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水寒-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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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没报纸!”黎群眉心皱得更紧。
“我——我——”亦筑的脸蓦然红了。平日她是个坦然、大方的女孩,在他面前,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其实,你不必告诉我你来做什么!”他冷漠的说,“懂吗?”
她振作一下,不想让他看见自己那么无用,偏偏他的目光那么锐利,仿佛看得穿她的心。
“不需要伪装自己,”他又说,“世界上虚伪的东西已经太多,我情愿你表现出‘真我’来!”
他脸上那丝嘲弄又似不屑的冰冷激怒了她——她一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如此,今天一切都不对劲。
“我原本就是这样,太不成熟?太幼稚吗?我不曾请你来看!”她激动的,“以一副嘲弄和不屑的口吻来批评别人,我不以为更能表现出你的‘真我’来!”
黎群呆了一下,亮亮的眼中闪动着一抹惊奇。他紧紧的凝视着她,过了许久,凝定的眼睛疲乏了,他慢慢说:
“你比我想像的更难惹!”
这回轮到她发呆了,他想她是个难惹的女孩?
“也许,但我绝不随便批评人!”她不甘示弱的。
他再看她,满脸令她不懂的神色,然后,站起来大步离去。她呆呆的看着他消失的方向,黎群真是个少见的怪人,除了冷傲之外,他总是那样独往独来的来到,又那样独来独往的离去。
“亦筑,站在那儿发什么呆?”雷文嚷着上楼。
亦筑一震,清醒过来。她装得若无其事,淡淡的说:
“我正在找报纸,碰到黎群,说了两句话他就走了!”
“哥哥?他从来不到这里的!”黎瑾怀疑的。
亦筑看她一眼,她那和黎群同样冷傲的脸,有一抹少见的、从心底发出的欣喜之色。亦筑那股抑制不住的妒忌又往上窜,她只得移开视线。
“谁知道?他就坐在那儿!”亦筑指指角落。却不愿提起刚才和黎群的几句对话。
“起初我还以为黎群是亦筑的男朋友呢!”雷文打趣。
“会吗?亦筑!”黎瑾心情特别好。
亦筑垂着头,根本不回答她的话,只说:
“回教室吧!快上课了!”
走在操场上,亦筑心情开朗了一点,广阔的校园,宏伟的建筑,还有那一望无际的天空,很容易使人忘掉心胸中的不快,何况亦筑本是个开朗的女孩。
“亦筑,星期六一起去黎瑾家好吗?下午没有课,黎瑾说请我们吃海鲜!”雷文忽然说。
“是吗?”亦筑看黎瑾,后者脸上一片嫣红,“连我也一起请?”
“当然,大家一起玩玩,好吗?”黎瑾说。从她闪避的目光,亦筑知道其中必另有文章。
“好吧!”亦筑吸一口气。既然人家已两厢情愿,她也不必显得那么小气。
“怎么说‘好吧’?似乎有点勉强似的!”雷文说。
亦筑看雷文一眼,那漂亮的脸上笑容依旧,就是那么粗心大意,她暗暗叹口气,或者,就是他那粗心大意吸引了她呢?
“勉强吗?”她不置可否的说。
“亦筑,你今天讲话好奇怪!”雷文忍不住大叫起来,“到底为什么?是因为黎群吗?”
“别这么说,亦筑真会生气!”一直少出声的黎瑾说。她总是这么斯斯文文的说话,让人有火也发不出。
“那么亦筑,你说到底为什么?”雷文仍不放松。
“为你吧!”亦筑似笑非笑,似真非真的。
雷文呆了一下,亦筑已快步走入文学院大楼。他傻傻的看着身边的黎瑾,女孩子总是那么难懂的!
严沁烟水寒2
2
黎园,坐落在碧潭之滨,文山之下,是一个十分巨大的花园围住一幢令人羡慕的别墅。
亦筑站在堂皇的门外有些迟疑,门上金色的“黎园”两字在阳光下闪闪生光,有一种逼人的气势,她虽不以为自己身上衣服寒酸,却对大门里的另一世界感到畏缩,但是,她是被邀请来的客人,无论如何她该进去!
定一定神,她用力按下门铃。过了许久,几乎有五分钟,才听见门里传来一阵脚步声,然后砰的一声,大门开了。
站在门边的人令她吃惊,正是前两天曾互相针锋相对,不欢而散的黎群,想不到来开门的会是他,多么尴尬的场面,她已后悔答应和雷文同来的事。
黎群不说话,做一个让她进来的手势。亦筑勉强挤出一个不自然的微笑走进去,背后大门又砰然关上,然后,她发现眼前的花园大得出乎她意料之外,她几乎无法看清被树木掩蔽着的房屋,难怪黎群会那么久才来开门。想到黎群,她下意识的朝后望望,黎群竟在她身边,她的脸突然红了,好像被老师捉住做错事的小学生。
“谢谢你替我开门!”她低着头说。
“工人在后面果园里,听不见门铃!”他说。他总是说得怪怪的,每句话都像没说完。
又走了几步,亦筑被这种沉闷的空气困得发窘,她努力找出一些话来说。
“花园真大,晚上一定好吓人!”她说。刚说完,立刻发觉这话多么幼稚可笑,脸又红了。
“住在郊区有大花园的房子,是一种享受。”他说。奇怪的,他这次竟没有嘲笑的意思。
“雷文来了吗?”她转移话题,连看都不敢看他,在他面前,她连手都不知该怎么放。
“前两天的事,我想——我该道歉!”他答非所问。
她停了下来,有点不敢相信的看他——他那深深的若有所思的,看得透人心的黑眼睛正停在她脸上,她无法抑制那剧烈的心跳,讲话的声音都抖起来。
“我——不对,”她摔一摔头,振作一点,“别提了,他们呢?”
黎群深锁的眉心舒展开,他没有立刻回答她的话,只定定的凝视她——他总是喜欢这样深深的看她。在他的眼光里,亦筑突然想逃,她无法承受从他那儿来的巨大压力,她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雷文和小瑾去碧潭划船了,不会那么快回来!”他说。视线移开,她觉得压力一松。
“去划船?”她说。—种酸酸的味道,一种极不舒服的感觉涌上来,他们竟不等她?
“是的!”黎群说,“如果你想去,我可以带你去!”
“不用了,”她竭力抚平心中的情绪,却忍不住后悔今天眼巴巴的那么远赶来。她虽不希望做主角,却不愿意做陪衬的配角,“我等一会儿——或者我先回去!”
他们一起走进大厅,里面的布置十分古雅,十分气派,许多用酸枝木雕刻成的家具,合度的摆在适当的地方,也有一部分现代化的沙发什么的,因设计摆设得好,倒没有不调和的感觉。亦筑的心里有事,没有心情去欣赏这些,闷声不响的坐在一张沙发上。
“小瑾说你是个活泼的女孩,我却总看见你沉默的时候多!”黎群说。
“我想——该讲话时,才讲话,免得被认为是多嘴的女孩!”她勉强打起精神,努力不去想雷文他们。
“在我面前,你认为是不该讲话的时候?”他的神情和平日不同,没有那么冷,那么傲。
“不——”她的声音拖得好长,“你也是个沉默的人,我想你是不喜欢别人多说话的。”
“许多事你都是你想,你想的,事实上——只是没有我愿意讲话的对象!”他说。
她惊讶的看着他,几乎不相信刚才的话是他说的,这个又冷又傲的富家子,他只是没有愿意讲话的对象。
“你的冷漠和骄傲拒人于千里之外!”她大胆的说。
“是吗?”他眉毛一扬,眼中闪过—抹光彩,“你认为这样?”
“当然,雷文也这样说过!”她点点头。
“别提他,我要听你的意见!”他说。
她抿着嘴,微微歪着头,十分俏皮,十分认真。
“我没意见,我只是——有点怕你!”她笑着。
“怕我?”他脸上神色好怪。过了一阵,他站起来,说,“我去给你拿杯果汁。”
亦筑想阻止已来不及,看着他修长的背影从一扇门中隐去,心中涌上一阵说不出的情绪。
黎群再回来,手上多了两杯红色的果汁。
“西瓜汁,我才打的!”他说。
亦筑接过杯子,暗暗的打量着他。他穿得很随便,不像在学校时那么讲究,或许,就是因为衣着的随便,而使他变得可亲些?脸上不再冷漠,眉心不再深锁,除了漂亮之外,他有种特别的气质,有一种别人及不上的风度,有——想这些做什么?女孩子总喜欢研究这些吗?亦筑收回停留在他脸上过久的视线,自己也觉不好意思,忙低头啜着那杯西瓜汁,西瓜汁甜甜的,凉凉的,很可口。
“你知道,黎瑾今天为什么会突然请我们吗?”她问。
“她没有提,难道不可以吗?”他反问。一改平日的冷漠,他也变得话多了,“请客也要问为什么?”
亦筑脸红了,她原是想侧面打听些消息的。
“不,我们在一起两年,她从来没有提过请我来,我想——或者今天是她生日什么的!”她说得很得体,很婉转。
“不!”他摇摇头,锐利的眼光停在她脸上,若有所思,“你想知道什么?”
“不,不!”她连忙否认,也提高警觉。黎群是个十分机灵的男孩,“我随便问问,他们——该回来了吧!”
他仍然看着她,脸上神色很怪,似乎想说什么。
“如果你愿意,我带你去后面果园里看看!”他说。
她无可无不可的点点头,出去走走总比呆坐的好,和黎群谈话,总是那样不自在。
后面的园子也是那么大,在树林中转了几个弯,从一道小门出去,呈现眼前是一大片山地,山上有许多各种不同的树,没有结果子,亦筑也分不出是些什么树,只默默的跟在黎群后面走。
“右边的是桔子树,左边的全是番石榴,再后面还有些葡萄、柚子和无花果。我看着这块地空着可惜,找人来开发的”他说。脸上竟浮出一抹难得的浅笑。
“水果成熟时,你怎么处理?卖吗?”她问。
“附近有一家孤儿院,那里的许多孩子会替我处理成熟的水果。”他淡淡的说。毫不炫耀,一派理所当然的样子。
亦筑的心里忽然多了些什么,那是一个新的、鲜明的形象。以前,她总认为黎群是黎瑾的哥哥,一个毫无关系的人,像校园里许许多多的陌生同学一样,无法在心里塑造个形象,即使有,也是个淡淡的冷漠,骄傲,不苟言笑的影子。
奇怪的,今天虽只有短短时间的相处,他也不曾说什么,只是那句简短的话,就在亦筑心里建造一个深刻的意念,黎群,是个深沉,善良,内在丰富的男孩!
像画家手里一枝神奇的笔,轻轻几笔,就勾画出一幅清新可喜的杰作。
“我想,你的好心会得到好报的!”亦筑由衷的说。
“如果我想要报答,未免太卑微了!”他继续往前走。
“并不是卑微的问题,”亦筑脸孔发红,“现在只耕耘不收获的人毕竟那么少——看来,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黎群停在一株桔子树旁,带着一抹欣喜的深思神色看着她,她从来没见过他这种神色,也没发觉过他也是如此出色,如此吸引人的一个男孩,不禁呆了。
“你坦白得可爱!”他慢慢的说。声音很低,很沉,这句话,似乎费了很大的力气。
“我记得你说过情愿看见人表现出‘真我’来!”她答。她不知道为什么这么说,几乎是没有考虑冲口而出的。
“你——重视我的话?”他眼睛一亮。
“我——”她心中竟有一阵难以抑制的波动,“重视所有对我有益的话!”
他深深凝视她,似乎要想从她脸上找出什么。
“你很会说话,出乎我想像之外!”他慢慢说。
“你把我想成什么样的人?”她好奇的问。
他笑一笑,十分难懂的笑。继续往前走。
“幼稚些,平庸些,至少,不会比小瑾好许多!”他说。
“黎瑾?你觉得她幼稚,平庸?”她惊讶的叫将起来,“她那么美,那么斯文,而且,她是你妹妹!”
“是妹妹也得讲真话,”他摇摇头,看着山顶上的浮云,“她是被宠坏了的女孩,永远长卜不大,何况,美,斯文能代表什么?”
“如果你的看法是这样,你对女孩子未免太苛刻!”她说,“我很难想像,什么样的女孩子才能合你的标。”
“宁缺毋滥,你懂这意思吗?”他再看看她。
“这只是一句自高自大,孤芳自赏的人,对自己的—种掩饰说法!”她不以为然。
他的脸紧绷起来,有点恼怒,“你懂什么?什么孤芳自赏?什么掩饰?你是小说看得太多。自以为什么都懂,是吗?治身自好的人是自高自大?你该重新回高中去念念国文!”他冷冷的说。
她一怔,他怎么无端端的又发起脾气来?她完全没有讽刺他的意思,她十分难堪。
“你误会了,我只是说一部分人!”她解释。
“一部分人,谁?我吗?”他上前一步。
“黎群,”她忍不住叫了起来,“你得讲点道理,谁在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