发,哎,那就毁了……与一张头皮没什么两样!”
“这的确可能。”
可我已忍无可忍,怒气冲天地冲他嚷道:
“好了,现在说说磁带的模版吧。”
“民好!那么就像你刚刚说身体那样,给我形容一下她的嗓音吧。”
“她的嗓音很怪异。”
“怪异,有点太过分……而且让人摸不着头脑。”
“她的声音犹如神话,略带矫饰……一种两性的声音。”
“嗯,这说法我喜欢,比较准确。一个带有黑人血统、身材高大的两性中国女孩。但她用这嗓音做什么呢?唱歌吗?可是没有歌词,一句话也没有。”
“这是一种叫声。”
“不错。但光这样说,太突兀了,令人害怕。还不如说一种反叛的或歇斯底里的震耳欲聋的叫声,高大、两性的中国女孩在叫喊!”
马兰极力要向我证明他很有些新词,并且有远见。
“这是一种唱腔,玛阿的唱腔。”
“是……是……但‘玛阿’,我想这名字……”
我惊跳起来:
“啊,不!这你可甭想,甭想给她加个美国名字!”
“但‘玛阿’这名字里有两个‘a’音,有点堆砌,是不是有什么神秘的色彩或东方味道?”
“这只是她的名!她父亲想给她起个安德列斯名,而她母亲想起个中国名。于是两人一综合,就起了玛阿这个名,这是他们喜欢的一部电影里的女主人公的名字。”
马兰反复用各种声调念这名字。
“玛阿!玛阿?玛阿……玛阿。有什么不可以呢?不错,就叫玛阿!”
他简直把我气死了。他在亵渎。我甚至不知道他是否真的在挖苦人。
“那么对她的身世介绍,你有什么想法吗?”
他最后一分钟改了口,将“概念”换成了“想法”。
“她母亲是柬埔寨的中国侨民,她认识了一个安德列斯商人,于是就有了玛阿。这些你已知道了。”
“后来母亲被波尔布特驱逐。她是个贫民……”
“我想大概是这样吧,反正她已死了。”
“孤儿玛阿,这可太糟了,有损她的形象。”
“她就是孤儿,人人皆知!”
“怎么会?”
“她母亲被一辆车轧死,而那肇事司机逃掉了。玛阿已在马蒂厄·洛里斯的有关城市暴力、犯罪的节目里讲述了事情的经过。”
“是这样,那倒不坏。洛里斯肯定会记得她。也许可以跟TLA台商量一下,与他们联合制作……”
“那么,你接受了?”
“是的,我准备按你模版的样式制作一个两张一套的专辑。这比较可行。但我也不能担保一切,这需要帮助。可以去试试电视台那边,另外,也许可以找到个赞助者。你会找到的……以玛阿的外形,也许可以让她穿身运动衣,或许……篮球鞋?”
我呆住了。
“这与她那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叫声和她的黑色利克拉裙一点都不相配!”
“那为什么?黑色篮球鞋……她那么高,不必再穿高跟鞋。篮球鞋并不是只有运动时才能穿,它还带有点粗犷的意味,我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我认识名牌诺克的老板!咱们把玛阿介绍给他,你认为诺克牌怎么样?”
“我总归有些担心。如果过分夸张篮球鞋,她的叫声可能就不再可信。”
“我再说一遍,篮球鞋是个含义多而广泛的概念,象征世界末日的黑色篮球鞋……警察们就是穿着这种鞋去追击那些绑架者和持械抢劫者,去攻占街垒的。可以给玛阿特制一双用亮牛皮做的篮球鞋,并在鞋面上装饰一些用橡胶做成的钩状小衬垫,使鞋显得很粗犷,男性化。这漆黑的、象征世界末日的鞋像一个底座,上面站着你那高大的亚洲混血孤儿。13区还没出现过女歌手,这正是人们所期待的。而这个肤色稍深而细腻的美人会轰动的。你把握住了你的概念,这稳重的黑色……罪行,司机,逃跑,这一切都在一点点凝聚……”
我来之前,马兰肯定刚喝过很多酒。他两眼通红,有点轻飘飘的。这时,这铺着鲜红地砖的房间的门开了。我的前女友、马兰现在的情人璐走了进来。她在这套到处都是瓷砖的公寓里倒是觉得很自在。她穿着小巧的牛仔裤,裆部撕开,充满了淫荡。都35岁了,她还这样。一件薄薄的套头衫,底边收紧在肚脐上,形成许多凸起,直直的长发,友善的目光里带着默契。她一刻不停地扭动着,抖动着。不管怎样,她在马兰跟前总是支持我的,她一直对我有好感。用她的话说,我的孤独让她吃惊,甚至有点着迷。但她没法左右夜生活。她以前总喜欢滑到我身边,兴奋地紧贴着我,快速地吸着烟斗。她挑逗地反复说她口腔里有点毛病。她喜欢用吸吮的方式来得到满足。她用读过的一些分析文章解释说,这是一种婴儿吃奶的回归现象。而我可不太喜欢让她吸吮我。我有点无法忍受她。她表现得太贪婪了。她总笑我太迟疑。看着她那准备来爱抚我的嘴唇,我总是面露难色,而马兰很喜欢她这种直接的、老掉牙的粗俗方式。一天,马兰对我说:“当她让我精疲力竭时,我感到很自豪,而且我很骄傲,能够爱抚她的金发,满足她的要求。她总是对我说:‘你让我感到很满足。’她的‘满足’两字说得非常热情,也非常庄重,让人觉得这话很深沉,她自己也觉得余味无穷……”
而我在这种状况下总是觉得身在异处,远离甚至丧失了自我。我与众不同,与马兰不一样。玛阿可不会这样迫不及待。她会从容不迫,浑身放松。她既不会即兴发挥,也不会任性、贪婪。这将是一个我不曾经历过的慢慢成熟的过程。
可是她似乎总在克制、封闭自我,而她的唱腔又是一种惊恐的呐喊。
第07章
我知道M带着我们这些日子的工作成果去了马兰那里。他们把我排斥在外,好进行两个男人之间的谈话。他们其实是在谋划。我在他们眼里,只是一个声音,一个任由他们在背后操纵的工具。这就是我的用途。但若少了我,他们就得吹灯拔蜡。
晚上,我们这拨人一起去吃晚饭,有改编人勒维斯,我的老师亚瑟,马兰和略和体力劳动差别的“共同合作的新村”。但不主张政治斗争,,还有一个30岁出头、名叫吕丝的女人。我不认识她。她走过来对我说:
“我叫吕丝……他们把一切都告诉了我,我将做你的新闻专员,也就是发言人。”
她非常漂亮,活泼。有时会突然陷入沉思。她黑头发,黑眼睛,白皙的面庞,很苗条,中等身材。短上衣下看得出两座小巧的山峰。我真嫉妒她!我那两座山太大了,很笨重,摘下胸罩后它们便有点下垂。M可不知道这个。我不喜欢自己的胸脯。它们太丰满了,沉甸甸的,真累赘!我很久以来就想去做手术,我当然不会像有的人那样去做隆胸术,而是相反,想让胸部变得小巧而硬挺。我曾跟妈妈提起过一次,她当时冲我大吼大叫,好像要切掉的是她身上的肉。我多想像吕丝一样,有洁白无瑕的皮肤,又黑又亮的眼睛。她立刻就吸引了我,占据了我的心。但她很有节制。只占据了那块属于她的部分,一点也不过分。而且对她在我心中所占有的那块部分,她很熟悉,并且很会呵护。
马兰盯着我看了好几次,不断评估测量,审视我。他就差一个量身高的仪器了。我不喜欢马兰。他有钱,不是他就是M在幕后操纵。总之是他们之中的一个。当马兰冲我微笑时,那笑容难看地挂在嘴角,仿佛现贴上去而又没粘好,随时都会掉下来似的。更令我惊讶的是潞,一脸微醉的样子,那双混浊的眼睛总在你身上逡巡。她来来去去,什么都干预,真让人烦。M跟她睡过觉,她是他的“前任”。
所以,要是没有璐在场,这夜晚就会不一样了。我一见到她,就觉得讨厌。而吕丝极善于分门别类和划定界限。我崇拜吕丝,与她在一起,我觉得自己更坚强。而潞则总跟你过不去,用无数的意见、动作或眼神来烦扰你。简直要你的命。
饭桌上,一切都很顺利。我坐在亚瑟和马兰中间。M坐在吕丝和璐中间。晚饭结束后,便去马兰的公寓。我们成对儿地散坐在这儿或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