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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针眼-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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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洛格斯看到那人目光中流露出胆怯,就在这时,后面来了个年轻的女人。她说:“请进。”

铺着花砖的大厅里,散发着光蜡的气味。布洛格斯脱下衣帽,挂在架子上。老人去了屋里以后,那女人引着布洛格斯进了起居室。室内装饰得富丽堂皇,古色古香。送食物用的小车上,陈放着一瓶瓶威士忌、杜松子酒以及雪利酒——这些酒全都没有开过。那女人坐到了一把饰花扶手椅上,交叉着双腿。

“那位老人为什么怕见警察?”布洛格斯问。

“我公公是德国犹太人。1935年,他为了逃避希特勒的迫害到这儿来了。1940年,你们把他关在集中营里。他妻子面对这种情况就自杀了。他刚刚获释,从曼岛回来。他有封国王的信,信中对他所受到的不公正待遇表示歉意。”

布洛格斯说:“我们没有集中营。”

“已经有了,在南非。难道你还不知道?我们反复谈论历史,可是却忽略了现实中的小事。对于令人不快的事实,我们太熟视无睹了。”

“这没什么。”

“怎么啦?”

“1939年,我们不能单独打赢对德国的战争,这是不愉快的事实,我们视而不见——看看产生了什么后果。”

“我公公正是这么说的。不过,他说起来不像我这么挑剔。我们能为警察厅做些什么?”

对于刚才的辩论,布洛格斯颇为欣赏,现在很勉强地把话题转到公事上。他说:“关于一桩谋杀案,是四年前在这儿发生的。”

“时间隔得太长了!”

“或许能发现一些新的证据。”

“这件案子我当然知道。先前的房东被一名房客杀死了。房东没有继承人,我丈夫从她的遗嘱执行人那里买下了这幢房子。”

“我想找一找当时住的其他房客。”

“好的。”那女人原来的敌对情绪此时已烟消云散。她那聪慧的面孔表明她在竭力回忆。她说:“我们来的时候,有三个房客在谋杀发生以前就住在这儿了:一个退休的海军军官,一个推销员、还有一个来自约克郡的年轻人。那小伙子后来参了军,和我们仍然有书信联系;推销员应召入伍,死于海上,我了解他的情况是因为他的五个妻子中有两个和我们保持了联系;那位海军军官仍住在这儿。”

“还住在这儿!”真是幸运的事。“请带我见见他。”

“一定。”她站了起来,“他已经上了年纪了。我带你到他房间去。”

他们走过铺有地毯的楼梯,上到二楼。她说:“待会儿你跟他谈话,我去找一找在军队的那个小伙子最近寄来的那封信。”她说完就敲了几下门。布洛格斯不无挪揄地想着:我的女房东不至于这样敲我的门。

室内有人说:“门是开的。”布洛格斯进了门。

那位军官坐在靠窗的椅子上,用毯子盖着腿。他上身穿的是颜色鲜艳的运动茄克,硬领下系着领带,戴着眼镜。稀疏的头发,灰白的胡子,往日的脸庞可能显得很健康,现在已经很松弛,布满了皱纹。住在这间房子里的人好像在回忆中过日子——屋里有几幅帆船油画、一个航海用的六分仪、一架望远镜,还有一张他自己的照片,是他年轻时在皇家海军舰艇“温彻斯特号”上拍摄的。

“你看看那边,”他说话时连头也不回,“你说说看,那个小伙子为什么不去参加海军?”

布洛格斯走到窗前,只见房子外面的街道旁停着一辆马拉的装面包的车。分发面包时,老马就把头伸到饲料袋里吃食。所谓“小伙子”是个女人,留着金色短发,穿的是男式裤子。她的胸部很有魅力,布洛格斯哈哈一笑,说道:“那是穿着男裤的女人。”

“天啦,果然是个女的!”军官转过身子,接着说,“你看,这年头真是说不清,女人穿男式裤子!”

布洛格斯自我介绍以后,说道:“1940年,这儿发生了一起谋杀案,我们在重新审查。主要嫌疑犯是个叫亨利·费伯的人。我们相信,当时你也住在这里。”

“的确是!我能帮什么忙吗?”

“关于费伯这个人,你还记得多少情况?”

“印象非常清晰。那伙计个儿很高,浅黑色头发,话不多,但很会说话。衣着一向很寒酸——如果你以貌取人,那你就看错人了。我并不是不喜欢他——如果能进一步打交道我也不介意,只是他没有那个意思。他的年龄可能和你相仿。”

布洛格斯忍着没有笑——就因为自己身为侦探,人们总以为他比实际年龄要大。他对此已习以为常了。

军官接着说:“我可以肯定,案子与他无关。我多少还会看人——没有这点学问还能指挥军舰吗?要说那个人是个性躁狂,那我就是赫尔曼·戈林了①。”

①赫尔曼·戈林〔Goering(即Goring),Hermann,1893…19461:纳粹德国元帅,希特勒上台(1933年)后,曾任空军部长、普鲁士总理等职,负责扩充军队、发展秘密警察(盖世太保)等,战后被纽伦堡法庭判处死刑,刑前自杀。以好色闻名。

布洛格斯突然间把穿长裤的金发女人以及对自己年龄的错误判断这两件事连在了一起,得到了令他失望的结论。他说:“你知道,如果警察找你,你始终得记住先要看一看他的证件。”

军官多少有点吃惊,接着就说:“对,那就看看你的证件。”

布洛格斯把自己的皮夹子打开,折过来,克里斯廷的照片露了出来。“在这儿。”

军官看得很认真,然后说:“照片照得真好。”

布洛格斯叹了口气。这老头儿几乎不明事理了。

他站起身,说道:“谢谢,我们就谈到这儿。”

“只要能用得着我,我随时尽力。我现在对英国已经没有什么用了——实在没用了,连参加地方军都无能为力。”

“再见。”布洛格斯一声招呼便离开了。

那位女人在楼下的大厅里,把一封信交给布洛格斯,说道:“那年轻人的通讯地址上是部队的信箱号码,他的名字叫帕金……完全可以找到他。”

布洛格斯说:“刚才那位军官,你知道,帮不了什么忙。”

“我也估计他没什么用处。但是,你的访问会使他今天过得很快活。”她说着就开了门。

布洛格斯一时冲动,竟然提出这么个问题:“和我一起吃晚饭好吗?”

一道阴影从她的面孔上闪过。她答道:“我丈夫仍然在曼岛上。”

“抱歉,我本来以为……”

“没什么,你这是看得起我。”

“我想要你相信,我们不是盖世太保。”

“我知道,你们不是那样的人。一个女人孤孤单单的,只有苦难。”

布洛格斯说:“我妻子也在轰炸中丧生了。”

“那么你就已亲身感受到,它是怎样激起你的仇恨的。”

“的确是,”布洛格斯说,“使你产生仇恨。”他往楼下走,那门也随后关了。天已经在下雨……

那也是在天下雨的时候,布洛格斯很晚才回家。他因为与戈德利曼一起研究一些新材料而耽搁了时间、此刻他往回走得很匆忙,以便到了家里还可以和克里斯廷在一起待半个小时,然后她就要出门开救护车。天黑了下来,空袭已经开始。在夜间开车,克里斯廷所见到的情况实在太可怕了,她连讲都不敢讲。

布洛格斯为她感到骄傲,感到自豪。和她一起工作的人都夸她,说她要胜过两个男人——她开起车来驾轻就熟,在灯火管制下的伦敦如风驰电掣一般。碰到拐弯,她用两只车轮一绕就过去了。周围是熊熊烈火,她还吹着口哨,有说有笑。大家都说她无所畏惧。其实布洛格斯了解得更清楚,她还是害怕的,只不过不肯表现出来而已。他从早上他起床,而她回来就寝时她的目光中看出了这一点。她任务完成后可以休息几个小时。他明白,她并不是不怕,而是富有勇气。他感到自豪。

他从公共汽车上下来,雨下得更大了。他把帽子往下拉一拉,把衣领向上挺一挺。走到一家烟草店门口,他进去买了烟,是为克里斯廷买的——她像许多女人一样,最近也开始吸烟。店主人只能卖给他五支,因为货源不足。他把这五支烟放在伍尔沃思牌的胶木香烟盒子里。

一名警察叫住了他,要查他的身份证,又耽搁了两分钟。一辆救护车从他身旁开过,与克里斯廷开的那辆车很相似,其实那本是水果卡车,征用以后漆成了灰色。

离家渐渐近了,他心里有点紧张。爆炸声越来越响,他听到了轰隆隆的飞机声。今天晚上,东区再一次遭到轰炸了。他要在莫里斯防空掩体里过夜。又听到一颗大炸弹的响声,离他太近了,他加快了步伐。今晚也只得在防空掩体里吃晚餐了。

他拐了弯,走到自家住的街道,看到的是许多救护车和消防车。他立即向前跑。

他走的街道这边,大约在街的中段,落下了一颗炸弹。肯定在他家附近。天啦,不是我们家,不——

一颗炸弹正好击中了房顶,房子夷为平地。那里围着邻居、消防队员和志愿兵,他拼命往人群处跑,一边叫:“我妻子平安吧?她跑出来了吗?她在里面?”

一位消防员看着他说:“老兄,里面的人一个也没有跑出来。”

抢救人员都在瓦砾中查找,有人突然一声大叫:“就在这儿!”不一会儿他又说:“天啦,这是无所畏惧的布洛格斯呀!”

弗雷德里克一个箭步冲到那人面前,就见到克里斯廷身上压着一块又大又厚的砖墙。看得见她的面孔,她两眼紧闭着。

那位抢救人员在叫喊:“伙计们,快往上吊,快点!”

克里斯廷在呻吟,身子微微颤动。

“她还活着!”布洛格斯叫着,立刻跪了下来,把手伸到那块砖墙边缘要搬动它。

抢救人员说:“孩子,你动不了。”

但是断墙被提了起来。

“哎呀,你会伤了自己呀。”那人说着,急忙弯下腰去帮他抬。

断墙抬离地面两英尺高,他们就用肩支撑着,克里斯廷所受的重压终于搬走了。帮忙抬的来了第三个,第四个。大家齐心协力抬起了断墙。

布洛格斯说:“我去把她抱出来。”

他顺着砖墙的斜面往下爬,把妻子抱在怀里。

“不得了啊,墙在下滑。”有人在叫喊。

布洛格斯紧紧抱住克里斯廷,迅速从下面逃脱出来。他一脱险,众人就把断墙扔下,纵身跳开。断墙倒在地上,发出了震耳欲聋的砰咚声。布洛格斯突然意识到,断墙正是这样压到了克里斯廷身上;他明白了:她会死去的。

他抱着妻子,一上救护车,车子立刻就开走了。临终前,她曾睁开过一次眼睛,说道:“没有我,你们也会打赢这一场战争的,小伙子。”

往事已过了一年多,此刻他从海格特下坡,往伦敦的碗形地带走去。雨水和泪水交织在脸上,他想到间谍曾经寄宿的那幢房子里,那个女人说出了一条伟大的真理:这只能激起你的仇恨。

在战争期间,孩子长大成人,成人就去参军,参军后得到提拔。像比尔·帕金,曾经在海格特的一家寄宿店住过,当时才18岁,他父亲在斯卡伯勒那里开了个皮革厂,他应该在那儿当学徒;可是就因为战争他到了部队,人们都以为他21岁,他被提拔为中土,此刻正奉命带领他的先遣班穿插过一片又热又干燥的森林,前往一个已经受降的意大利村庄,那儿仍然硝烟弥漫。

意大利已经投降,但是德国并没有。正是德国在保卫意大利,与英美联军对抗。盟军这时正进军罗马,帕金中士这个先遣班势必要长途跋涉。

他们越过了森林,到了山顶,匍匐着身子,遥望着山下的村庄。帕金取出了双筒望远镜,叫骂开了:“他娘的,老子怎么就不能喝他妈的一杯茶。”他早就喝酒、抽烟、玩女人,还像所有的士兵一样说话粗鲁。他不再参加祈祷了。

那些村庄,有的有防守,有的没有。帕金意识到这种防卫战术很明智——因为你不知道哪个村庄没有防卫,因此靠近村庄时不得不提防,一提防就耗费了时间。

山脚下面几乎没有什么可供隐蔽的东西——只有几处小灌木丛,那个小村庄与山脚相连。有几幢粉白的房子;有一条小河,河上有木桥;还有一个广场,周围的房子更多一些,广场那儿有镇公所,还有一座钟楼。从钟楼到木桥一带一览无遗。如果敌人真的进来,他们就会待在镇公所里。田畴一带,干活的人不多,只有上帝知道那是些什么人。他们可能是地道的农民,也可能是某个党派的:法西斯党人、黑手党人、科西嘉人、游击队、共产党人……甚至也可能是德国人。只有战争打响了才能分辨出他们属于哪一边。

帕金说:“行动吧,下士。”

沃特金斯下士回到森林里,消失了五分钟以后又出了森林,沿着一条肮脏的小路往村里走。这时他头戴便帽,用一条邋遢的毯子裹在军装外面。与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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