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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腊月-第3章

小说: 腊月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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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心小学举行的。
宣誓是在六一儿童节的上午,清早起来,母亲为我换了一套崭新的衣服,父亲亲自把我送到学校。上午八点前,黎老师又亲自带着我们五个人徒步赶到五里之外的公社中心小学。八点整,鲜艳的五星红旗和少先队队旗迎着朝阳在微风中冉冉升起,国歌声、少先队队歌声和着鞭炮声在校园上空回荡,我第一次迎着红旗举起右手庄严宣誓:“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低头望一眼飘在胸前的红领巾,心里涌动着无限的骄傲和幸福。
四、祸不单行
    天有阴晴圆缺,这话一点不假。正当我能用优异成绩给家里带来一丝欢乐与安慰的时候,可是家里的人却屡受病累。我们家乡盛产红枣,我一家就有枣树近百棵,年产红枣两千余斤,六二年红枣卖到四元钱一斤,仅卖红枣就收入万元,于是计划把到手的钱用在刀刃上,在我家后院里盖两间新瓦房,这本是一件无可厚非的大好事,可就从盖房子动工开始我家就接二连三的遭受厄运的捉弄。
我家屋后檐长着一棵古黄连树,树高十丈有余,四个人张开双臂,手指挨手指还抱不住树身,从南往北走十里之外就能看见我家屋后那棵高大的黄连树。至今我还清楚地记得,树上常年就有几个老鸦窝,树干是空的,树顶上住着一群野蜜蜂,冬天在树干中栖息,成群结队的野蜜蜂一到春天就飞来飞去,忙碌着采花酿蜜,进入初夏蜂蜜就会顺着树干往下流,然后从树下的一个洞口流出来,我和姐姐、妹妹常趴在树洞口拿馒头蘸着蜂津津有味地进餐,奶奶有时在树兜边烧香,求古树显灵,保佑我们全家平平安安。然而要盖新房就必须锯倒这棵古老的黄连树。为此,父亲和祖母之间开始了在我们眼中极少有的争吵,祖母坚决不同意把树锯倒,父亲则认为盖房是大事,牙根就不相信一棵古树会显圣显灵,父亲毕竟是一家之主,最终还是说服了奶奶。
锯树那天,天空中稀稀疏疏地飘着毛毛细雨,父亲请来了二三十个精壮劳力,我和同村的伙伴们远远地站在那里看热闹,为了防止树倒下来砸了坏了房子,先由一个人爬上树梢固定了几根又粗又长的绳子,下面几十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紧紧地拽着绳子的另一端,等树上的人下来以后,四个木工师傅拿着一个又长又宽的锯条在绳子拉力相反的方向用力拉锯,四个木工师傅轮流换班,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四个木工师傅都累得汗流浃背,拽绳子的人两眼紧盯着指挥者的手势,拼命地使劲用力拽着绳子,临近中午时分,这个庞然大物终于被锯倒了。还好既没伤着人也没砸坏房子。
可是吃中饭的时候,不愉快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一向身体瘦弱的我,不知是经不住风吹雨淋,还是古树显灵,正当大人们尽情畅饮,尽情畅谈放树的成功喜悦的时候,我却突然发起了高烧,头疼得在床上直翻跟头,一家人顿时手忙脚乱,奶奶不住地埋怨父亲不该锯树的,母亲也是喋喋不休:“起个什么屋,锯个什么树。”父亲什么也没说,放下饭碗跑步来到大队卫生室,请来医生为我诊断。医生来后摸了摸我的额头,量了量我的体温,然后为我打了一针,服了几遍药,渐渐地烧退了,头也不疼了,就这样一场感冒掀起了我家锯树后的第一场小小的波澜。
既然树已经锯倒了,房子是非盖不可了,入秋新房动工了,那时是大集体,只要大队生产队同意了,就会安排劳动力上工,用不着自己操多少心。父亲是大队会计,好歹也算得上个有头有面的人物,自然劳动力上得多,时间抓得紧,要求质量高,十月尾墙体就完工了。按照我们这里的风俗习惯,屋梁要是偷的,父亲请了几个要好的乡邻从十几里外的山沟里偷了一棵柏树做屋梁,上梁的前一天奶奶和母亲连夜赶蒸了一大箩筐包子馍馍。
上梁那天,我家处处笼罩着神秘色彩,处处洋溢着热闹气氛。木工师傅把那根偷来的柏树刨得光光溜溜有棱有角,父亲小心翼翼地将一块红布包裹在屋梁的正中,然后站在山尖的几个人一齐用力将新梁拉上去横断在正屋的两个山尖上。这时站在下面的人点燃鞭炮,站在上面的人向下抛早已蒸好的包子馍馍,全村的大人小孩都站在下面等着抢包子,抛下一个就是一阵欢呼。
奶奶、父亲和母亲都忙着上梁这件大事去了,暂时忘记了我,等到上梁程序完毕,奶奶马上想到了她的宝贝孙子,招呼姐姐和妹妹们四处找我,还是大妹妹眼尖发现我躺在床上,一声尖叫:“哥哥在床上。。。。。。”奶奶听到妹妹的喊声,赶忙跑来伸手一摸我的额头,热得烫手,豆大的汗珠正顺着我的脸颊往下滚,赶忙问道:“哪儿不舒服?”
“浑身发燥,头疼得难受。”我有气无力地答道。
母亲听到妹妹的叫声,赶到了床边,看了一眼拔腿就往大队卫生室跑去。不一会医生赶来了,象上次一样如法炮制,吃药打针。
奶奶一直守在我的身边,直到第二天上午我才慢慢好转,这次又是让我的一场子感冒冲淡了全家因上梁带来的喜悦,奶奶和母亲的埋怨情绪再一次被激起,一向相信神灵的奶奶一下子又想起了算命先生,只见那算命先生一阵摇头晃脑手掐嘴祷一口咬定是黄连古树显了灵。
听了算命先生的神算,奶奶苦苦地哀求道:“先生你一定要想办法治治,帮我们渡过难关。”
算命先生又是一阵沉默,又是一阵掐算:“从现在起,每天早晨东边泛红就开始烧香,要烧七七四十九天,腊月你孙子过生的时候用整猪整着羊换福。”
奶奶一听说有治,又是往算命先生们手里塞钱,又是点头哈腰,临走时还送出老远。
算命先生走后的第二天,奶奶果真按照算命先生的交待,早早起床净手洗脸,十分虔诚地从柜里搬出香炉,掛好祖宗牌,毕恭毕敬的三叩九拜,烧纸燃香,等到火尽香灭又极小心地把香炉放归原处。要知道那时的中国烧香拜佛封建迷信是不能公开的,是要受批斗的。因此奶奶的这一举动只能在暗中偷偷的进行。我从心底里佩服奶奶的恒心,她居然真正坚持了四十九天,说来也怪,这四十九天我也果真太平无事。
这年的腊月二十二我过生的那天,父亲请来屠夫宰杀了自家喂的一头大肉猪,同时还买了一只羊,一切都是按照算命先生的吩咐,事先在院落里对着正屋的门支起了两扇门板,屠夫把吹得流通滚滚圆圆,刨得白白净净的猪羊四脚朝下,头对正屋门端端正正放好,猪羊的正背脊上都蓄了一撮毛。父亲恭恭敬敬地在猪头和羊头上分别涂了一块红红的印记,然后点上香,燃起纸,放起鞭炮,这就是所谓的换福。那时父亲所作的这一切都是在冒天下之大不韪,随时都有可能招来挨批斗摘乌纱的横祸,然而为了儿子,也为了家庭的平安他又不得不做。
事与愿违,福没换来却招来了一连串的祸水。
第二年正月刚过,奶奶就病倒了,一连几个月不能起床,先是由村上的赤脚医生看病打针,不见半点好转,接着又送到公社卫生所住了一个多月母亲丢下我们几个孩子到医院服侍奶奶,父亲来回两头跑,白天去看奶奶,晚上回家照顾我们。在奶奶病情最严重的时候,父亲跑到几十里的深山老林为奶奶买了一副上等柏树棺材,硬是请人抬了两天才抬回来。一个多月的医院总算没有白住,到了三月奶奶的病才一天天好起来,慢慢地告别了死神。
一家人刚刚从阴影中走出来不久,母亲又突患急性黄胆肝炎,一下子又病倒了,这在上个世纪六十年代可是要命的大病,父亲年轻时曾患过一场大病落下了个支气管理工作哮喘的病根,加上当个大队会计常年在外,家里种菜园、挑吃水、砍烧柴之类的重活母亲一手揽尽,母亲一病倒,我家几乎蹋了天,早已囊空如洗的父亲四处拉债毫不犹豫地将母亲送到了区中心卫生院。进院后七天七夜母亲没沾一滴水,没进一粒粮,全靠输液维持生命,父亲只知道一个劲地守在床边哭,那时四妹才刚过两岁,我们五个小孩每天跟在大病初俞愈的奶奶进进出出。
度日如年,母亲进院七天了家里音信全无,奶奶常常望着嗷嗷待哺的四妹滚滚落泪,我们几个小孩不管是懂事的,还是不懂事的都眼巴巴地盼着母亲平安无事的消息,尤其是到了晚上看着别人的父母双双有说有笑的放工归来我们都心如刀绞,眼泪便不由自主地掉下来,每到这时奶奶总会安慰我们:“娃们的,别担心,妈妈会好的,有奶奶在你们身边什么也不用怕。。。。。。”除了这几句奶奶什么也不知道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然后是等我们都睡着了,偷偷地到外面流眼泪,有几次我睡到半夜里醒了,就隐隐约约地听到堂屋里有啜泣声,我一看是奶奶在哭,奶奶看见我起来了赶忙擦擦眼泪,装作没事似的去睡觉,每当这时我的眼泪也止不住地往下流。
一个星期后的一天,父亲终于回来了。父亲不知是安慰我们还是母亲真的转危为安,见面的第一句话就是:“好点了,好点了,你妈妈开始动嘴吃饭了。”从父亲那稍有的一点好颜色,我们和奶奶都相信父亲说的是真的。此后父亲每隔三天总要回来一次,每一次回来总要带一点母亲渐渐好转的消息,我们也总是在这种期待中盼望母亲的康复归来。
我们祖孙六人在家苦苦地熬过了一个多月,母亲总算能够出院了。母亲出院那天父亲在村里请了四个人,扎了一副担架,打算把母亲从二十多里外的区中心医院抬回来,那时不象现在交通方便,都是靠肩挑背驼徒步行走,不可能有什么交通工具可以代替。这天奶奶带着我们几个孩子坐在村南的稻场里等着母亲的归来,不时地抬头向南眺望,从上午十点一直等到下午五点。中午了,家家户户的烟筒都开始飘起了缕缕浓烟,不一会随风飘来阵阵饭香,可是我们都不知道饿,就连还在吃奶的四妹也似乎突然变得懂事了,没有哭一声。
母亲一生勤劳乐善好施深得村邻的喜欢,看到我们祖孙六人不吃饭在稻场子里等着母亲的归来,纷纷为我们送来了中饭,看看我们又看看送饭的村邻奶奶又一次流下了眼泪,看到泪流满面的奶奶,我和姐姐说什么也吃不下别人送来的饭菜,就这样我们把全部心事都寄托在想妈妈盼妈妈的情感之上。
人们都说冬天天短,可我们觉得这一天实在是太长,真是望眼欲穿,直到下午五点太阳快要落山了,抬母亲的担架终于映入我们的眼帘,奶奶抱着四妹,牵着三妹,我们三个大的紧随其后,没命似的向担架跑去,我和姐姐妹妹边跑边喊:“妈!妈!妈!。。。。。。”母亲听到喊声双手拼命地拍打着担架,要抬担架的人停下来,不得已,他们只得放下担架,母亲艰难地从担架队上坐起来,我们几个下子扑到母亲的身上紧紧地搂在一起放声大哭起来,这时村里的人围了一大群,慢慢地把母亲扶起来,一步一挨地向家里走去。直到这时我们的脸上才算有了一丝笑容。
母亲虽然出院了,但父亲仍然经受着心理的煎熬,在母亲面前他要强作笑脸,给母亲以心理的安慰,背着母亲他又要为母亲治病拉下的债务发愁,尽管母亲的身体在一天天康复,但奶奶和父亲并没从母亲重病的阴影中走出来,只听奶奶常对父亲说:“什么时候才能把借的钱还清啊?”父亲总是安慰奶奶:“不要紧,慢慢来,有人在比什么都好。”母亲总是急着要出工:“不能再待在家里了,这样下去不仅借的债还不了,而且到年底决算还要找钱。”每当这时父亲总是安慰母亲要母亲好好安心养病。
母亲一病就是半年多,直到第二年三月就勉强开始挣工分了,要知道在那个年代工分对于普通老百姓是何等重要,工分是老百姓赖以生存的唯一要素,正如当时流行的一句话那样:“工分,工分,老百姓的命根。”这句话就是广大农民生活的真实写照。一个精棒棒的小伙子劳动一天只能记十分,每十分到年底能分到三角钱的人民币就是好年景了。母亲的一场大病使我们这个人多劳力少的家庭掉进了生活用品的深渊,可是就是这样,疾病为个魔鬼仍然不放过我们这个灾难深重的家庭。
母亲刚刚能出工挣工分,一场大病又把我送到了死亡的边缘。一天夜里,我突然肚子疼得要命,奶奶赶忙起床用烧酒拔火罐,含烟吹肚脐眼,父亲连夜找来医生又是打针又是吃药,但丝毫都不见生效,不得已父亲只好请远房二叔作伴连夜将我送到区中心医院,医生一检查说是得了什么阑尾炎,那时的区中心医院根本就没有做手术的条件和能力,只是挂了一下吊针等到天亮母亲起来后,父亲和母亲一道又把我送到了县人民医院,到了县医院我被确诊为患了慢性阑尾炎,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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