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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小城风云-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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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以为我将会担任国家安全顾问呢。”

“不,你将直接为他工作。”

“我什么时候能当总统?”

“基思,我有点担心今天的接见了。你不能少胡说八道吗?”

“可以。你多提醒我一点。这很管用。”

“我想抽支烟,这里却禁止吸烟。这个地方到底是怎么了?”

基思环顾这个房问。尽管装饰豪华,它依然是一个没有窗户的地下室,气氛与世界上其他的等候室没有什么两样,这幢大楼的中央空调的管子如同它的肠道,发出嗡嗡的声音,随着季节的不同,喷吐着冷气或暖气。他已有两个月没听到大都市的大楼里这种嗡嗡声了,现在他注意到了这种噪音,觉得自己很不喜欢。

更确切地说,这房间给人一种很强烈的超现实的感觉,仿佛末日就要来临。这里的男男女女就像被关在别国的地牢里;地牢里的人如果出现在当日的处决名单上就会被枪毙,而这里的每个人也同样在等待着命运的安排。

基思曾有机会参观莫斯科前克格勃总部卢比扬卡的地下监狱,现在这个地下监狱某种程度上已经成了个旅游景点,接待像他这样的前苏维埃国家的敌人。一间间的监房不见了,代之以办公室。不过,基思还可以想象自己侍在原来的监房里,听到受尽折磨的男女犯人的惨叫声;有人在高声报著名字,走廊的尽头传来处决枪声的回响,导游告诉他,犯人就是在走到走廊尽头时,被子弹击中后脑勺而倒下的。

当然,白宫西楼的等候室有所不同——这里有酸奶,电视上播放着国际新闻,但等待政府叫你名字的感觉是一样的。他们为什么叫你的名字,这倒无关紧要;问题是,你不得不等待你的名字被叫到。

此时此刻,基思下了决心:他再也不想等待政府叫他的名字了。二十五年前他们曾叫过他的名字,而他响应了这种召唤。他们昨天又叫了他的名字,他又答应了召唤。今天他们又要叫他名字了,但今天不一样:今天是他最后一次答应召唤了。

门开了,一位负责安排接见的人说:“兰德里上校,阿代尔先生,请你们随我来。”

他们站起身,随着这位年轻人进了电梯,上升到了门厅,又跟他走到楼东端的内阁厅。这人敲了敲门,然后打开门,请他们进去。厅里,另一个人走上前来迎接他们,基思认出他是泰德·斯坦斯菲尔德。查理说道:“泰德,你还记得基思吧?”

“我当然记得。”他们握了握手,斯坦斯菲尔德说,“很高兴你能来。”

“很高兴被邀请。”

“来,请坐吧。”他指了指内阁开会用的长长的黑色木桌旁的两把椅子。

基思知道,内阁不开会时,内阁厅常被用来举行各种各样大大小小的会议,其实,这是个用得极为频繁的会议室,各式人等为了故弄玄虚或者虚张声势而使用它。基思·兰德里上校以前也许对它留下过较深的印象,但从来没感到被唬住。现在,他的感觉是有点无聊和烦躁。

他望着斯坦斯菲尔德。这人四十岁上下,修饰讲究,风度翩翩,总是兴高采烈,大多是自得的高兴。

斯坦斯菲尔德告诉他们说:“部长要晚一点到。”他又对基思说道,“你的老上级沃特金斯先生也将参加今天的接见,还有国家安全顾问的现任助手钱德勒先生。”

“雅德辛斯基先生也会来吗?”基思问道。他直呼国家安全顾问的名字,尽管在华盛顿的官方交谈中是用职务来称呼最高层人士的,譬如“总统”、“国防部长”等等,好像这些人从凡人变成了神仙,如同在说:“战争之神一会儿也将参加我们的接见。”话又说回来,层次最低的也是用职务来称呼的,譬如“门卫”。

泰德·斯坦斯菲尔德答道:“安全顾问会设法来的。”

“他们都要晚一会儿到吗?”

“嗯,我想是的。要我给你拿点喝的吗?”

“不,谢谢。”

三人边等边闲聊起来,但不接触任何正题,免得等会儿有人说:“先生,在你到达之前兰德里先生和我讨论了这个问题,他告诉我……”等等之类的话。

斯坦斯菲尔德问:“你过去的这段短暂退休过得好吗?”

基思没去纠正他话中的“过去”两字,以免搞糟查理导演的这出假戏,于是他答道:“过得很好。”

“你做些什么事呢?”

“我回到老家,看望了我原来的女朋友。”

斯坦斯菲尔德笑了。“是吗?又勾起了旧情?”

“是的,我们重叙了旧情。”

“哦,那倒十分有趣,基思。你有什么计划吗?”

“有的。实际上,我明天将带她来华盛顿。”

“那太好了。你今天为什么不带她来呢?”

“因为她丈夫明天才不在家。”

斯坦斯菲尔德的傻笑一下子收住了,同时基思感到查理在踢他的脚。基思对泰德·斯坦斯菲尔德说:“查理说这不会有问题的。”

“这个……我想这……”

查理插话道:“那位女士正在离婚。”

“噢。”

基思不再多说了。

门开了,身穿便装的沃特金斯将军走进来,同时进来的还有一个人,也穿着便装,基思认出那是钱德勒上校,虽然他们以前很少有机会交谈。

查理同泰德·斯坦斯菲尔德起立相迎,尽管他们作为文职人员是无须如此的,基思拿不准他是否也该起立,但还是站了起来。他们握了手。沃特金斯将军说:“你气色很好,基思。这阵子的休息对你很有好处。做好准备重新上马了?”

“那次摔下马摔得好惨,将军。”

“那更有理由重新爬上那匹马了。”

基思知道沃特金斯会这么说,但他自己本不该给沃特金斯做这种空洞回答的机会,基思不知道在谈正事前对方还会想出多少这样躲躲闪闪、空洞无物的回答。

泰德·斯坦斯菲尔德对基思说:“你大概还记得迪克·钱德勒吧。你将接替他的工作。钱德勒上校要去五角大楼担任更高、更重要的职务了。”

兰德里上校和钱德勒上校握了握手。基思心想,这位老兄看到自己的接替者显得大松了一口气;或许这只是基思的想象。

基思知道大多数军人都不喜欢在白宫任职,但在和平时期你想离开这个地方而又不影响前程是很难的。在战争年代要简单些:你可以志愿到前线去,为国捐躯。

沃特金斯将军、钱德勒上校、兰德里上校、阿代尔先生、斯坦斯菲尔德先生都站着,等待国防部长的即将到来。基思意识到,此时交谈是很困难的。在白宫西楼,闲聊不能历时太长,而谈论前苏联形势恶化这样的大题目又充满着陷阱,因为你说的任何话都可能被当做是官方观点,以后有人可以引用来攻击你,泰德·斯坦斯菲尔德打破了难熬的沉默,谈起他刚读到的一则新的行政指令;此令澄清了先前的一则指令,是有关谁该向谁做汇报这样的麻烦事。

基思给电视机换了个频道,但电视里的背景声音在他脑海里描绘出了一张情报界的组织机构图。他曾供职的国家安全委员会的首脑是总统的国家安全事务助理,称为国家安全顾问,他的姓名叫爱德华·雅德辛斯基。他们现在给兰德里上校的职位是雅德辛斯基先生的助手,或许是军事助理或联络官,与国防部长有某种关系;此刻他们都在等候的就是国防部长。

基思记起,这张组织机构图上有着很规则的方形或长形的标签,这些标签都由弯弯曲曲的线条相连着,而这些线条从不会交叉,犹如核潜艇的电子图,然而,电子图必须遵循科学规律工作,而情报界的机构则不同。它并不遵循任何已知的科学规律、上帝的意志或自然规律,只遵循人的法律,而人的法律受到领导人的心血来潮和议会辩论的影响。

除了这一点,基思找不出他原来的上司沃特金斯将军今天也要到场的真正原因,因为沃特金斯在机构图的最右侧,在第十七街的对面,而基思现在却处在中心位置,与总统本人之间也仅隔着几个人。基思猜想,把沃特金斯将军叫来,也许暗示着对当初辞退兰德里上校的某种悔过。当然,那时沃特金斯也是接到命令才那样做的,可他应该早就预料到,两个月以后总统会点名叫兰德里上校复出,可怜的沃特金斯将军。

沃特金斯当然没必要为当初辞退兰德里上校而道歉,但他必须在重新聘用兰德里上校时露面。他必须微笑,或至少让人以为他是在微笑。沃特金斯自然是不明不白地挨了一闷棍,他有权感到十分气恼,可他决不会吭一声的。

基思沉思着:任何地区、任何时候,权力中心的定义就是疯子和疯疯癫癫行为的大本营——克里姆林宫、拜占庭宫、紫禁城、罗马皇帝别墅、希特勒元首府,不管它叫什么名字,也不管它外表看上去是什么样子,内部总是令人窒息、漆黑一团,培养人们渐渐发疯,并日益危险地脱离现实。基思突然有一种冲动,想冲出门去,同时高喊要病友们快逃离疯人院。

沃特金斯将军说:“基思,你又露出以前那种让我感到讨厌的微笑来了。”

“我不知道自己在笑,先生,也从不知道我的微笑让你讨厌。”

“那种微笑总是预示着你要说一些尖刻的话了。现在有什么尖刻的话要说吗?”

“将军,我想借此机会……”

查理·阿代尔打断了他,“基思,也许你是想等下次有机会再谈你的想法吧。”

基思认为这是再好不过的时机,可以把他对沃特金斯的看法痛痛快快地说出来,但恰在这个当口,门开了,国防部长缓步走了进来。部长个头矮小,秃顶,戴着眼镜,与你猜想的这个地球上最强大的军事机器的首领的样子截然不同,而他谦和的外表下藏着的也并不是坚强的个性——在他虚弱的躯体里看不出战神的影子。他看上去像个懦夫,实际上他的确是个懦夫。

泰德·斯坦斯菲尔德向大家介绍了国防部长。部长微笑着,同每个人握了手,对基思说:“很高兴你能来。”

“很高兴到这里来。”

斯坦斯菲尔德在长桌的一头拉出一把椅子,部长坐下了。斯坦斯菲尔德让沃特金斯将军和钱德勒上校坐在部长的右侧,让基思和查理坐在对面。他本人仍站着,说道:“部长先生,各位先生,我还有个约会,恕我失陪。”说完他走了。

部长看着基思说:“哦,兰德里上校,你可能在纳闷为什么在你退休后再把你叫来。我来告诉你。你以前在几次情报汇报会上给总统留下了很好的、难忘的印象。几天前他点名要你。”部长嘿嘿一笑,然后补充道,“有人告诉他你退休了,他说你看起来还不到退休的年龄。所以你今天到了这里。”他朝基思微笑着。

基思思索着几种回答,包括背诵查理的苏格兰民谣。最终,他抓住时机把话直截了当地说了个清楚:“我是奉命退役的,先生。我没有办法。”他的目光没有投向沃特金斯将军,因为那样做会显得气量太小,他补充说,“不过我服役已达二十五年之久。我对目前的境况很满意。”

部长似乎没在意这些,答道:“哦,你的名字已经上了将官的擢升名单,总统很快将审核这份名单。”

基思还在努力让部长注意他的想法:“先生,我在退出政府工作的同时也退出了军队,我已不再是现役人员了,所以我想,这次擢升是作为不担任实际职务的后备军官。”

部长有他自己的进程,他继续说:“你将要担任的职务是总统国家安全顾问的军事助理兼顾问。等一会儿由钱德勒上校向你介绍你的职责。”部长又补充道,“你的办公室在西楼。”

基思暗想,他说“西楼”的时候犹如在说“在上帝的右边”。现在他们身居权位,而接近权力本身就是一种权力,离总统的椭圆形办公室仅几步之遥——毫不夸张地说,你甚至会在走廊上与总统撞个满怀,这个办公室是国家和园际重大事变的心脏部位。基思心想,在这样的地方工作,你的朋友或家人绝不可能顺路来看望你,同你喝上一杯咖啡,或请你出去共进午餐。基思问道:“我的办公室在二楼还是在地下室?”

钱德勒上校回答说:“在地下室。”

“那里能看得见天空吗?我的意思是,房间里有没有个小窗户?”

钱德勒似乎有点摸不着头脑,答道:“办公室在里头。外面是你秘书的办公室。”

“可以养花种草吗?”

查理·阿代尔强挤出一丝微笑,对大家解释说:“兰德里上校过去的两个月是在他家的农场里度过的,他变得热爱大自然了。”

“太让人高兴了!”国防部长说道,他问基思,“上校,你还有什么问题要问我吗?”

他半个屁股已离开了椅子,眼睛正看着手表,因此基思答道:“没有了,先生。”

部长站起身,其他人也都站了起来,“很好,先生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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