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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人群消失-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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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景不长,半载时光悄然过去,第一片树叶落下的那一日,我接到阿宏的第一个电话。
“您好,哪位。”手机显示着一个陌生号码。
“姐姐么?”话筒里的声音很熟悉,“我是阿宏,喜子的朋友……”
“啊知道。”我恍然大悟,“怎么了?”
“你有空么,来区医院一趟吧。”他的声音有些沉,不知如何讲起般的犹豫,“喜子住院了……”
“我有空,到底怎么了?”我觉得不妙。
“你来吧,我在一楼等你。”
“知道,马上到。”我挂了电话,骑上车子抄路飞向区医院,一路上胡思乱想不已。
医院不很远,我把车子丢到存车老太的手里径直进了门诊大楼。
“这儿……”阿宏还守在IC电话边上,我快步奔过去:”到底怎么了?”
阿宏没有言语,很难过的样子,叫我跟着上了楼去,转过三层楼梯,拐进一个长长走廊,这走廊是不久前修的,把门诊大楼和住院处空中连了起来,走到那边,事情就不简单了。
到了那扇门前,阿宏低头扭开门锁,我扫了一眼那门牌号,跟着闪进身去。
喜子一脸病态,身子埋在一片惨白里,煞是可怜。我路过床头一把扯下那病历卡,看了,当即觉着颅骨中央咔嚓一声碎裂,直沿着脊椎传下去,然后就是一阵凉意。
那字不算草,我看清了,无须再确认一下,是骨癌。
“怎么搞的。”我把声音尽量放平静。
“以前的旧伤。”喜子勉强笑笑,”不知道怎么的,就成了这样,是以前上小学的时候踢球让人绊的那个地方,脚踝。”
我听懂了,那是一处内伤,体内潜伏的癌细胞找到了突破口,伤口就不知不觉癌变了。起初谁也不会知道的,待已关注,已是晚期。
我一时语塞,不想去看那双眼睛,随意在旁边的空床坐了下来。
病房里有三张床,其余都是空的。这样最好,免得看见病友受尽折磨,自己心里也难受。我打量着病房,到处是扎眼的白,四下里都是白,人仿佛掉进一片空茫,不知所言,不知所想。
“你疼么?”我关切问。
“一阵一阵的,大夫说还没有到疼的时候。”
听着喜子有气无力的声音,我不忍再问,可是沉默更让人难耐。我难得觉得自己的嘴这么笨。三个人就这样坐着,一个望着墙,两个望着地。
“我不知道他怎么给你打的电话,这里挺吓人的是吧。”病床上的小伙子明显瘦了些,肩膀的线条已然改变,不过还是带着笑。
“我俩斗争了一阵子,决定还是告诉你。”
……
我甩甩头,把那些回忆牵强地赶出脑袋,我独自穿过那静悄悄的走廊,望着另一端空荡的黑暗,我觉得那黑暗不在前面,就在心里。
“已经控制不住了,扩散到全身了,但是要是死,还得等一阵……”我又想起喜子的话。
当时不知怎样劝他才算合适,我想起自己说过的话,自己曾经对无数人说过:人死了,一定会到另外一个世界,循环不灭。说多了,自己没有理由不信。但是此时,我无论如何怎么也信不起来。
很快,喜子被转到市立肿瘤医院,我打了几通电话给熟人,为他找了个安静的房间,每天傍晚,都按照一样的路线去看望他。
肿瘤医院的建筑规模巨大,迈上那台阶,仿佛登上阎罗宝殿,好容易摸到一楼大门,进了走廊,一股消毒液味道总让人心头骤然一紧。我打小就不喜欢这味道,每每闻到,心情都无比压抑。
但是到了喜子的病床前,那压抑是万不能表现出来的。我先进了卫生间,对着镜子打扫了一下表情,这才进了那病房的门。
喜子很高兴我来,有时我前往的时间,阿宏还在送饭路上。
“撰稿人真是好,有的是时间。”喜子明显瘦了,声音也无力,但是敲在我耳膜上,却颇沉重。
面对喜子,我又温习了一遍什么叫默然,心里好像有很多话,但是无论哪一句,似乎都没有理由说出。两人目光相接,一方忧怨,一方惨淡。
“我要是能安乐死就好了。”喜子笑着,尽量不要笑的难看,他的努力,我全看在眼里。
“我现在就在攒钱,以后,不用等到我很老,我就去荷兰,去安乐死。”我也对他笑,淡然地。
“喜欢文学的人都好怪。”
两人相视一秒,不约而笑。
每次敲开病房的门,看见喜子还在病床上,我心里安下不少。一日又一日过去,喜子没有继续瘦下去的迹象,只是笑容变得更有些疲惫。
“我带来了这个。”我亮了一下手里的电脑。
“你拿它干什么呀。”喜子问,声音恍若游丝。
我把笔记本电脑放在餐桌上,架到喜子胸前,亮出一张光盘。
“给你看张碟,DVD。”
片子叫《飞越来生缘》,罗宾·;威廉斯主演,一副无辜老实人的面孔总让人心底舒坦。喜子不明我的用意,咧开嘴角:”你怎么也看爱情片了,是不是也要反悔结婚了啊。”
我没有直接回答他,只是启动电脑,放入碟片,喜子让开一个人的位置,我和他并肩靠在床头。
“陪我一起看吧。”
故事讲述一个深爱妻子的男人意外丧生之后进入美妙无比的天堂,得知凡间的爱妻不忍孤独自杀后被打入地狱,男主角不顾两界的法则,冲破重重阻难,把爱妻拉入天堂……
两小时后,在男孩泪光朦胧的凝视里,我关了机器,两人静静地坐在那里,久久,谁也没有言语。
我下地,把向南的窗开出一道缝隙,微有热度的秋阳拌着晚风吹进病房,吹在窗前男孩的脸上,心忽而变得无限自由,他舒服得闭上了眼睛,任凭自己的睫毛在阳光里颤动,带来那心醉,带走那丝丝的苦涩滋味。
“天堂如果真是电影里的那么美,就好了。”
听见自语,我回过头来。喜子勾身坐在一片惨淡的白色世界里,眼望着那被单,我分明发现,他那目光里,有一份不多见的光彩。
“这就是我喜欢看电影的原因。”我关了窗,回到男孩身边,握着那无比瘦弱的手,那是一双无力的手,握不住任何,却只能让别人把握。
“我喜欢活在感觉里,电影能随时随地给我各种各样的感觉。”我轻轻说着,”每次看到这样的片子,我就会好好感动一下。我长大以来,身上的成份越来越复杂,只有看这样电影的时候才能发现自己还是个好人,自己的心原来还是这么软,不然时间久了,还真以为自己变质了呢。”
喜子摇着头:“相信我,你一直都是好人,以后,你也会上天堂的。只不过,我得搭早班车走了。”
“没有那么早的,相信我。而且这个世界里眷顾你的不止我一人啊。”
他把身体窝下去,埋进被子里,望着窗外湛蓝的天色,眼里浮起复合的光彩,另一个人的光彩。
喜子和阿宏送给我的最好的礼物,就是撼动了我单身的决心,在持续探望他的日子里,我接受了小熊的邀请,答应和他相处,那段日子,我的人生算是日趋愈合。
在小熊的家里接受了那枚婚戒的次日,待雪云散去,我系着他送给我的披风,乘坐公车顶着夕阳去医院探视,已经两天没有去医院看喜子了。
面对肿瘤医院的大门,那栋大楼在一片雪景中显得更加惨白,凄切感倾斜着崩塌下来埋葬住人心的任何欢乐,犹如命运般无法抗拒。
一对互相搀扶着的中年女人抽噎着从大门走出,我紧盯着那步履艰难的样子,体味着直面痛楚的感觉。死亡是一种解脱和升华没有错,但是不知为何,这种解脱总把旁观者的释然禁锢得牢牢,面对亲人的死亡,人总没有丝毫的欣然,其实那和分别没有什么不同,都是天各一方或许永不再见,一切的思念只是在心中留驻,偶尔呼唤。
除非,面对自己的死亡,也许会有些许愉悦吧。我这样想着,迈上三楼病房区。
推门进去,屋中的三张床上均躺满了人,都是年已耄耋的老人,看见我,全然沉默。
我关了那门,心不由地跳着心想喜子也许病重,转到了别的房间。这样的想法一出来马上被自己的理智尽数抹杀,我知道这种精神按摩对自己没有丝毫意义,它本身也没有意义丝毫。
他去了——我这样想着,心下安定不少,他决定去找护士。
护士间内,看着四个围坐一处沉默着打牌的白衣天使,我无论如何提不起精神去开口。一旁的桌子上斜摊着一个记录簿,过去翻看,倒数第二页上,喜子的名字已经被注销了,上面打着蓝色的戳记,旁边是阿宏的签字。
放下本子,我没有丝毫的心里活动,只是默默地走到走廊尽头,在一个神情恍惚的老人身边坐了下来。
长椅上,两人隔着一段微妙的距离,那距离暗示着冷漠,暗示着陌生,也暗示着同一个命运,同一个心境。
靠在椅背上,两手插进衣兜冥思着,面前的空气里仿佛丢了一块,是为真空,还有就是让人无法心安的静,那静是心的投影,唯一驿动着的,是心下那点凄切的哀楚。
一阵颤动,我摸到口袋里的手机,取它出来,按下一个键,那屏幕柔起蓝色的背景光,显示出一条新的信息。
“你刚走,我就想你了。”
信息是小熊发来的,我读了两遍,索性关了那蓝光,头深深埋进臂弯。
车开了,我把耳塞插进耳孔,CD机里的碟子几天没有换了,还是麦当娜的那首《没人了解我》:
“我要试着改善自己的生活/我要它发生巨变/是我误会了别人/还是根本没有好人/我为何要担心这世界对我怎么看/我不想跟生着性病的陌生人有染……”
那旋律让我心烦意乱,但总比汽车超载的引擎声好些,由它去了。
行至那熟悉的地界,车外晃过一栋旧楼,我想了一下,还是下了车去。喜子已逝去几日,但愿阿宏一个人过的还好,至少也要去安慰。
来到那旧楼下,一切似乎都没有变化,到处蒙了一层雪,旧楼反倒显得格外干净了。那熟悉的门牌还在记忆里,很清晰,我抬手敲了敲门。
“你别敲啦,他家那俩小子都没啦……”
我这才发现身后的油腻窗子里有一个人头,是个老太。
“别敲啦,人都走啦,哎呀,一个得癌了刚死几天,那个回来也吃药啦,可惜啦,多好的小孩啊……”
一道热流爬上我脑门,好像头上爬了条虫子,一团毛毛扎扎的感觉。
“怎么回事?”
“吃药死啦,就在屋里头。”老太用下巴比画着,”警察都来啦,就前几天,哎呀那孩子呀,我没敢看,我儿媳妇看见啦,这小孩,也不知道因为啥……”
我不理他的唠叨,转身下楼,来到马路上。
家已经不远了,几个骑三轮车的来招客,我穿过他们的胳膊迈上人行道,背对人群,我潸然泪下。
喜子,阿宏,谢谢你们,一路平安。
第九章
    九、
今天哪里都没有去,在酒店洗好了澡,带着兔笼回到自己的住处。
有一点很奇怪,过去总是以为自己的小窝是最舒服的地方,尽管简陋狭小,没有很多现代化设施,但还是住得舒坦随意。当世界变成了杳无人烟的庞大废墟之后,离家几日归来,居然在开门的刹那嗅不到家的气味,一步步踏上自己铺就的地砖,踩上每一道缝隙都熟悉的地板,摸着已经磨砺光滑的熟悉的家具,却全无家的感觉。
没了人群,没了彼此,家的空间概念也弱化掉了。
今天我已打定主意,明日动身做一次旅行,目的地未知,归期未定。
打点行囊的过程,我想起几次和前夫小熊旅行的经历。
那时我已不在编辑部上班,做为自由撰稿人时间还算充裕,他一旦有商务旅行就带我同行。
第一次旅行是去首都,出发前两天,我们一起拉着手去超市采购。很享受那种在光鲜多姿的商品中闲逛的感觉,包围我们的时而是零食,时而是家居物品。小熊很青睐那些东西,挑挑拣拣的,好奇的眼睛很像我未成年的弟弟。一只肉乎乎的小手捏着一件奇特的小玩意儿,聚精会神的模样十分惹人疼爱。
结账之后,把采购都堆到车子后排座上,那时很有成就感。
当夜为他整理东西,且打印出一式两份的携行清单,一份放在开箱即见的地方,一份备在我这里。只需按照序号将所带家什一一归位,干净利落。
他对这种做法很赞赏,夸奖我的时候,眼睛里是兴奋的光。
出发时坐的火车,这是他的主意。只要时间允许,路途再远他也是喜欢公共交通系统的,他说当同量的燃油分摊到更多人头上的时候,成本就下来了,污染也相对小一些。
他是个环保发烧友,热衷于健康绿色的行动。只要路程合适,天气良好,他就不开自己的车。每年春季,他都根据私车的路程计算出排污量,然后到郊区的造林办买一些树苗雇人种载,他说,要把自己造成的污染补偿回来。
这就是小熊,一个颇独特的家伙。
我过去是很爱抱怨的,遇到不入眼的事,总是要抱怨给小熊听。譬如那次坐火车,我们是硬座车厢,这种环境就是这样,各色层次的人都有,有人一上车就脱鞋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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