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欲者 作者:〔美〕西奥多·德莱塞-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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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等我考虑周全了；　我们可以重新再捋一遍整桩事情。”
“当然；　”　考坡伍德说；　“　这个我明白。而且；　我还要离开
伦敦一阵子；　你过十天半个月再来见我怎么样？”
他们热烈地握手告别。幻想着可能取得的收益和随之而来
的忙乱工作；　约翰逊沉浸在兴奋之中。他的一生献给了地下铁
路事业；　原已觉得为时已晚；　再想取得成就已经很难了；　而新
的希望现在居然又燃起了。
考坡伍德留下来开始考虑要施行的具体的金融方针。说到
底；　解决问题的秘诀简单之极：　只要有钱。拿一大笔钱在那些
吵吵嚷嚷的投资商眼前晃几晃；　不管他们本来多么反对；　此刻
也一定宁愿抓住钱；　停止吵闹。假如他真的必须让那帮顽固不
化的股东和董事控制下的一英镑变成两英镑；　甚至三英镑、四
英镑；　那又怎么样？　从他的建筑公司计划；　以及像伦敦这样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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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伟大而正蓬勃发展的大城市的交通业的发展本身所带来的利
润。不仅他现在准备拿出的巨额代价可以得到抵偿；　而且还可
以产生这些人的脑子无法想象得出的巨额股息收入。现在要做
的是弄到控制权；　然后再合并这些路线；　不管表面上要付出多
么令人难以置信的代价。照目前世界经济发展势头来看；　适当
的时候；　这些事情自然就会解决；　无须他庸人自扰。
不过；　负担前期费用；　他并不想动用自己的积蓄；　所以近
期内他要回美国一趟。凭他的如簧之舌；　描述一番这里的美好
前景；　以吸引信托公司、某些银行和金融家前来认购他的控股
公司的股票。这些人的贪婪和手段他了如指掌。这样他就可以
接收伦敦地下铁路的产权；　再把原本一股一元的股票按一股两
元或一股三元的价格摊卖给各类认购人。
不过现在他要跟贝丽莱西去度个假；　让精神恢复一下。度
假回来后；　再跟约翰逊商量一下；　安排和斯特恩爵士见一次
面。这两个人的态度可是不容忽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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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三十三章
这些日子；　考坡伍德忙得不可开交。而艾琳已动身前往巴
黎；　贝丽莱西也安置在泊涞坞湾。虽然只能偶尔见到心爱的人
一面；　考坡伍德也已十分满足了。显然；　贝丽莱西正在忙着添
置家具；　布置房屋。虽是日常琐事；　她也处置得雅致妥贴；　并
且乐在其中；　这使她在考坡伍德心里的魅力又平添了几分。他
常常暗自赞叹：　她可真是充满活力呀。她渴望得到一切；　并能
尽情享受；　而且还让他也跟着她一道做。她似乎对任何事情都
饶有兴趣；　弄得别人自然也不由不对她充满兴趣。
这是他第一次来到泊涞坞湾；　他发现该安置的都已安置妥
当：　除了斯特恩原来的杂役外；　又新添了几个女佣、厨子、一
个男管事和一个女管家。他不明白；　贝丽莱西是装模作样；　还
是真的对田园生活着迷了。她对自然的热爱总是显得那么诚
挚；　甚至可以说是做作：　一棵树、一只鸟、一只蝴蝶、一朵
花；　都会令她心醉神迷。他来的时候；　贝丽莱西正和牧羊人一
起呆在屋外；　牧羊人把羔羊、绵羊赶到一起；　让贝丽莱西检
阅。当考坡伍德的马车驶进车道时；　她把一只出生不久的毛茸
茸的小羔羊抱起。这情景令他高兴；　但却蒙不了他。他知道她
不过是做给他看。
“牧羊姑娘和她的羊群！”　考坡伍德一边走上前；　一边大叫
着；　伸手摸了摸贝丽莱西怀里的小羊羔的头。“　它们就像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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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花朵；　花开花谢；　来去匆匆。这些可爱的小东西！”
一瞥之下；　他就注意到她的服饰是经过精心挑选的。他知
道贝丽莱西喜欢穿不同凡响的服装来引人注目。她总是假装自
己是与生俱来；　都是出于无心的。但既然她天生丽质；　那她就
有尽展自己风采的权利和义务。
“你真该早点来。”　贝丽莱西说；　“　你说不定能碰上我们的
邻居阿瑟·塔维斯多克先生。他一直在帮我布置房屋。可是现
在他要去伦敦一趟；　不过他明天还会来帮忙的。”
“是嘛！　好一个能干的主妇！　居然让客人来干活！　原来这
个地方的待客之道是叫客人干活呀？　那我该做些什么呢？”
“这样的活儿多着呢！　跑跑腿吧。”
“我可就是靠这起家的。”
“当心；　不要以此告终就行了。”　贝丽莱西把他的手臂挽
起；　“跟我来；　亲爱的。嘿；　多布逊！”　她招呼牧羊人来抱走她
怀里的小羊。
他们穿过平整的草坪；　朝船屋走去。船屋内；　卡特夫人正
坐在一扇敞开的窗边读书；　搭着凉篷的游廊上；　摆着一张桌
子。考坡伍德亲切地跟她打了招呼。然后贝丽莱西拉着他走到
桌边。
“喏；　乖乖地坐在这儿欣赏欣赏风景。”　她用命令的口吻
说；　“好好放松放松；　忘掉伦敦的一切。”　她在他的面前摆上一
杯他最喜欢的薄荷酒。“　呶；　要是你有时间的话；　该听我来说
说我们要做的事了。亲爱的；　有空吗？”
“要多少；　有多少；　亲爱的。”　他说；　“一切都已安排就绪。
我们现在想怎么着就怎么着。艾琳上巴黎去了。”　他亲密地补
充一句；　“听她的口气；　十天八天怕是回不来。喏；　你有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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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算呀？”
“来个监护人和母亲、女儿同游英国大教堂怎么样！”　贝丽
莱西当即答道；　“我早就想着去看看约克、坎特伯雷和威尔斯
大教堂。既然我们不能上欧洲大陆玩一趟；　何不抽空到这些地
方逛逛？”
“好极了。我还没怎么去英国游玩；　这对我真是再好不过
了。不过我们完全可以单独去。”　她吻了吻他的头发；　他握住
她的手。
“别以为我没看到报上对你的评头论足。伟大的考坡伍德
先生就是我贝丽莱西的监护人早在这儿传得沸沸扬扬。连替我
搬家具的人都问；　《新闻纪实》上说的那个美国百万富翁和我
的监护人是不是同一个人。我只好承认。不过；　阿瑟·塔维斯
多克先生倒觉得我有这么个显赫的监护人不足为奇。”
考坡伍德笑了起来。
“我想你对那些佣人得留心；　他们不知是什么想法。”
“最最亲爱的；　我早就想到了。他们惹人讨厌；　又必不可
缺；　所以我希望我们出去玩一趟。好；　你休息得可以了；　我要
给你看点好玩的东西。”　她微笑着；　示意考坡伍德跟她过去。
贝丽莱西领着考坡伍德穿过中间的大厅；　来到一间卧室。
她打开一只衣橱的抽屉；　从里面取出一对发梳；　发梳银色的背
面刻着斯特恩伯爵的徽章；　还有几只发夹和一只散落的领扣。
“要是知道这些发夹和发梳是谁的就好了；　这些里面说不
定有一桩罗曼史呢。”　她调皮地说；　“　不过我会好好为这位伯爵
保守秘密的。”
这时；　从别墅周围的树林里传出阵阵牧羊铃声。
“呶！”　铃声一停；　她就叫了起来；　“无论你在什么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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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铃声；　就要回来吃饭。这铃声就是我们的伙食管家。”
按贝丽莱西的安排；　他们自伦敦向南开始旅行；　可能的话
在罗切斯特稍和停留；　然后前往坎特伯雷。瞻仰过那精美绝伦
的建筑之后；　他们就驾车前往斯托尔河边；　在一间朴素的水边
客栈住下；　他们可以围着壁炉；　尝尝英国的粗茶淡饭。不要让
旅程中那种单纯优美的情调；　被华丽的大饭店或喧嚣的旅游胜
地破坏。贝丽莱西读过英国十四世纪大诗人乔叟和别的关于英
国教堂的书；　她希望能重新体验到作者创作时的那种心情。离
开坎特伯雷后；　他们下一个目的地将是罗切斯特；　然后到索尔
兹伯里；　再去石头镇；　随后再去参观格拉斯顿堡、威尔斯、牛
津、巴斯、彼得镇、剑桥、约克；　最后返回。但她一再坚持
他们要避开传统的那一套；　要住最简陋的村落；　最小的客栈。
“这对我们有好处。”　贝丽莱西坚持道；　“我们太娇纵自己
了。看看这些单纯美丽的东西；　有助你选出好地铁。”
“那你就整天穿粗布衣裳吧。”　考坡伍德说。
考坡伍德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对他而言；　旅行的真正魅力
不在于大教堂；　乡间客栈或是野村茅屋；　真正吸引住他的是贝
丽莱西那变化多端的品味和活泼开朗的性情。他认识的女人
中；　没有一个会像她这样。在五月上旬；　放着欧洲大陆和春光
明媚的巴黎不去；　偏偏会选中英国的这些教堂城。这一点贝丽
莱西绝对与众不同。她的内心渴望已久的种种满足和快乐似乎
已经被寻找到了。
在罗切斯特；　他们听导游讲述威廉·卢弗士、约翰王、农
民起义领袖瓦特·泰勒和英国十字军首领西蒙·德·蒙特弗特
的事迹。考坡伍德觉得这些人不过都是过眼云烟。他们曾经雄
心勃勃；　风光一时；　最后还是像所有的凡夫俗子一样；　都归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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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土。他倒是更喜欢空气中弥漫着的春的气息；　和河面上洒落
的阳光。就连贝丽莱西也似乎对那种平庸的景色感到很不满
意。
不过到了坎特伯雷；　大家的情绪都振奋起来；　甚至连卡特
夫人也不例外。本来她对宗教建筑没有什么兴趣。不过当他们
走进一条弯弯曲曲的街道；　她突然说：　“　哇；　这个地方太吸引
我了。”
“我想知道那些朝圣者走的是哪条道？”　贝丽莱西问；　“　是
不是就是这条？　哦；　看呐；　前面就是大教堂了！”　她指着从一
座矮矮的石屋顶上露出的三角拱肩和尖塔。
“真美！”　考坡伍德赞叹道；　“　天公也很作美。我们是先看
大教堂；　还是先吃午饭？”
“当然先看大教堂啦！”　贝丽莱西答道。
“出来以后；　等待我们的怕只有残羹冷饭了。”　她母亲嘲弄
地说道。
“妈妈！”　贝丽莱西带着责备的口吻说；　“怎么能在坎特伯
雷说这种话！”
“哎呀；　英国这种小客栈；　据我所知；　要是我们赶不上第
一个；　就别指望赶着最后一个去。”　卡特夫人说。
“瞧瞧一九。。。。年的宗教影响！”　考坡伍德感叹道；　“乡村
客栈都能超过它。”
“我并不是反对宗教。”　卡特夫人固持己见地说；　“　但教堂
是两码事；　它跟宗教毫无关系。”
这就是坎特伯雷。迂回曲折、杂乱无章的街道；　十世纪的
围墙。围墙内一片沉寂；　年久变黑的大教堂塔楼、尖顶和扶垛
威严耸立。唯有寒鸦在塔顶争抢着有利的地盘；　振翼翻飞。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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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里面；　零零乱乱散落着一片祭坛、坟墓、圣殿和石碑；　托马
斯·阿·　贝克特大主教、亨利四世、胡格诺教徒、劳德大主
教、黑王子爱德华等等均托身于此。贝丽莱西流连忘返。观光
的人群和向导慢慢地从一个纪念碑向另一个纪念碑走去。贝丽
莱西手持一本旅游指南；　站在胡格诺教徒居住避难、纺纱织
布、参拜祈祷的地穴前；　沉思良久。在托马斯·阿·贝克特遇
害的地方她也一样驻足凭吊了一会儿。
雄才大略的考坡伍德；　对这种细枝末节的事早已有些不耐
烦。现实生活已使他十分忙碌的了；　他对这些已经作古的男男
女女实在提不起什么兴趣。他呆了一会儿；　就溜到外面去了。
他倒宁愿欣赏那一眼望过去到处都是的鲜花夹道及其花园的小
径；　观看大教堂的外景。它的塔楼、拱顶、彩色玻璃的窗户
以及精心建造的圣殿；　神韵依然；　不过这一切却都是为那些与
他一样的自私自利之徒而建的。这些人中的大多数；　或出于自
我保护的本能；　或为了实现个人的理想抱负；　或动手或动脑
为了使这座教堂属于自己；　曾杀得昏天黑地。而现在他们却默
默地躺在围墙之内；　受人们顶礼膜拜。死而后荣；　此言是矣
人世间真有所谓高贵的灵魂吗？　真有高贵的人吗？　他考坡伍德
可不相信。人类为了繁衍后代而纵情声色；　为了生存而相互残
杀；　无一例外。事实上；　人类的历史充斥着战争、虚伪、虚
荣、贪婪、残酷、谋杀、欲望等等字眼；　唯有弱者才会求助于
虚无缥缈的救世主或什么上帝。而强者恰恰利用弱者的这一信
仰；　利用诸如此类的圣殿和庙宇；　来进一步加强对弱者的控
制；　维护其统治。考坡伍德时而低头沉思；　时而驻足凝望。想
到世间诸多事物；　虽然美丽若斯；　却也不过是枉费心机；　终归
无益；　不禁感触良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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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偶尔瞥见他的这些玄想又让贝丽莱西拖回到现实中来。
心神专注地立在一座十字架前的贝丽莱西；　或什么宗教铭文
前；　这种时候；　她周身洋溢着一种发自心灵深处超凡脱俗的优
雅。往日她无神教的现代派气息荡然无存；　这种气息虽然曾令
她犹如插在灰色岩石上的一朵红花般艳光四射。考坡伍德暗自
心思着；　贝丽莱西对这些褪色的雕像和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