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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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去给姑奶奶说一声,我想他们能理解的。”
母亲和奶奶见我说的有道理,也就没有再说什么了。其实我内心想的是这桩婚事不能再办下去了,要不,会拖垮这个家的,我不能再为母亲,再为这个家增加任何债台了,那样我们将会永无出头之日。
第二年端午节又要到了,村里有对象的男青年都在忙着接没过门的媳妇来过端午节了。母亲和奶奶又要忙着为这张罗,我又用同样的理由推辞了。一转眼又要过年了,这一年当中,她到我们家里来过三五次,渐渐地我了解到她没有进过一天学堂门,斗大的字不识一个,连自己的名字就不知道从从何处下笔。幼稚、无知、愚昧、暴露无遗。奶奶和母亲也看出了她的老实巴交,但怕我错过此村无好店,在我面前总是夸奖她漂亮勤快,然而我是王八吃称砣铁了心,那怕是打一辈子光棍也不能同这样的人成家。只是为了奶奶和母亲得到暂时的安慰,嘴里不说罢了。
腊月,我生日的那天晚上,母亲又借一家人在一起吃饭的机会对我说:“亮成呀,过了今天你就十九岁了,你的事也不能再拖了,老这样不理人家,也不是个办法,今年过年你打算怎么办呀?”
“妈呀,我虽然有十九岁了,村里象我这么大年纪的不都还没有找对象吗,再说,我家里花不起这个钱,我不能再叫你为了我的婚事到处去卖脸借债了,我想等到明年再说。”
“借了别人的钱,我们以后可以还,可是你的婚事错过了机会就没有了。”
“妈,说句实话刚开始我只是担心家里没钱,经过这一年多的观察,这是我一辈子的大事,我发现这人不懂事、没头脑,一点书也没有读,将来怎么办。我们家里穷,我总认为是暂时的,可是找错了对象,我就会一辈子翻不了身,我想你和奶奶总不至于让我一辈子都过这种苦日子吧?”
“人家还小嘛,长大了就会懂事的。”奶奶劝说着。
“再说比她强的人家瞧不起我们呀,你看我们家现在这么穷,有谁能看得上你呢,错过了这个机会后悔就来不及呀。”妈妈不无担心地劝说着。
“那说什么也不能再往里面扔钱了。我听你们的等明年再说。”我不想让奶奶和母亲呕气,只得暂时作了缓和的让步。
到了第二年夏天,我终于拿定了主意正式决定结束这桩早来的爱,奶奶和母亲见我态度坚决,也许是她们也觉得我说的有道理,没有再劝我。就这样我那不是初恋的初恋在没有欢乐没有怀念的氛围里悄无声息地结束了。
这桩不愉快的婚事刚刚过去不久,母亲娘家的侄女我的大表姐就登门提亲了,女方名叫李美娟。在大表姐的撮合下,很快就和我见面了。她黑油油的皮肤,虽然人不算漂亮,但能给人以端庄成熟的感觉,说话虽然没有读书人那种文雅谈吐,但说起话来倒也能入情入理,见了面我们彼此之间都有好感,于是就正式确定了恋爱关系。
我们彼此来来往往,虽不是那么如胶似漆恩恩爱爱,但也还算关系融洽。二十一岁那年,女方的父母提出要我们结婚,母亲和奶奶就忙着为我操办婚事,计划让我们结婚生子了。等我们到区办公室去办理结婚登记的时候,说什么我们的年纪不到法定结婚年龄,好说歹说就是不盖那个大红印章。经过好一阵踌躇,我想反正也不在乎一年吧,多少年就过来了。当时她很不愿意就此罢休,回来的路上老是埋怨我没有多说好话,没有诚心,也许她对自己的身体状况心里早就有了不祥的预感。
没过多久,听说她患了慢性肾炎,已经不能下地干活了。这个消息对我和我的全家无异于晴天霹雳,我的嫂子由于是慢性肾炎,后来转化成肾结核,至今没有治好,长期不能劳动,而且一直没有生育能力。如果我再娶一个这样的女人为妻,我又要象哥哥一样一辈子受穷受累不说,那父亲母亲以及奶奶寄希望由我续传烟火的美梦就会化成泡影。真是缘自天定,命该我们不能长相厮守,白头到老。我们又耐心地等了一年,不得不把这个本应该画得美满的句号就此搁笔了。
听说我和李美娟的婚事夭折了,正在失恋中的同村女青年葛秀芳向我吐露了她的心迹,提出要和我缔结秦晋之约,结成百年良缘。对她的提议从内心深处我是做梦也没有想到的,不光是这人有几分姿色,勤劳能干,更重要的是我们俩家的积怨从此可以化干戈为玉帛。当时我没有犹豫就满口答应了,可是转念一想她的父母会同意吗,族人会同意吗,如果不同意她会怎么办。于是,我不无担心地说:“算了吧,你的的心意我领了,你的父母和本家的人不会同意的。”
“不怕,我去对他们说,我想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他们总不至于老记住过去不放吧。”
“好吧,我等着你的消息。”
果然不出我的所料,还没等她把话说完,一家人就劈头盖脸的横加斥责。她不得不放异她的选择。没过多久经人介绍,她和一个出身不好但英俊潇洒的小伙子相识了,两个人情投意和。可是那个年头出身不好是要株连九族的,她的家人和亲戚都竭尽全力阻挠,坚决反对这门亲事。她这次是铁了心,摆出了非那人不嫁的姿势,结果酿成了一幕爱情悲剧。
自从她的家人反对了我们的恋爱之后,我很少和她交往,她的事我也很少打听,她也从没向我倾诉过她心中的苦闷烦恼,彼此之间似乎早已忘却了曾经有过的那一闪念。那正是一个忙着收割早稻抢插晚稻的夏日中午,刚刚收工回到家里的我,坐在我家门口堰塘边的洗衣石上洗脚,她也提着一双鞋子来到我的身边,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下午你去把我插的那片秧苗面积丈量一下,我下午不去了。”
那时,社员们插秧是包工,按面积多少记工分。一向正直的表爷爷又当上了生产队长,我也被他看好,受命当上了队里的记工员,对她的话我觉得是我份内的事,也就没把她的话往心里去,只是点了点头:“好的。”
她见我一脸麻木不仁,没有任何反映,就又说了一句:“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我自己,由于我的软弱,我是自食苦果。”
“没关系,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我也不怪你,都是老一辈种下的祸,只要你有这份心我就心满意足了。”
“你不怪我,我就没有遗憾了。”
直到这时我才抬起头来认真看了她一眼,发现她眼眶湿润,不由得问了一句:“你怎么她象哭了?”
“没什么,是风吹了的。”说着用手擦了擦眼睛。
既然是风吹的,我也就没再放在心上,洗好脚就回家吃饭去了。当我回过头来的时候,只见她仍旧怔怔地看着我。我没有多想,也不允许我多想,因为我们之间是那样的短暂,象流星只是一瞬间在浩渺的夜空中划过一丝亮光,并没有在我的心中留下多么美好的记忆,那少许的甜蜜早已随着她家里的反对声烟消云散了,更何况她很快又名花有主了。虽然对她新一轮恋爱的不幸我略知一二,但总觉得那是与我无关的事。我压根就没想到这竟然是她旧情难忘,是在和我作最后的诀别。,
农忙时的中饭,总是在那么三下五去二地在快节凑中结束。人们一丢下饭碗就又开始新一轮忙碌,谁也没有注意到在忙忙碌碌的劳动大军中少了一个人。这时的葛秀芳正在一步步地走近死神。大约过了不到一个小时,突然从村子里传来了一阵紧似一阵的吆喝声:“秀芳喝药了!秀芳喝药了!……”
人们听到喊声都纷纷从地里赶回来了,我奶奶和我本家的一个妹妹正在向人们讲述着事情的经过。只听她们说:等人们都出工了,她先是到我那个妹妹家里——当时我那个妹妹因脚长疮在家休息——看了一眼什么也没说,就跑到离家不远的棉花地里找出她早就埋好的剧毒农药,一回到家里就咕嘟咕嘟地喝了起来。喝完了药就从家里冲了出来,一下子跪在正在门口纳凉的我的奶奶面前声嘶力竭地喊着“奶奶,我喝药了!”
听到这里我怎么也听不下去了,我哪里知道在她的内心深处仍埋藏着她对我的深沉的爱。现在回想起来我才意识到饭前和我的那番交谈竟然是一个她的蓄意诀别,我为我的麻木,为我的冷漠而追悔莫及。尤其是她在生命的最后时刻,跪在我的奶奶的面前喊奶奶,这是在用心用生命发出的绝望的抗争,是在生命的最后希望得到奶奶的承认。想到这里我已由对她的同情悲哀很快演变成怀念敬佩,我什么也没说回到家里暗暗地擦了几把眼泪。多少年来我都没有把我们最后的诀别告诉过任何人,当时我不敢说,那可又是葛家的一条人命啊,她已经死了,谁能证明我是清白无辜的,弄不好又将惹来飞天横祸。现在我不能说,我不能亵渎一个曾经爱过我的女人,让她的灵魂在九泉之下不得安宁。
就是那年的腊月,我的表侄女又给我作媒了,那女的是我初中的同学,当时在一个村小担任民办代课教师。她对我的聪明能干诚实可信是非常了解的,当我的表侄女一提出来她就满口答应了。可是万万没有想到她的本家叔叔,因曾经和我父亲有过节,从中使坏,对她的母亲极力渲染我家穷得如何如何,于是她的母亲硬是逼着她拒绝了这门亲事。这年腊月我和我的全家都因我的婚事蒙上了一层阴影,母亲和奶奶开始埋怨我不听话,不该拒绝和杨明秀的婚事,弄得现在高不成低不就,这样下去何时是个头。我也开始动摇了自己的决心,我曾经想过不如意的人宁可不娶,看来现在不行了,年纪一年年大了,同龄人大多都结婚生子了,我也该将就着了却老人的心愿了。因此后来只要有人提亲我就满口应承。
一九七五年,我的一个初中女同学当上了大队支部书记,既是同学又是本姐姐的茹萍当上了大队副书记。她们俩个既佩服我的聪明才智,又一向同情我的悲惨遭遇,素有为我鸣不平的心愿。她们一上台,我的漫漫人生就开始出现了一丝曙光,先是让我当施工员,后来又推荐我上了公社办的共产主义劳动大学。
九七年十月,一年的共产主义劳动大学生涯就要结束的时候又有人上门了,介绍了一个名叫陈新兰的女人。尽管那人长相丑陋,但为了让老人的心灵得到安慰我还是答应了,这正是应了那句“贫不择妻慌不择路”的老话。
更令人意想不到的是这个丑得不能再丑的女人,居然是一个典型的势利小人。媒人提亲时说我在共产主义劳动大学读书,在那个年代大学可是一个眩目的光环,于是就毫不犹豫的答应了。时间不长,当她得知,所谓的公社共产主义劳动大学其实就是公社招了一批男女青年在那里改造荒山,而且马上就要毕业回家修地球了,于是就决定和我拜拜了。七七年春节按照习俗我该到她家给老人拜年了,她居然避而不见,从此不再和我来往。七八年春听说我“范进中举”,就又四处游说,想重修秦晋之约,我一生最恨的就是这种势利小人,于是就断然拒绝了她的请求。
本该浪漫的青春年华,却因为家境贫寒,尝尽了恋情的苦涩……
十八、柳暗花明
一九七六年,一代伟人毛泽东与世长辞了,一场伟大的政治变革正在悄然无声的酝酿着。首先是一九七七年的招生制度改革,那是一个于无声处听惊雷的岁月,结束了长达十年之久的高考拉开了改革的序幕。无数个热血青年欢呼雀跃奔走相告,一个个莘莘学子都捡起久违的书本准备迎接考场点兵了。唯独我还在自卑麻木的冷眼旁观,一不相信社会会突然来过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真的会凭成绩取仕吗?二不相信仅仅读过两年半日制初中且在农村劳动长达七年之久的我还有能力角逐考场。所以当别人都纷纷报考,秉烛夜读的时候我还在“共产主义劳动大学”的荒山上埋头刨着树窝。还是曾经教过我初中的杜老师不忍看到我的自卑错失良机,跋山涉水赶到我挖树窝的“共产主义劳动大学”找到我劈头就说:“别人都报考了,怎么没有你呀?”
“我,我,我怕考不起。”
“你不考怎么知道你考不取,那么多人报告都能考上吗,没出息,要不是处于对你的同情对你的信任,我才懒得跑这么远的路。没有报考费我出。”
我这才意识到杜老师是专程为我的报考而来,我禁不住顿时热泪盈眶连忙放下手中的劳动工具去报考,恰好在那里遇到了被临时抽到招生办并且对我十分熟悉的庞老师。一打听才知道,整个“共大”来报考的有一百五十多人,我家所在的那个大队来报考的也有五十多人,但令我沮丧的是所有的报考者当中唯独只有我一人是初中毕业。我不无担心地说:“庞老师,别人都是高中毕业,我只是一个初中生能行吗?”
“我相信你的能力,就是看到你没报考,我才把这个消息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