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秦人物百态-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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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毛遂拿着铜盘，跪在地上献给楚王说道：“大王应当率先歃血为盟，然后是我的主人，再次是我毛遂。”于是在殿堂之上签订了合纵的合约。毛遂左手拿铜盘，右手招呼那十九个人说道：“各位也歃血吧，你们都是碌碌无为之辈，正是依靠了别人，坐享其成的人。”现在有个成语叫做“毛遂自荐”，讲的就是这个故事。
事情搞定了，平原君领着人马回到赵国说道：“我赵胜再也不敢以外表来取人了。以前我以外表取人，多则一千，少则几百，自以为不会遗漏天下的士人，没想到还是把毛先生这样的贤人给遗漏了。毛先生一到楚国，就使赵国的地位比九鼎和大吕还要贵重，凭借三寸不烂之舌，胜过百万军队，使我再也不敢以貌取人了。”即所谓：毛先生一至楚，使赵重于九鼎大吕。毛先生以三寸之舌，强于百万之师。于是拜毛遂为高级宾客。
这里解释一下，什么叫做九鼎呢？相传夏王大禹划分天下为九州，令九州州牧贡献青铜，铸造九鼎，将全国九州的名山大川、奇异之物镌刻于九鼎之身，以一鼎象征一州，并将九鼎集中于夏王朝都城。这样，九州就成为中国的代名词。九鼎成了王权至高无上、国家统一昌盛的象征。
那么什么有是大吕呢？通常大吕和黄钟是联系在一起的，要知道大吕黄钟就先要知道六律：古代用长短不同的竹管制作不同声调的定音器，其作用相当于今天的定调。乐律分阴阳两大类，每类各六种，阳类六种叫六律，阴类六种叫六吕。六律的名称是黄钟、太簇、姑洗、蕤宾、夷则、无射。这里所谓大吕，是指周庙大钟。比喻说得话力量大，分量重。
如此看来，可见毛遂的分量了。
平原君回来以后，楚国派遣春申君带领军队去援救赵国，魏国也派遣信陵君援救赵国，可是在两国的军队还没有到来的时候，秦国的军队加紧了对赵国都城邯郸的包围。邯郸城的官兵坚持不住，都要投降了。平原君对此忧心忡忡。邯郸传舍小官的儿子李同问平原君道：“您不担心赵国的灭亡吗？”平原君道：“赵国一旦灭亡，我赵胜就要成为俘虏，怎么能不担心呢？”李同说道：“现在邯郸城的老百姓粮草断绝，他们用枯骨当柴烧，交换自己的子女吃他们的肉，可以说已经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了，可是您的后宫里美人数以百计，人人穿的是绫罗绸缎，吃的是山珍海味，餐餐都有剩余的鸡鸭鱼肉，可是老百姓连粗布衣服都穿不上，连糟糠都吃不饱。百姓贫困，武器竭尽，他们用树木削尖，当作长矛，可是您的用具却像以往一样丰盛，如果秦国攻陷赵国，您的这些东西还能拥有吗？如果赵国得以保全，您有何愁没有这些东西呢？如果您能把夫人以下的人员编入士兵队列，把财产都拿出来犒劳士兵，那么他们就会感激涕零，知恩图报，和您一起努力杀敌。”平原君听了他的话觉得有道理，于是照办，果然得到三千敢死部队。李同就率领这三千人冲向秦军，秦军畏惧后撤了三十里。正好碰见楚、魏两国的救兵到了，于是就退兵了，邯郸得以保存下来。
这场战争中，李同战死，平原君和赵王很是伤心，把他的父亲封为李侯。信陵君来救赵，是凭借着平原君的亲戚关系来的，所以朝中有大臣要求为平原君讨要爵位，公孙龙听说这件事情以后，认为平原君凭借国亲的关系封爵，又以贫民的身份论功是件不合时宜的事情，于是连夜坐车劝阻平原君，说道：“大王选拔您担任赵国的宰相，并非因为您的智慧和才干是赵国独一无二的，大王把东武城分封给您，也并不是认为您有功劳而百姓没有功劳，所有的这一切，只不过是因为您是王亲国戚罢了。您接受了相印，不推辞自己没有能力，您接受了封地，也不表明自己没有功劳，这一切也都是因为您是王亲国戚。现在信陵君保存了赵国，救护了邯郸，有人替您讨要封爵，这既是凭借王亲的关系讨要官职，也是作为贫民的身份邀功要赏赐。如果用这两个秤砣来评价是否有功，那您的品行何以摆正呢？”平原君听了这番说辞，也就放弃了讨要封爵的想法。
平原君于赵孝成王十五年去世，子孙世代继承爵位，一直到后来赵国灭亡，才停止了世袭。
太史公司马迁认为平原君是一位潇洒又有才气的公子，但是目光短浅，在那个混乱的时代听信了冯亭的邪说，致使赵国的兵马被秦国坑杀了四十余万，邯郸城差点因为他沦陷了。我个人认为，这是利令智昏的缘故，除了圣人外，谁又能在那样优越的环境和地位下，仍保持心无波澜，荣辱不惊呢？
第十章 战国四公子（三）信陵君无忌
魏公子叫做无忌，既不是张无忌也不是谢无忌，而是魏无忌。他是魏昭王的小儿子，也就是魏安釐王同父异母的弟弟。魏昭王去世后，由魏安釐王继位，封公子无忌为信陵君。
信陵君为人宽厚，仁爱有佳，又能礼贤下士，凡是士人，不论才能高低，无忌都能谦和地对待他们，不敢因为自己是富贵人家而怠慢士人。因此周围千里的士人都争先恐后地来依附于他，他招来的士人有三千多人。在这个时期，各诸侯国都因为公子无忌贤能，门客又多，十多年来不敢进犯魏国。
有一次，魏公子跟魏王下棋，北方的烽火台传来警报，说赵国派遣大军前来进犯，已经杀到魏国边境了。魏王马上停止下棋，要召集大臣们商议对策。魏公子无忌劝说道：“赵王只是来打猎的，不是进攻我们魏国。”两人仍然下棋，但是魏王心不在焉，总是害怕赵国前来进犯。过了一会，北方烽火台又传来信息，说赵王打猎路过边境而已，并非前来进犯。魏王很是狐疑，问公子无忌道：“你是怎么知道确切消息的呢？”公子无忌回答道：“我的门客里面有能够刺探赵国行踪的人，所以赵国的一举一动我都了如指掌。”从此以后，魏王十分惧怕公子无忌的才能，不敢把军国大事交给无忌处理。
这根本不能责怪魏安釐王，这就叫做政治上的不成熟，或者说是人要学会藏锋芒。我们平时工作的环节里，你时时处处比领导还能干，处处时时比领导还能说，那要领导干什么？难怪有的读者都小四十了还是个零售店副店长，真是要好好检讨一下自己的得失了。
书归正传，魏国有个著名的隐士名叫侯赢，七十多岁了，担任魏国大梁夷门的看门人。魏公子无忌听说有这么一个人，于是亲自驱车前往，赠送给侯赢非常丰厚的礼物。侯赢不肯接受，他的理由是修身养性十几年，不能因为自己是看守城门的小官，收入微薄，就接受公子的馈赠。
公子无忌当时设摆酒席，大宴宾客。等所有的客人都坐定以后，公子亲自带着仆人，驾着马车前往侯赢的住所，请侯赢前来入席。侯赢整理了破旧衣帽，好不谦虚地登上马车，坐了上等的位置，以此来考验公子的态度。公子执鞭坠蹬，显得更加谦和恭敬。侯赢对公子说：“我有个客人在市场的屠宰场中，希望委屈公子的车马跟随我去看这位客人。”公子二话不说，跟着侯赢来到屠宰场。侯赢会见了他的客人朱亥，并故意延长交谈的时间，久久不能结束谈话。并用眼角的余光观察公子的反应，只见公子的脸色更加温和。在这个时候，公子府第上将相、王侯、宾客们都等着公子开席，可是公子却在闹市之中牵着马匹，恭敬地看着一个老人和他的朋友谈话。公子的仆人都暗暗咒骂侯赢，侯赢看公子的脸色始终不变，这才辞别了客人，登上了公子的马车。回到家中，公子引着侯赢坐到了上位，并且一一介绍在座的宾客，宾客们对此事件都非常地吃惊。
当酒喝到酣畅的时候，公子起立，来到侯赢面前敬酒祝福。侯赢对公子说：“今天我侯赢难为公子已经是够多了，我只是夷门的看门人，而公子却亲自驾着马车前来看望我。我本该立刻跟您回来，但是却故意到屠宰场看我的朋友，又故意延迟谈话时间，您的脸色始终不变。表面上看来是您吃亏了，实际上是您沾光了呀。众人围观，都以为我侯赢是小人，而认为您是谦谦长者，有包涵天地的胸襟，真正能做到礼贤下士，成全了您的名声。”酒宴过后，侯赢被公子举为上宾。侯赢对公子说：“我所拜访的客人朱亥，是个十分有才能的人，此人不被世人所理解，所以隐藏在闹市之中。”公子听后，马上派人去拜访朱亥，自己也亲自去了几次，但是朱亥有意躲避公子，每次都不在家。公子对这个事件感到很奇怪。
魏安釐王二十年，秦军打破赵国在长平的驻军，进而围困邯郸，眼看邯郸就要灭亡了。魏公子无忌的姐姐是赵惠文王弟弟平原君的夫人，数次写信给魏王和魏公子，希望魏国出兵前来解救赵国。魏王派遣将军晋鄙，率领十万大军前来援救赵国，秦昭王听说以后，马上发出口信：“赵国我是一定要灭亡的，诸侯国哪个敢救赵国，我在灭完赵国后马上移兵击之。”魏安釐王害怕了，马上派人通知晋鄙停止前进。晋鄙把军队驻扎在了邺县，名义上是救援赵国，其实是采取了观望态度，犹豫不决。
平原君派遣使者接踵而至，写信责备魏公子道：“我赵胜之所以高攀您，缔结婚姻关系，是因为您重义气，又能救济他人之困。现在邯郸马上就要被秦国攻破了，可是魏国的救兵迟迟不能到来，您及人之困的义气哪里去了呢？即使您轻视我赵胜，忍心让我去投降秦国，您又怎么能忍心看见您的姐姐失陷于秦国呢？”魏公子为这件事感到忧心忡忡，千方百计地劝说魏王发兵救赵，并且派遣自己的门客，辩士游说魏王，魏王惧怕秦国，迟迟不敢出兵。魏公子料定魏王终究不敢派兵救赵，于是打算自己亲自带领宾客们，率领一百多骑人马，冲入秦军的阵地中，跟赵国一起同生共死。在魏公子的人马路过夷门的时候，魏公子拜见了侯赢，跟他告别，并告诉他自己要和秦军决一死战的消息。侯赢说道：“公子努力奋战吧，老臣不能跟随了。”告别完以后，队伍出发了，走了几里路以后，魏公子心里不是滋味儿，暗想：“我对待侯赢可以说是仁至义尽了，天下有谁不知道呢？为什么我如今就要慷慨牺牲了，侯赢却没有一言半语教我呢？难道是我真有什么施礼的地方不成。”想到此刻，魏公子又调转马头，回去找侯赢。侯赢见到公子后笑着说：“我就知道您得回来找我。您爱护士人，名声闻于天下，如今有了急难，您没有任何的办法，反而要率领众位门客向秦军冲杀，这和把肉扔在老虎嘴里有什么分别呢？您又何必养这么多门客送死呢？”公子听出侯赢话里有话，于是躬身下拜，请教当今形势。侯赢辞退了左右的人，悄悄对公子说：“我听说晋鄙用来调用军队的虎符就在魏王的寝室里，而魏王最宠爱的女人就是如姬，这个女人在寝室里面进进出出，必然有机会盗取虎符。我又听说如姬的父亲被人所杀，三年都没有找到凶手，如姬向公子哭诉，公子派人斩了仇人的头颅恭敬地献给如姬，如姬为报答公子大恩，千方百计地寻找机会，可是一直没有如愿，如今公子请求于她，她必定帮助公子盗取虎符，粉身碎骨在所不惜。公子拿到虎符以后，代替晋鄙夺取兵权，向北援救赵国，向西击退秦军，此乃是春秋五霸一样的功业呀！”公子依照侯赢的计谋，请求如姬帮忙，如姬果然偷盗虎符，交给公子。
公子要出发的时候，又去见侯赢，侯赢告诉公子：“晋鄙是有经验的老将军了，所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以利国家。如果看到虎符不把兵权交给公子，反而是向魏王请示，那么公子就危险了。我的客人朱亥，此人是个大力士，您把他带去，如果晋鄙把兵权交给您，那是再好不过，如果他不交兵权，那么就请朱亥击杀晋鄙，夺取兵权。”公子听完后哭泣起来，侯赢问道：“公子怕死吗？”公子说道：“我是因为晋鄙乃是叱咤风云的老将军，我此去他必定怀疑不肯听从，我是一定要杀他夺取兵权的，魏国从此少了一位杰出的将军了。我为此而哭，岂是贪生怕死。”
于是公子请求朱亥同行，朱亥笑着说：“我是市井之中杀猪的操刀屠户，公子多次礼遇，我没有回访致谢，并非是因为我不懂礼貌，而是我认为那是小礼节，不用据守。如今您有大难，该是我朱亥感恩图报，效死力的时候了。”于是公子协同朱亥一同出发。公子向侯赢告别，侯赢说：“我本当跟随公子出力，可是年老体衰，已经不行了，请允许我计算行程，当公子到达晋鄙军营的那一天，我侯赢面向北方自杀，以表示我的忠心，报答公子的知遇之恩。”这就叫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在那个时代，这样的事情并不鲜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