砂器-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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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西定睛看着,到了什么地方了,不一会,一个车站通过,瞬间闪过了“涩川”的站名。
今西吸着烟的时候,邻座的吉村睁开了眼睛。
“你早醒啦?”吉村眼睛还带血丝。
“我弄得响声把你吵醒了,真对不起。”
“不,那儿的话。”吉村揉着眼睛望着窗外。
“到什么地方了?”
“刚才通过涩川。”
“好啦,总算快到了。”
“再睡一觉怎样?”
“是啊。”
吉村闭上眼睛,但一会儿又睁开了。
“睡不着了。”
“是不是因为快到东京了?”
“这倒不是。”
吉村也从口袋里取出香烟,两个人呆呆吸着烟,默默地坐着。
火车从山地向平原驶去,窗外渐渐地亮起来。今西把百叶窗全部打开,田野里可以看到农夫的身影。不一会,窗外房屋增多,到了大宫站。
“吉村君,很对不起,你去买份报纸吧。”今西请求说。
“好的。”
吉村从座席上站起来,从通路上跑着,下到站台上。
他几乎和列车的开车时间同时回来,买来了三种报纸。
“啊,真对不起。”
今西马上翻开社会版。
在他们外出期间,那个案件侦破进展如何、发现没发现新的线索,他一直惦记着。
什么也没有。有关那起杀人案的消息一点也没有。
今西又翻开了另外两份新闻,照样没有。
吉村也以同样的心情,关心着社会版。
“什么也没登呢。”吉村猛力把报纸合上说。
“是啊。”
报纸没有刊登有关案件的消息,他们的心情感到轻松了一点。今西开始从第一版不慌不忙地读起来。周围旅客几乎全部起来了,因为再过三十分钟,就到上野车站了。性急的人正在收拾行李。
“吉村群,是这个人吧?”
今西捅捅吉村的臂肘、指给他看的是报纸上文化栏里的人头像。
吉村粗略看了一下,标题是《关于新时代的艺术》,署名是关川重雄。
“啊,是他。”吉村望着照片说,“是在本庄车站看到的那四个人中的一个。”
“不错,这么说,面孔很象。”今西仔细地端详着照片说。
“从他在这种地方(文化栏)发表文章看来,到底不简单哪!”
“现在他是新闻界的明星哩!”
“新……?”
“是‘新群’。”
“对对,这种人都是这样吗?”
“大体上都是这样。”
“这种文章我读起来也理解不了,还是这些人脑袋瓜好使啊!”
“是啊。”
吉村把今西递来的报纸接过来,埋头读起来。
“喂,到啦!”
列车开进了上野车站,吉村向窗外瞅了一眼,把报纸叠了起来。
“吉村君,为了防备万一,我们分开下吧。”
第03章 “新群”
一
乐队不停地奏着悠扬的乐曲,女歌手站在舞台上正在演唱,舞台的衬幕上挂着酒会东道主R报社的巨幅社旗。
在豪华的T会馆的大厅里,交叉悬挂着数面小型社旗。许多客人正围着酒桌缓缓移动着。
这是R报社为纪念某项事业大功告成而举办的鸡尾酒会。应邀前来的客人都是赫赫有名之士。摄影师们混杂于手托银盘的服务员之间,得心应手地为这些佳宾拍照。
身着礼服的经理和董事们站在大厅入口处迎接来宾。此时,因为酒宴早已开始,所以已看不见鱼贯而入的人流。客人们挤满了整个大厅。
人们自由自在地交谈着。有的在倾心欣赏歌手的演唱,有的陶醉在海阔天空的闲聊中。聚集在这华丽场面里的人们,宛如飘着的浮萍,在水面上摇来荡去。从整个大厅看来,年老者居多,都是所谓的知名人士:学者、实业家、文化人、艺术家——各行各业,五花八门。出面为这次酒会服务的是专门从银座(东京闹市街)一流酒吧请来的女老板和剧团的年轻女演员。
有些客人姗姗赶来。其中有一位年轻的客人脚踏铺着绯红色地毯的阶梯走进来。他站在大厅入口处望着人群,仿佛有些不知所措。这是一位脸庞稍长、略带点神经质的客人。
“关川先生,”从人群里走出一位穿着礼服、身材微胖的绅士招呼:“承蒙百忙中光临,感谢之至!”他是这家报社的文化部次长。
“哪里,哪里,”青年老练地答道,“打扰啦,多么盛大的宴会呀!”年轻人薄薄的嘴角上露出了笑容。
“不过都是些老人啊!”他环顾四周,眸子里含着冷淡的神情。
“是啊,这种聚会嘛!不过诸位都在那边呢!”文化部次长抬手指给他看。
大厅曲曲弯弯,评论家关川重雄穿过人群向次长所指的方向走去。
“噢,是村上顺子啊!”他的目光移向舞台。这时,歌手正把双手放在晚礼服前袒露的酥胸上,放声高歌。关川在人群中穿行着。杂沓的人群使他和文化部次长走散了。行走间,关川不住地用眼梢扫视着客人们的面孔。在人群的尽头站着一簇年轻人。
“你来啦!”看到关川首先笑起来的是头戴无沿贝雷帽、身穿黑衬衫的前卫画家片泽睦郎。
“怎么来得这么晚,我还以为你今天不来了呢!”他责怪似地说。
“有项工作不能再拖了,今天到期,不得不多写了一会……”
“啊,上次……”剧作家武边丰一郎从一旁说。酒力已使他满面生春。
“对不起,”关川点了点下颚。
这儿自然而然地成了同类年轻人聚集的场所。他们都是朋友,其中有建筑家、摄影家、导演、制片人和作家,是一伙不到三十岁的人。
“听说你们到秋田参观火箭去了?”建筑家淀川龙太一只手拿着苏打水威士忌酒杯走到关川重雄身旁。“怎么样,有何感想?”
“好极啦!”关山脱口答道,“看到那些玩艺儿,弄清了观念是何等不可靠。在自然科学面前,观念是极其软弱无力的。我们平素总爱谈论各种理论,但是,看了那些玩艺儿,仿佛一切观念都在科学的重大压力下,挫掉了锐气。”
“对你也是如此吗?”建筑家带着讽刺的神情问道。
“啊,是的。我对自己的理论一直充满自信。可是,说实话,在科学面前我服输了。”
“这么说来,不久前你和川村先生展开的那场论战,也悬……”
“那个例外。”关川傲慢地说,“川村一成那种人,只不过是现代的渣滓。那种人总是背着先代的亡灵,俯伏在昔日的祭坛上。他是依靠过去虚幻的光环而营私谋利之辈。那种家伙,我们非早些设法制服他不可。”
这时,一个秃顶、高个子、身穿考究礼服的男子走了过来。
“啊呀,好齐全啊!”他满脸堆笑地环视四周,他是这家报社的文化部长。
“看到诸位荟萃一堂,这里仿佛正在掀起一阵具有新时代气息的旋风!”
“空前盛大啊!”关川重雄说。部长从这位青年评论家平素的理论可以听得出来,这不是在恭维,而是在讽刺。
“不用说,这种形式也许是古老些,不过总是一种惯例嘛!”文化部长面孔绯红地说道。
“对啦,那边来了好些人呢。”部长当即叫出了三、四位当代美术和文学权威的名字。
“我们对那些老迈者毫无兴趣。”关川重雄脸上现出了嘲笑的神色。
这时,大厅里发生了一个小小的变化。变化的漩涡是从入口处掀起的。文化部长转身望着那个方向,不知为什么慌张起来,他突然丢开这伙年轻人,分开人群,匆匆忙忙地走去。
留下的年轻人凝视着那一方向。只见一位姗姗来迟的老权威,刚刚赶到会场。不过,使用“赶到”一词,实有夸张。这位老权威年事已高,身着高贵的和服和“仙台平”(仙台地区特产的精巧丝织品)料子的裙子,脚穿雪白布袜。实际上他是迈着方步走进酒会中心的,简直象学步的孩子,走得很慢。左右有人贴在他身旁扶持着。当然,他们不是佣人,而是就宴的来宾;他们发现权威后,竟相跑上前去的。
老权威身后,也簇拥着一些人,所到之处人们都让路相迎。
这位权威年近七十。人们带着尊敬和阿谀的笑脸向他躬身行礼。老权威迈着童般步伐,笑容可掬地向众人点头致意,在报社的干部引导下,走进上座的一角。那里摆着四、五张沙发,聚集着美术、学界、文坛等各方面的泰斗。其中一位,看到新到的老权威,急忙起身让座。所谓的漩涡,就是由于这位老权威的到来而引起的一阵骚动。
“快看!”从远处观望着的关川用下颚指着这个方向对朋友们说,“那边又来了一位古色苍然的长者。”
在场的年轻伙伴都嘿嘿笑起来。
“那是亡灵之最。”
“是最厚颜无耻的食利者”。
这些年轻人否定一切既成权威。不间断地破坏既成的制度和道德。这是“新群”所属青年们的主义。
“不成体统!”关川冷冷地说,“你看浅尾芳夫正低着秃头讨好呢!”
那位知名的评论家不停地在老权威面前弯下肥胖的身子。可是,老权威只是微微掀动了一下他那突出的下唇,对这位有名评论家表示的敬意漠然置之。老权威是专程从他在湘南隐居的宅邸来京参加这次集会的。
忽然,老权威四周挤满了人。R报社的经理恭恭敬敬地走到老权威面前鞠躬致敬。
关川一直注视着浅尾芳夫的举止。“你看他写的东西冠冕堂皇,可是看他那个丑态,充其量也不过是权威的追随者而已,真是个可怜的家伙!”
关川重雄说话间,突然向周围看了看问:“哎,和贺到哪里去了?”他问的是青年作曲家和贺英良。
“和贺么,肯定在大村泰一先生那里。”
“大村先生?”
“唔,就在那伙老人们集中的地方。”
关川重雄抬头望着刚才老权威就坐的地方。这儿同那个座位之间,不时有人群遮挡,当然无法看清。
“哼,他为什么恬不知耻地要到那些人中去呢?”关川重雄略带反感地喃喃自语。
大村泰一是当代有名的学者,曾任大学校长,以古老的自由主义者享有盛名。
“这可没有法子啊!”剧作家武边丰一郎说,“大村是和贺未婚妻的亲戚嘛。”
“噢,原来如此。”关川虽然这么说,反感却愈来愈强了。
导演笹村一郎从人群中钻了出来。
“噢,少见!”他有个怪癖,向人寒暄时,下颚反而会翘得更高。
“都到啦!”他露出心满意足的样子。“怎么样,酒会完了,咱们一起另找一个地方聚一聚如何?”他是一个喜欢热闹的青年。
“好啊!”剧作家武边马上响应,他和导演常来常往,情投意合。
“关川,你怎么样?”笹川问。
“是啊,”关川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神色。
“看你那副表情,好象有什么说道似的,真奇怪。”导演微微一笑。
年轻的评论家关川重雄素以论争尖锐深刻闻名。迄今他曾不止一次地向权威们挑战。他不畏大人物,敢于挑战的度量颇得青年一代喝采。他从不顾虑会不会惹人不高兴。
“关川,”导演再次劝说道:“机会主义是你最痛恨的。你对我们的提案别再犹豫了。”导演开玩笑地说。
这时,和贺英良从对面席上穿过人群走过来。他面孔白皙得象个女人,发际也同女人一样柔软。
“和贺先生!”从人群里出来招呼他的是刚才站在舞台上演唱的村上顺子。
“先生!”歌手在众目睽睽之下毫无顾忌,嫣然向和贺英良行了一礼,她手提闪闪发光的夜礼服的下摆,象展开翅膀似地弯下了腰。
“啊!”和贺英良站住了。
“老早就想见见先生,有件事想求您,可以去打扰吗?”
歌手称他为先生,年龄是不相称的。和贺英良看起来比他二十八岁的年龄还要年轻许多。
“有什么事吗?”和贺旁若无人地注视着歌手美丽的面孔。面对着这双进攻性的目光,歌手羞得满面绯红,虽然平素她绝不是一个性情脆弱的女子。
“不,见了面,我再讲。有事求您呢。”
“在这儿不能讲吗?”和贺依然板着脸。
“啊,这个……”歌手吞吞吐吐地说。
“不过,我很忙呢!”
“这我明白。不过这件事对我的工作关系重大,请务必让我见见您。”
“请给我打电话吧。”和贺英良说。
“那么,什么时间都无妨吗?”歌手担心地说。
“如果单单是打电话的话,”和贺说,“因为事情太多,即使接到电话,能不能马上见面也不好说。”语气极其冷淡。
然而,赫赫有名的歌手,对这种无礼的态度毫无不悦之色。
“这我知道。那么,近几天我先给您去电话,请多关照。”美丽的歌手,绯红的脸上泛着微笑,提着礼服的下摆又弯下了腰。
周围的人们目送着板着面孔从歌手身旁离去的新进作曲家飒爽的背影。
当和贺来到年轻的同伴中间吋,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