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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云鬓凤钗-第7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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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瑜忽然觉到眼眶一阵发热,怕他发觉,埋首在他颈间,一动不动。

谢醉桥轻抚她的长发,手心满是柔软,忍不住道:“阿瑜,我第一次在西岭山和你见面时,你还是个小丫头。只不知为何,我却觉得你与别的女孩有些不同。譬如我堂妹,她年纪与你一般,我在她的眼睛里看到的,只是小女孩的天真坦率。但你却不是这样。你让我觉得……你仿佛在负重,心中总有隐忧。就算到了现在,我有时还是有这种感觉。阿瑜,你如今已经成了我的人。你有什么难解的心事,交托给我便是,不用再这样自己一人担着。”

明瑜方才渐消的眼中热意,随他这一番话再次迸了出来,低声道:“我的心事……”

“第一花好,不教万叶恨萧萧,第二月圆,不叫萧郎负婵娟。最要家好人相欢,此生此夜永长安。你心中念想的,便是这个吗?”

谢醉桥冲口而出。

方才的情绪一下烟消云散,明瑜猛地抬头,惊讶地看着他,舌头都有些打结了。

“你……你怎么知道这个!”

谢醉桥话出口了,才醒悟过来自己是说错了话,只是想收回也来不及了。

“我去年中秋送到王母庙里的那个香囊,被你怎么着了?”

明瑜沉下脸逼问。

谢醉桥暗怪自己糊涂。怎么想都没想,就一字不落地把她那块丝帕上的绣字都背了出来。支吾了几下,见她整个人扑了过来,像只小老虎般地瞪着自己,赖是赖不过去了,苦笑了下,翻身下了榻,到了那架紫檀柜格前,拉开最上面的橱门,摸索出了一块帕子,捧到她面前。

明瑜一把夺了过来,解开帕子,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

帕子里包着的是,不正是自己去年用心做的蝠形香囊?连下面缀着的沉香璎须也还在,只是原本用丝线封住的口被拆开了,她扯出了一条绣帕,抖了下,果然是自己的。

这东西,不是应该早在王母庙里的大鼎中化为香烟?怎的竟会落到他的手上!

明瑜抬眼望去,见他望着自己面有惭色,一下便已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必定是他那时就存了心思,所以在人后弄到了自己的这香囊。

她本该恼怒的,因照了大昭的风俗,这香囊只有在王母庙中化为香烟,才能叫她的心愿上达神明。如今晓得被他顺了去,又见他一脸讨好地冲着自己笑,竟是气不起来,只板着脸道:“好啊,那时候我见你还有模有样的,没想到一转身竟然做出这样没脸皮的事。你说,要不要现在把你扭送回江州官府,请谢大人重重打你几板子?”

谢醉桥不愿道出这香囊是先经了堂弟的手才到他这里的,干脆认了下来,一把抱住了她便强行亲了过去,堵住她嘴巴,明瑜手脚并用捶打了他几下,只哪里敌得过他的力气,没片刻便被压在枕上动弹不得。

“你做错了事在先,现在还欺负我!”

好容易得了开口的机会,明瑜两颊酡红地瞪着他,气喘吁吁道。

“夫人息怒,夫人息怒。都是为夫的错。我这就松开你,只要不把我扭到江州衙门去,任你责罚!”

他说着,真的松了她的手,从她身上翻身滚了下来,双手交叉于脑后,仰面躺在那里,笑嘻嘻望着她。

明瑜见他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还真有些拿他没办法了。哼了一声便扭身躺了下去,朝里而卧,不再理睬他。

“阿瑜……”

片刻后,听见身后传来他的轻唤声。当没听见。

一只臂膀伸了过来,揽住了她的腰,把她拖了过来,两人背腹紧紧相贴。

“阿瑜,你的心愿虽然没有上达天庭,只已入了我的心中。我定不会负你。你帕子上绣了最要家好人欢……”他脑海里浮现出了那本画册,顿了下,继续道,“我虽不敢妄断你到底为何会有这般的执着之念,但你放心,只要有我在的一日,你我夫妻同心,你娘家便是有再大的不顺,咱们也一定能渡过去的。你信我!”

明瑜心口一酸,数年来一直压在心底的恐惧和郁结此刻仿佛被他的话都勾了出来,翻身过来,伸手紧紧抱住了他的脖颈,把自己的脸贴靠在他的胸口,感觉着他强健而稳重的心脉跳动。

感觉到她在流泪,谢醉桥一怔,只是很快抱她更紧,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像在哄孩子般地低声道:“阿瑜,你要是心里难过,只管哭出来便是。”

明瑜哽咽得更是厉害。

从十岁后醒来的那年开始到现在,她无时不刻不在告诉自己,这一次她会过得很好,荣荫堂的命运也会彻底改变。但是无论她做什么,心底里的那丝隐忧却一直不曾被打消过。甚至在她嫁了谢醉桥这个丈夫后,她越觉得自己过得幸福,那丝隐忧便更如毒蛇般地盘踞在她心底,不时冒出头来,让她在夜半梦醒时惊醒。

三皇子只要一日还有可能登基,她的恐惧便永远不会被彻底打消。

她抱住身边的男人,流泪不停,直到他再次吻住了她的唇。他的味道让她终于沉迷在了其中,渐渐停止了哽咽。

她快透不过气的时候,他放开了她,拿了块帕子擦去她面上犹沾着的泪痕,一张脸粉光融滑,我见犹怜。

明瑜忽然有些害羞起来,为自己方才孩子气的举动,夺过他手上的帕子,自己擦了下,犹豫了下,终于道:“我有件事,想对你说。”

谢醉桥的心猛地一跳,血液瞬间在身体里奔涌不停。

她……可是终于要把他当成最亲密的另一半,要和他分享她的秘密?

他强压住心中的激动,用力点头。

明瑜叹了口气,靠在了他的肩上,慢慢道:“我从十岁时候开始,便一直做一个梦。梦见了将来的一些事。最可怕的一件事情……”她一咬牙,终于道,“就是将来登基的,不是太子,而是三皇子。”


第八十八章

谢醉桥有些惊讶,略微扬眉,却没打断,只是继续仔细听她再说下去。

“我家从前曾开罪于他,又或者,是我家气数已尽。一道圣旨下来,江南荣荫堂被官府抄了,甚至被掘地三尺,我家一夕间家破人亡。”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带了丝压抑着的悲凉,“在那个梦里,我遇到形形色色的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我也在经历着自己的人生,直到止于我的死。然后我就梦醒,发现梦中的一切都是那样的清晰。我不愿意照着我的梦重来一遍,所以我要尽我之力去改变……”

她说着,忽然有些恍惚。或者真的就像她方才说的,那个遥远的前世,真的只是她的一场梦境而已。

“你相信吗?”

她翻身扒住了他的臂膀,睁大了眼睛看着他,带了些许的惶恐和期待。等她注意到他的眉头是蹙起来的,惶恐渐渐地强烈了起来。

她忽然有些不自信了,握住他臂膀的手慢慢地松了开来。

他会不会觉得她是脑子坏了,甚至视她为妖异?

“你要是不信,就当我是在说梦话……”

她朝他勉强笑了下,笑容里带了丝迟疑。

她的手被他握住了,就在她带了些怯怯,想要收回时。

“你的梦里有我,而我很快就会因为护驾而遭到不测,所以很久以前开始,你就借了胡半仙来提醒我,对吗?”

谢醉桥缓缓问道。

明瑜的心一下又活泛了起来,微微点了下头。

“你……你真的相信我?”

谢醉桥凝视她片刻,忽然把她拢到了自己胸口,亲了下她额头,低低唔了一声,“阿瑜,我为何不信你?这世上本就有许多造化之奇妙,安知你的这个离奇梦境也不是如此?有你陪我身侧,你又愿把你最重的心事告诉我,我便心满意足了。往后你只记住一事……”见她抬头,便微微笑了下,“你只管安安心心做我的夫人便是,别的一切,都自有我担着。”

明瑜终于长长呼出了一口气,全身仿佛真的卸去了牢笼般的畅快。

“我不晓得那场刺杀的详情,只知道你会遇到危险。好些年过去了,许多人与事也都与梦中之境有了偏差。我盼着最好平安无虞,只你一定还是要小心……”

明瑜依偎在他身侧,细语不停。她说一声,他便应一声。终于笑道:“阿瑜,这不是件小事,不管会不会发生,防备着些自是没错。我心中有数。”

***

明瑜知道他第二日便去寻了裴泰之,与他商议这件事。裴泰之面前,他自然只说是从前从胡半仙那里得知的。至于裴泰之怎么想,明瑜倒并不怎么关心。事实上他也必定知道出自自己这里。

此后几日,他一直早出晚归,明瑜自己则忙着准备春鸢的婚事。转眼九月将末,草黄鹰肥,谢醉桥终于还是接替了御前侍卫统领一职,而正德到滕茨围场的秋狩御驾,也终于定了下来,就在十月初六那日开拔离京。

春鸢是明瑜的心腹,她的出嫁,明瑜自然尽心尽力。派了人往江州送信,把从前从江氏那里得来的契纸还了她,备置了三十二抬的嫁妆,还觉不够,特意添了一套赤金头面。

当初江氏给她备嫁妆时,在京郊也买了三个带了田地的庄子。明瑜把其中一个带了两百亩地的庄子送了她。春鸢死活不要。

“姑娘把我当自家人看,我厚着脸皮收了三十二抬的嫁妆,已是诚惶诚恐了,哪里还敢再要别的。且与他成了婚,他不日便要赴边,我照旧还是在姑娘身边伺候,要那个做什么。”

明瑜把地契塞到了她手上,见四下无人,笑道:“傻姐姐,女人家要自己手里有房有地,心中才踏实,留着又不会张嘴咬你,下面自有人会替你们打点。你跟随我多年,柳家的爹娘这些年也助力我父母无数,如今你们要大喜,这点东西我还觉着太少,拿不出手呢。”见她还推拒,又道,“实话对你说了吧,这不是我给的,是我娘当初给我买庄子时特意多备的一处,就是留着叮嘱我给你做嫁妆的。你推拒了不要,我日后回去了对我娘也不好交代。”

春鸢见她这样说,只得接了过来,说话时已经略有些哽咽了,“我命好,这才摊上了姑娘这样好的主子。往后再无别的,这一辈子都只跟着姑娘,侍奉好姑娘便是。”

明瑜拍了下她手,笑道:“说什么傻话。往后等柳家的小子挣了军功回来,你就是堂堂正正的夫人了,这一辈子跟牢他才对,只跟着我有什么出息。婚姻大事,本是该等到你家爹娘都过来的,只如今时间紧,等他们得了信过来,最快也是两个月后,黄花菜都凉了,且柳向阳也是说走就要走的,周妈妈查了黄历,说最快的黄道吉日是下月初五,我便大胆做个主,就在那天把你风风光光地从将军府嫁出去。往后这里就是你娘家,什么事都有将军府给你撑腰!”

春鸢脸已经羞红,低着头,半晌才低声道:“一切都听凭姑娘做主便是。”

春鸢得嫁良人,明瑜自然高兴。晚间待谢醉桥回房,迎了过去替他宽衣,顺口把这定了的日子提了下,谢醉桥笑道:“正好,赶得上讨他们一杯喜酒喝,喝完我便要随驾去滕茨围场了。”

明瑜被他勾出心事,衣服换了一半,手搭在他肩上停住,问道:“这些日光见你忙碌,可是为那事在操持?到底如何了?若真有人暗中策划这举动,想必也有蛛丝马迹留下,你和裴泰之查出了些眉目没?”

谢醉桥玩笑道:“有你这样一个天师在,自然无往不利。你放心便是。”

明瑜啐了他一口,微微蹙眉道:“我跟你说正经的,你倒只顾臊我了。”

谢醉桥呵呵一笑,揽住了她肩道:“阿瑜,我实话跟你说,确实是查到了些动静。只是按捺着先,只抓几个刺客没意思,要玩,就来大的。”

明瑜有些惊讶地看着他。

谢醉桥迟疑了下,终于附耳到她耳边,压低了声说了一番话,见她脸色骤然发白,显见是又惊又骇,急忙安慰道:“你莫怕。只要圣上首肯了,这个套便一定能叫那幕后之人自己钻进去。到时候便一劳永逸。”

明瑜心怦怦乱跳,万没想到他与裴泰之竟会设出这样一场便说惊天也不为过的局。若是成功,那自己日夜担心的灭家之祸便真的烟消云散了。

她忽然有些心慌气短,闭上眼把头靠在他怀中。

“如今就看我表哥能否说动皇上了。”

谢醉桥揽住她腰,轻拍了下她后背。

***

裴泰之一向是个冷静的人,但是数日前,当他从谢醉桥的口中听到那个消息时,还是大吃一惊。

谢醉桥对他说,他之所以知道,是离开江州前,胡半仙再三叮嘱过他的缘故,但他自然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他们是夫妻,彼此不相疑。他隐隐有些暗羡,只很快便把这情绪压了下去。

“胡半仙既这么说,防着些总是必要的。到时候你自己小心。我着我的人这就去查。”

自己的这个表弟,出身将门,早已独当一面。所谓暗箭难防。既然晓得了有这样的可能,他对他完全放心。

消息很快就传了过来。并没叫他和谢醉桥有多大的吃惊。其实他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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