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水寒-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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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说看,你有什么打算呢?”雷文问。
“我想快快毕业,成绩好一点,找份好工作,做几年事,存点钱,帮助弟弟出国深造,如此而已。”她耸耸肩,很坦白的说,“我早说过我是个平凡故人,也安于平凡!”
“和你的平凡比,我只能算为平庸了!”他由衷的。
“算了,别给我戴高帽子,”她笑着阻止,“我最怕别人恭维我。”
走了一段路,他忽然停下来,带有一抹深思的,又有着盼望的神情,说:
“亦筑,如果我约你,你愿出来吗?”
“这——”亦筑呆了一下,男孩子的约会,都是这么直截了当,单刀直入的吗?“我想,不会出来。”
“为什么?”他惊讶的。
她看着他,很严肃的说:
“目前我不打算交男朋友!”
“天,亦筑,别这么老道学,”雷文大叫起来,“我还没有打算追你,你已经防备起来,我只是很喜欢和你谈谈,完全——当你是男孩子呀!”
亦筑脸上肌肉放松,心中却忍不住轻微的失望起来。她真以为他要追她了,谁知不是,不禁讪讪然。
“这样——也许还可商量。”她红着脸说。
“你真古怪得可爱!”他摇头继续往前走,“告诉你一个秘密,我目前也不打算交女朋友!”
“是吗?”她有点好奇,却不便深问。
“对于爱情,我相信一见钟情式的,一眼看见,就互相吸引,发生好感的才是真爱情,而且必须像小说上描写的那种强烈得烧得死人的,你以为如何?”
她摇摇头,笑着走进文学院大楼。
“去找你的一见钟情和烧得死人的感情吧!”她笑,“我可没有兴趣!”
“亦筑,别笑,我说的是真话!”雷文追上来。
两个过路的女同学诧异的看他们,以为是闹别扭的情侣,亦筑尴尬的快步走开,口中开始埋怨。
“看你,别人以为我们在干什么?”她低声说。
“别人以为什么,都不关我们的事,”他毫不在乎,“让他们去说方亦筑是雷文的女朋友,那又如何?”
“再这样我会真生气的!”她停下来。
“好吧!你真生气给我看看,”他恶作剧的,“我最爱看生气的女孩。尤其是你!”
“雷文,你——”亦筑气恼的叫。
“好,亦筑。我们回教室去吧!”他立刻正经起来,“早上有几个不懂的问题要请教你!”
—坐在教室的一角,亦筑专心的讲解雷文所提出的问题,讲得又仔细又详尽,当她无意之中抬起头时,竟碰到一对似笑非笑,恶作剧的眼睛,她呆了一下,意会到雷文的请教又是捉弄时,已气得涨红了脸。
“原来你是那么——可恶的!”她不依的叫,“你故意说不懂,对吗?”
雷文凝视着她,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最后忍不住纵声大笑起来。
“看你那副一本正经的样子,真以为面前是个又蠢又笨的小学生,”他说,“别生气,亦筑,我赔不是,今天晚上请你看电影!”
“谁稀罕你的电影!”她想想,自己也忍不住好笑,“你喜欢捉弄人,总有一天会被人捉弄!”
“好,好,我会有报应的,”他说,“今天晚上看电影吗?好在刚开学,不忙!”
她犹豫的望着他。很想去,下意识的又怕动感情,一种无形的压力在心里。
“好吧!算是罚你!”她挣扎着说。
“看你,只不过看场电影,你像在考虑嫁我一样,真是死心眼儿!”他打趣著。
“你总是这么胡扯,什么时候你能正经起来,你就——”
“就怎样?”他笑着,“你嫁给我?”
“雷文!”她喝止着。她对他完全没办法。
教授进来,雷文不得不收拾起他那可恶的笑容,却不放弃偷偷对亦筑扮个鬼脸。
文法课,是最枯燥乏味,又最伤脑筋的,许多同学都不耐烦,低着头做自己的事,写信的,看小说的,甚至有人在偷偷吃东西。亦筑收起刚才的笑闹,专心的倾听教授的讲解,并不是她比别人强,比别人好些,只是,—种责任,一种义务,使她不愿放过教授说的每一个字,学问是自己的,即使不为家,不为弟弟,也应该为自己。
教授停下来,在黑板上写些东西,亦筑不经意的朝雷文望望,他——简直令人惊奇,刚才的嬉皮笑脸变得一本正经,他也正专心的在听课呢!
亦筑摇摇头,凭外表实在很难去认识一个人,原来雷文也有严肃的另一面呢!
她轻轻对自己点点头,似乎,雷文的影子又向她走近了一步。
昨夜气温骤然下降,清晨醒来,有薄薄的雾,有阵阵毛毛细雨,秋高气爽,就这样消失了,校园里,显得有点萧瑟,有点冷清。
雷文来得早,他沿着柏油路旁的安全岛慢慢往前走,没有花的杜鹃显得十分单调,高高的椰树,在细雨中摇晃,像个无助的大孩子。雷文不喜欢这种气候,尤其讨厌秋天,就像一首幽怨的国乐,令人伤感。
总办公室前的喷水池边站着个陌生的女孩,她背着身体,看不见她的脸,但是,那纤柔,那细致,似乎是垂在湖边的—棵柳树。长长的头发被风吹起来,有一抹模糊,一抹凄迷,一抹捉摸不住的神韵。
雷文心中起了一阵异样的波动,那少女的背影,一下子就跳进他全无防备的心,他说不出为了什么,或是那纤柔?或是那细致?或是那不可捉摸的神韵?他完全被吸引,下意识的走向她,隔着那层薄雾,他就那样站在她面前。
他从来没有看见过这样的女孩!这个时代,几乎不可能有她的存在,她有一张凄清的、蛋形脸,五官是那样细致,工整的配合着,完全无法在她脸上找着—丝瑕疵,她的皮肤,有些近乎苍白,但绝不损她的美,反而增加了她的神秘,她有十足的所谓“古典”气质,她正在看着他——这突如其来的男孩。她脸上没有惊讶,似乎世界上没有任何事能打破她的平静,她的眼睛闪动着,透过雾,他看见里面有个朦胧的梦,就像他的一样,是那么熟悉,那么亲切。站在她面前,使他心里涌出一片从未有过的安详与平和,一个意念突跳出来,他说:
“黎瑾,你是黎瑾!”他的声音有如梦呓般。
她点点头,弥漫在他们之间的雾立刻散了。
“我知道你是雷文!”她说。文雅的声音一如其人。
“你也知道我?”他喃喃的说。几乎忍不住高兴得跳起来“你也知道我!”
“我看见你走进教室!”她说。眼中的梦消失了,代之的是一片冰冷。
“你说我油腔滑调,是吗?”他微笑。十分引人的微笑,雾更淡了。
“原来是亦筑,她出卖了我!”她仍是那么冷。
她扬一扬头,雷文看见她眉宇间一股傲气,不禁皱眉。
“你果然很像他!”他再说。
“如果你不喜欢,可以走开!”她移开视线。
“你这样骄傲的赶走了多少你身边的人?”他挑战的。
她不看他,也不回答他的话,刚才对他的好感似已消失,那些雾又凝聚起来。
“不理人并不表示你比别人优越,小姐,美丽的女孩一骄傲就变成无知的孔雀,”他嘲弄的笑,“原来你以冷漠来掩饰你的无知!”
“没有礼貌也不代表幽默,油腔滑调永不得人欣赏!”她冰冷的说。
“我没说自己幽默,也不在乎你欣货,何必为我着急呢?”他毫不在意的。
她一窒,脸色更加苍白。若不是她那么冷,那么傲,那么尖锐,她会是个人见人爱的美人。“当然,我何必替你着急?”她冷哼着。实在是她心胸太窄,原来她生气亦筑竟先认识了他,“去找欣赏你那恶劣幽默感的亦筑吧!”
“亦筑?”他笑起来,女孩子的小心眼儿太明显,“她还没有来,否则我要像昨天一样跟她去傅园散步。”
她紧闭着嘴,狠狠盯了他一眼,匆匆向教室走去。雷文望着她的背影,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他迷惑于她美得逼人的外表,却为她的冷傲所阻。
雷文无精打采地走回教室。看见亦筑已来,正和黎瑾在一边讲话,不便去打招呼,闷闷的找—张椅子坐下来,竟有些赌气的感觉,为什么呢?就为了黎瑾刚才的奚落?这未免太好笑,他并不预备交女朋友,一个普通的女同学,何必那么认真!是吧?
同学陆续来了,他心情又开朗起来,原没有什么事值得计较的,男孩子就该像个男孩子。就在这时候,亦筑突然看见他,招呼着说:
“雷文,你也来了?”她指指黎瑾,“来,我替你介绍黎瑾,你一定喜欢认识!”
雷文硬着头皮走过去,看见亦筑正大方开朗的笑,而黎瑾仍是一副冷漠的样子。两个绝对不同型的女孩,怎能成为好朋友呢?
“我们见过了,在喷水池前!”雷文说。他极力装出毫不在乎的样子,事实上,对黎瑾,他真的在乎呢!
“是吗?”亦筑说,“黎瑾怎么不说话?”
“我不够幽默,说了怕没有人欣赏!”她冷冷的扬扬头,转身回到座位上。
“怎么回事?”亦筑怀疑的。
“大概我得罪了她!”他耸耸肩,相当难堪。
“你就是口没遮拦,碰钉子了吧?”亦筑笑起来。
上课铃响了,各人都回到座位上,亦筑也没把刚才的事放在心上,专心听讲了。雷文却无法集中精神,不时偷偷向黎瑾望去,她像尊石膏像般的纹风不动,一副不可侵犯的样子,雷文心中越来越烦,说不出个什么所以然的烦,什么都觉得不对。过了一阵,他实在忍不住,撕下一张纸,匆匆在上面写着:
“是我不好,原谅我一次,好吗?”
犹豫了几秒钟,趁没有人注意,轻轻把纸团扔给黎瑾,似乎,黎瑾十分机警,迅速的握住纸团。
他紧张的注视着,她慢慢摊开手中的纸条,低着头看了很久,似乎是把那几个字咽到肚子里面。然后,她转过脸,默默的看他一眼。
这一眼,他的心立刻安静了,黎瑾的脸上已不再有冰霜,已不再那么骄傲,是吗?她已经原谅了他,虽然不见得是他错。
教授的声音又回到他耳朵里,他又恢复了愉快、开朗的心。人的确是种奇怪的动物,是吗?有时根本讲不通,无法理解的。
中午,三个人——雷文,亦筑,黎瑾一起到学生中心吃面,亦筑觉得奇怪,早上还水火不容的两个人,什么时候讲和的呢?雷文一直在引黎瑾讲话,她虽然很少开口;但脸上的浅笑却比平时动人,这——有什么不对吗?亦筑心中竟泛着些说不出的不自在,仿佛失落了什么似的。
“亦筑,你看黎瑾吃得那么少,怪不得时时生病要请假了!”雷文对亦筑说话,却看着黎瑾。
“我一向吃得少,生病有一半是懒。”黎瑾细声说。
“女孩子懒最要不得,学学亦筑,她——”雷文又说。
亦筑皱皱眉,忽然有要离开的冲动,被冷落的滋味不好受,虽然她大方、开朗,然而仍是女孩子,她觉得似乎是被遗弃在路边的婴儿。
“我上二楼去看看报,就下来!”她站起来,也不顾雷文惊讶的眼光,匆匆离开。
学生中心的二楼很清静,不像一楼那么嘈杂,一间间的房间为各社团所占,更有美术室什么的,学术气氛很浓厚。亦筑找了一个单独的座位,沉默的坐下来。
心里一安静,刚才那点烦躁不安立刻消失,而且觉得这样离开他们,未免大小气,雷文又不是她什么人,她没有理由妒忌——妒忌?天,她在妒忌吗?
她有点着慌,这妒意来得毫无道理,她从来不是个善妒的女孩,就算别人抢去了她的第一名——雷文,唉!她说不出什么,心里乱得一团糟。
若是妒忌,就表示有爱,这爱未免太荒唐,认识才二天,从何爱起?就算闪电的一见钟情式,也要双方,雷文他——亦筑无法再想下去,从椅子上站起来,不安的踱着,这种事会发生在她身上,也真是天大的笑话,被男同学背后称为“铁石心肠”的亦筑,竟会妒忌?
她极力掩饰心里的情绪。不能在这儿呆太久,否则雷文他们也会找上来,即使她真在妒忌,也只有埋在心里,她一向开朗,洒脱,今天竟怎么也扔不开这事?
她重新坐下来,突然,她发现不远的角落里,有个男孩正默默的注视着她,那男孩很面熟,是——她大吃一惊,怎么会是黎群呢?
黎群依然那么冷漠,那么骄傲,但那亮得出奇的眼中,却 抹探索的神采,皱着眉,有些不耐烦,有些疑惑的样子,他发现了什么?是吗?
“不知道你也在这儿!”亦筑发窘的说。
“来了很久!”他说。简短的话,拒人于千里之外似的。
“黎瑾他们在楼下吃面,我——来看报!”亦筑结巴的。
“这里没报纸!”黎群眉心皱得更紧。
“我——我——”亦筑的脸蓦然红了。平日她是个坦然、大方的女孩,在他面前,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其实,你不必告诉我你来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