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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云鬓凤钗-第44章

小说: 云鬓凤钗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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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谈甚欢。连谢家的翼麟世兄也托他妹子转了样贺礼。多谢母亲为我费心了。”

    江氏一愣,转而笑了起来:“难为翼麟还这般有心。”

    谢醉桥方才策马随了两个妹妹的马车之后,从意园大门口过,侧头望过去时,一眼便瞥见了明瑜的身影。只再一晃眼间,见她身形微微一动,已是挪到了她身畔的母亲身后,被遮住了大半个身子。一怔,想再看,已是过门而去了。

    此夜之前,他根本就未料能这般在湖畔与她偶遇,更是做梦也没想到,自己竟会对她许出那般的重诺。虽脱口而出,却实在是千钧之语。方才回来之时,只顾平定浑身的燥热难安,此刻待情绪渐渐稳了下来后,心中忽然有些忐忑起来。细细回想在湖畔,她听到自己的承诺时,神情间竟丝毫不见喜色。那时便当她只是未及反应被吓住了。只方才自己过门,回头再看她之时,她却似被针刺般地藏到了她母亲的身后,这又是为何?

    他更愿意想成是她的羞涩使然。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当时的他却丝毫感觉不到她有羞涩之韵。反倒……更像是对自己注目的下意识躲避。

    谢醉桥心中便似被敲了下鼓,夜风迎面吹来,之前的所有兴奋和激动此刻都已是消褪了个尽。

    他虽对她思慕已久,只从前几年的时间里,二人也就不过因了机缘巧合见过那么几次而已,他哪里知晓她的心意到底如何?她若是已有心中之人,自然觉得自己可憎。便是没有,自己今夜突然这般当她面开口,且那话又直接了当,她会不会被吓住,以为自己不过是登徒子?

    他看了眼自己身畔昂首挺胸面带笑意的堂弟。平日总觉他年少孟浪,此时一想,自己方才那举动,又何止是孟浪所能形容?便称轻狂也不为过了。

    谢醉桥越想,心中越是难安,恨不得立刻便策马而返,找到她再细细剖白一番。却也明白只怕是再难有这般的机会了。

    “堂哥,你猜我送世妹的是什么?”

    谢翼麟方才听谢铭柔说那礼已是转了过去,明瑜还道了谢。送礼成功,心中极其快活,此时便恨不得有人来分享,见一边的堂兄一路之上只神色凝重默然不语,忍不住自己便先开口了。

    “哦,是什么?”

    谢醉桥回头,看他一眼。

    “是面菱花镜。”谢翼麟道,“你可别小看这镜子。是我千挑万选得来的,还特意拿去叫工匠在镜后镶了一片美玉,不正合她芳名?所谓兰闺睕睕,宝镜团团,鸾窥自舞,照日花开。她拿去日日照镜,岂不是时时能想到我?”

    谢醉桥一怔,万没想到自己这个平日粗枝大叶的堂弟竟会有如此细的心思,压下心中的低落,笑道:“想法不错。”

    谢翼麟见连他也赞了句好,得意道:“我是瞧见我屋里的灵犀每日里进进出出总是不忘照下镜子,这才突然想到了这主意的。”

    灵犀是他房里的大丫头,他亦十六多,谢醉桥晓得那丫头是他通房的。想来爱俏,进出难免多看了几眼镜子,落入他眼,倒是叫他想出了这点子。

    他对她心存爱慕,意欲求亲。这个堂弟也是对她有心。且从方才席上他酒泼苏家公子之举,可见他对她亦是极其用心。虽则她家与自己叔父家门第不齐,只论门第,自己与她家更是悬殊。他两家关系交好,两个太太又是远亲。若翼麟真一心要娶她为妻,用尽方法,也不是完全不可行之事……

    想到这个,谢醉桥忽然又发急了起来。方才那患得患失的心思一下也被驱散了去。

    如今暂且不管她到底对自己如何做想,须得快些回京禀了父亲,让他应下早日上门提亲才是正事。想来自家若是提亲,她家绝不会不应。待她成了自己的妻,那时再慢慢向她表诉心意也不迟。若万一被翼麟占先,到时只怕就真成镜中月水中花了。

    明瑜回了荣荫堂自己的闺阁里,看了今夜收到的诸多礼物,女孩们大多是首饰香包,倒是那谢翼麟的有些别致,是面仙女玉兔八瓣菱花镜。龟形纽上嵌美玉,簪刻了仙女桂树,下有玉兔杵臼蟾蜍池水,看起来很是精美。春鸢笑道:“谢公子平日看起来粗了些,这礼送得倒是细心。姑娘可要架起来?我去把旧的那面换了。”

    明瑜道:“我用惯从前的那面了。这个先替我收起来。”

    春鸢笑应了一声,把镜子和些别的物件都拿了,转到后阁的箱柜里储放起来。

    这夜明瑜上榻歇息了。照她往日习惯,都是靠在床头看会子书,待倦意来了便熄灯躺下。只今晚置在膝上的那书,却是迟迟不得翻页,脑子里想的仍都是晚间那谢醉桥对自己说的那一句话。

    他竟会对自己怀了这般郑重的心意!

    这样一个世家男儿,坦荡磊落,侠骨柔情,自该当是世间女子所能盼的那个一生良人了。她蒙他爱慕,本该欢欣,只是她却知道,自己是绝不会,也受不起他的这一番情意的。门第之差、他与裴泰之的关系、他前世里的英年早逝,这些她纵然可以无视,但荣荫堂,她却不能不顾。

    前一次的正德御驾江南,阮家中规中矩,并无前世那般出格之处,但是三皇子,那个未来皇帝对她说的那一番话和他当时看着她的目光,叫她每每想起,背后便如芒刺在身,心中更会忐忑不安。

    她或许可以凭一己之力扭转近旁之事,但再四年后的君王更替,又岂是她能左右的?这几年那三皇子与阮家虽再无往来,只是明瑜却总觉他定不会就这般彻底忘却了江南荣荫堂。更何况到了明年,正德就会再下江南。那时候再会发生,她真的无法预料。谢醉桥极好,只这一世,她从未想过这般早早便嫁人。定要到阮家真正无虞之后,她才会想终身之事。否则便是终老不嫁,她也不会生悔。

    那般远的事情不提,就想近的。如今谢醉桥意欲向阮家提亲,他父亲十之七八会不允。他若歇了最好,他若不歇,事情闹大,到时她和她的父母会被置于何地?旁人不过是嘲笑她阮家费尽心思想要攀附京中世家而已。她决不愿阮家如此蒙羞。即便他能劝服他父亲来提亲,自己若是这般早早嫁人离了娘家。从今南北之遥,阮家那未卜的命运往后会如何?万一有难,她是绝不敢奢望能靠夫家救她娘家于水火。若真无力回天,她宁愿自己与家人共死,也不愿独自存活。

    从她十岁起睁开眼睛的那一天起,她就从未想过要靠男子的情分来固守阮家。情之一物,虚无缥缈。谢醉桥今日一时为情所动,只她若真嫁了他,谁知明日又会如何?

    自相识数年至今,他待自己有情有恩,她自要回报,却绝不会用身相许来报。

    明瑜长长透了口气,纷乱了一晚上的心这才平静了下来。

    她不欲他来提亲,更不欲他要提亲的事被人知晓。

    就让他的这个念头如春潮之水,随月而涨,也随月而去的好,谁也不要晓得。

    想到这里,明瑜翻身下了榻,坐到了桌案之前,取出素筏,执笔蘸墨,对着灯火凝想了下,终是落墨下去。平日她文思极是敏捷,只此时写这一页纸筏,却是几经思索,修了数回,直到春鸢过来催了好几次,这才勉强写好。重新誊了一遍封妥,叫了春鸢过来,递了过去道:“明日把这个叫柳向阳拿去悄悄给谢家瑜园里的那位公子。记住,定要见他本人才交。”

    春鸢一怔,见她说话时面上带笑,并无什么异色,虽心中纳罕,却也是应了一声,接了过来。

    江州的事已毕。谢醉桥本是打算再两三日便要带了谢静竹动身返京的。不想此时偏偏又出了个小意外。他妹子谢静竹自小身子便嫌弱,这两年虽好了些,只底子终还有些及不上旁人。昨夜许是在阮家意园里的船上吃了些风,回去后当夜便有些发热起来,到了第二日,又咳嗽起来。谢夫人不敢怠慢,忙请了从前医好了阮老太太的孙郎中过来瞧。

    孙郎中诊治过后,道她身子一向偏弱,须得用些轻药慢慢发散调理。开了药便去了。

    谢静竹这一病,一下便把谢醉桥原先的计划给耽搁了下来。虽则他急着回京,只如今也不好不顾妹妹的身子让她带病上路。便照了谢夫人的话停了下来,待她身子妥了再出发。见妹子躺那里,一张小脸发白,心中也是怜惜,安慰了几句,便欲到瑜园里取些东西。刚出偏门,从小厮手里接了马缰,却听身侧有个声音道:“谢……谢公子,你的信。”

    谢醉桥回头,认出是阮家大管家的儿子柳胜河,见他手上的那封既无署名也无落款的信,一下便联想到了明瑜。心中一跳,接了过来。

    柳胜河牢记定要亲自交给谢公子本人的话,见已经送了出去,便急急忙忙回去复命。

    谢醉桥捏着那封薄薄的信,忽然有些不安起来。犹豫了片刻,终是一咬牙拆了开来,刚展开信筏,入目便是他早已印入了脑海中的那熟悉的字体。飞快看了下去,心口渐渐生凉。再细细看一遍后,沉吟片刻,终是折了起来收入怀中,默默翻身上马而去。


第五十一章

    “姑娘,他说信已是送到了。是照姑娘吩咐的,亲递到了谢公子的手上。”

    春鸢得了信儿,便立时匆匆过来报给明瑜,见她应了声,还在往桌上的一个紫秞八棱瓶里插着几簇新剪过来的早菊,又靠近些道,“他还说,他等在那的功夫,正碰见从前给我们家老太太看过的孙郎中出来。上前问了句,仿似是那家里的一个姑娘昨夜吹了风,今日身子有些不利索。”

    明瑜一怔,停了还在摆弄花枝的手,问道:“是哪个姑娘晓得吗?”

    “这倒不晓得。”

    谢铭柔身子一向强健,似昨夜那点子风,想来不大会着凉,应当便是谢静竹了。

    明瑜想了下,停了手上的活,便是找了江氏。

    “竟会这般!”江氏闻言,眉头略微皱了下,当即道,“谢家那姑娘是从我家回去才着了凉的,总归是有些过意不去。既晓得了,便要去探望下。”

    明瑜点头:“女儿也是这意思。去看下她才安心。”

    母女二人议定,收拾妥了,江氏挑了两只上好的高丽参,过了晌午歇了一觉。安墨吵嚷着也要跟,江氏起先不肯,明瑜笑道:“静竹与墨儿见过数回,两人还很说得上话。带去也无妨。”

    江氏见她都这般说了,便点头,又叮嘱安墨过去了不准吵嚷,见他应了,这才一道坐车过去。

    到了南门谢家,江氏便连声叹是自家的过,谢夫人摇头道:“那孩子自小就偏弱,气血不足。天热了中暑咽热,天凉又外感风凉,从前我那伯母还在时,也不知为她费了多少心力。如今渐大,所幸好了不少。昨晚着凉,那也是意外。好在孙郎中说了,吃些发散的药,慢慢养个十来天的就好,并无大碍。”

    江氏到了谢静竹屋子里,安慰了一番,便被谢夫人请去饮茶,屋里只剩明瑜带着安墨与谢铭柔一道陪着。明瑜坐谢静竹榻边,见她躺那里脸色委顿,咳嗽不停,心中确是愧疚,握住她手道:“都怪我,昨夜一时疏忽,只想自己快活,却不提防让你成了这样。”

    谢静竹忙摇头,小声笑道:“阮姐姐哪里的话。我不想回京,如此感了风,正好又多偷了几天。姐姐若是得空,趁我还在这里,多来看我几回说说话,我便高兴了。”

    “我也想要感风!上次我也像谢姐姐这般咳嗽躺床上了,我阿姐便一直陪着我,连晚间也陪我一道睡,还亲自做了糕点给我吃!”

    一边的安墨一直都寻不到开口的机会,忽然听见谢静竹那话,急忙趴了过去插嘴。倒是把一屋子的人都逗笑了。明瑜搂住他靠自己身边,从一边春鸢的手上接了个带过来的白瓷瓶,笑道:“我小时身子也虚,咽热风凉的也不少。后来无意从个千金方里看到个健脾调和的蜜膏方子,自己便照着熬炼来时常吃,竟觉着还是有用,吃久了,连皮肤气色都觉润泽不少。正好前次又炼了几瓶没吃完,晓得妹妹身子不好,便带了来。待妹妹身子好了,每日取个两勺化温水里吃了看看。好在味道也清香甘甜,就当蜜水吃也好。”

    谢静竹叫丫头接了,连声道谢。谢铭柔听见,忙道:“什么方子这般好,瞧姐姐脸色肌肤这般细嫩滋润,我从前心里便羡慕,原来还有个秘方,怎的从前不早说!”

    明瑜笑道:“此名为木香仙蔻膏,以研过的木香草豆蔻为主,辅以茯苓、去毛的枇杷叶、炒黄的三仙、辛夷紫苏叶羌活各适量,将所有药材以水煎透去渣,再熬浓,最后加蜜炼为膏,每次用四钱,温水冲服便可。女孩吃了最好,不止活血,还能润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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