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成汉朝绝世妖花阴丽华:秀丽江山(全四卷)-第1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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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儿,让太医进来瞧瞧好不好?”最后无计可施,我甚至用上了无赖战术,不顾自己四十高龄的脸面,黏住他,学小女孩儿不住地撒娇。
“我没事。”他温柔地笑答,看我的眼神愈发柔软,但除此之外,对于诊治一事绝口不提。
翌日,刘秀开始变得异常嗜睡,一天十二个时辰,竟有九个多时辰都在睡觉。有时候我守着他,觉得他睡觉的姿势很是奇怪,不打鼾,不翻身,直挺挺地一躺就是好几个时辰,中间偶尔醒过来,却是神情疲惫,连说话都细不可闻,有气无力的样子实在不像是个睡眠充足的人。
我越来越惊疑,终于忍耐不住,趁他熟睡的时候,勒令太医令进殿给他诊脉。太医令先还有所犹豫,见我面色不佳,便不敢再推阻。诊脉的时候,我也担心刘秀会惊醒,所以和太医令二人做贼似的,蹑手蹑脚,不敢发出声响。万幸他睡得极沉,并没有被吵醒,呼吸轻缓,听不到一点鼾声。
太医令靠近床侧,乍见之下,突然变了脸色,急急忙忙地跌坐在床头,屏息诊脉。我见他神情凝重,心猛地提到嗓子眼,眼皮不住地跳着。
“怎么样?”
“请……皇后容臣再请左脉!”
我咬着唇,点了点头,于是太医令爬上床,从另一边将刘秀的左手托了起来。我心跳得非常快,殿内静得连根针掉地上都能听见。好一会儿,太医令才小声地询问:“陛下最近可有头痛目眩之感?”
我怔住,一时不知从何答起,“他……一直躺在床上歇息,很少下床走动。”
太医令颔首,拇指掀开刘秀紧闭的眼睑,左右各查看了半分钟,这才从床上爬了下来。我看这么大的动静,刘秀都没有醒来的迹象,一颗心倏然沉到了无底深渊。
“皇后娘娘!”太医令跪到我面前,语气沉重,“恕卑臣直言,陛下病情不容乐观,乃风眩宿疾发作,像这样昏迷太久,会……”
耳蜗里嗡的一声鸣响,四周的摆设似乎都在不住地晃动。太医令的嘴在我眼前放大,一开一合,我却听不进一个字,只是无力地嗫嚅,“不是……已经好了么?不是都已经治好了么?怎么会……”
眼泪刷地滚落衣襟,我终究无法自欺欺人,三年前的那场中风终究掏空了刘秀的身体。
脑子里很乱,我扑倒在床头,抓住刘秀的右手,紧紧攥着。他的手表皮粗糙,掌心结着厚厚的茧子,手背上青筋高高凸起。这手,曾经抱过我,曾经摸过我,曾经牵着我。他说过要伴我一生……我低下头吻着那只手,眼泪含在眼眶里,胸口似要炸裂开地痛。
也不知哭了多久,朦胧中有只手轻轻地摩挲着我的头顶,然后一个虚弱的声音在我耳边笑问:“怎么了?”
我抬起头来,对面那双温润的眼眸正柔软地注视着我,心中不禁大恸,“为什么要瞒我?你明明病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说完,眼泪又汹涌而出。
刘秀用左手撑起身子,半躺半卧,身后过来一人伸手欲扶,竟是刘庄。刘秀摆摆手,虚弱地吩咐,“朕和皇后有话要说,你们都先出去。”
我这才注意到原来室内已挤满了人,我的几个子女都赶了来,乌压压地跪了一地。听到刘秀如此吩咐,刘庄看了我一眼,率先领着弟妹们出去了。
“别哭。”他用粗糙的指腹滑过我的脸颊,擦去我的眼泪,“你也知道,吴汉说过,这种病药石并不见得有多大的效用,最重要的还是靠自己的意志力。我原打算自己挺一挺的……”
我哭道:“别再提什么吴汉了,他人都不在了,说过的话哪里就比太医还有用呢?”
刘秀笑了笑,脸色很苍白,浮肿的眼袋透着忧郁的憔悴,半晌,细细地说了句:“世上没了劝导自强的吴汉,同样也没了医赛扁鹊的程驭!”说完,冲着我满是无奈地一笑。
我的心像是被狠狠扎了一刀,痛得泪眼模糊,紧紧抓着他的手,反复地念叨,“不会的,你不会有事的……”我揉搓着他冰冷的手背,神经质地碎碎念,“即使没有程驭,没有吴汉,没有任何人,至少你还有一个我……”
“丽华……”声音很轻,轻得像根不着力的羽毛,缥缈地飘浮在空中。他缓缓合上眼睑,像是在安慰无助哭泣的我,“你别怕,我只是累了,睡一会儿就会没事的。别怕……不会离开你……”
声音越来越低,最后终于变成一片含在口中模糊的低咽。我着急地摇晃他,大叫:“别睡!你别睡啊!你早就睡够了,赶紧起来……别睡了……别睡……”我趴在他的胸口,听着他微弱的心跳声,满心恐惧,哽咽得难以自抑,“我很怕……秀儿,我很害怕,你别这样吓我行不行?我很怕啊——”
我很怕,很怕,很怕,很怕,秀儿,你知不知道,我胆子其实很小,唯一能让我留在这个世上,留下来面对这一切的勇气全来自于你的微笑!
如果失去你,我便等于失去了一切!
“不要睡了,求求你,真的不要再睡了……”
太医令、太医丞急召太医入宫,十余名太医齐聚会诊,开出的药剂比平时重了两分,即使如此,刘秀的病情也不见有丝毫好转。随着他陷入昏迷的时间越来越长,公卿朝臣纷纷询问皇帝起居,太常进言,依礼应请大司马至南郊祭祀祈祷,请大司空与大司徒告请宗庙,告祭五岳,请求诸神保佑。
然而此时的三公位子皆已空置——吴汉病殁,戴涉犯案诛死,窦融免除连任,三公竟已无一可用之人。
刘庄向我讨主意,我不敢擅自做主,只得趁刘秀稍加清醒的时候,伺机询问相关事宜。刘秀虽然病重,脑筋却不糊涂,马上报了一个人名出来。我当即醒悟,于是命代代拟诏书,诏张湛任大司徒。
我不知道刘庄对于刘秀做出如此决定有无疑虑,是否能体会到其中的良苦用心,但他是个能沉得住气的孩子,对于这样的安排没有提出任何疑问,只是照办。
我的这些孩子里头,最先跳起来的是刘荆,这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孩子,直言不讳地追问我,为何父皇要如此抬举废太子的人?
他这一开口,义王、红夫二人也按捺不住,纷纷表达出她们的不满情绪。我这几天被刘秀加重的病情折磨得头痛欲裂,根本无心回答他们的问题,正想让大长秋带她们回中宫时,身后有个清朗却不失稳重的声音回答:“明为退,实为进!”
我大吃一惊,回头搜寻,才发现原来说话的人是平常话最少的刘苍。这孩子从出生到如今十年间都没让我太操心,总是很安静,也很乖巧懂事。我这些子女里头,让我操心最多的自然是长子,其次是长女,其余人或多或少地从小都少不得头疼脑热,调皮捣蛋,唯有刘苍这个孩子,始终安安静静地,以至于有时候忙起来,我经常会忽略他的存在。
“苍儿。”我招手唤他靠近。
他乖巧地喊了声:“母后!”
我忽然发觉这孩子瘦了,下巴略尖,皮肤更是白皙得不输女子。小时候看他的脸形长得有些像阴兴,如今再看,倒有了几分阴识的味道,只是那双眼眸很冷峻,乍看像阴兴,细看又有阴识的稳重。
我怜惜地将他拉到身边,这孩子具有典型的母舅家的气质,不像是刘家人,“能跟娘解释一下,什么叫‘明为退,实为进’吗?”
他抿着唇,扭着脖子从周遭的兄弟姊妹间一一看了过去,其他人都屏息等答案,他的目光未曾停留,最后落在了刘庄身上。
兄弟俩略一对眼,刘庄冲他微微颔首,刘苍便笑了,笑容里多了几分腼腆,那双眼眸却更亮了,“母后,孩儿年幼无知,斗胆妄言揣测,若有说错的地方还请母后宽恕——孩儿以为,此时朝中三公悬空,其中更以大司徒为甚。自建武十三年起,连任大司徒均以罪人之身横死,韩歆、欧阳歙,及至戴涉……张湛原为大哥属官,父皇此时将他拜为大司徒,张湛若真是有见识的人,必不敢接任……”他说到这里,又瞟了刘庄一眼,刘庄赞许地笑了起来。
义王脸上一片茫然,红夫略有所悟,中礼则笑而不言,剩下刘荆年幼,低头不语,也瞧不出他是什么反应,兄弟姊妹几人表情各一。
我既诧异于刘苍敏锐的洞察力,又从内心深处感到一阵宽慰。这几个孩子或娇憨可爱,或聪慧过人,到底都已渐明事理,这样也好,能省去我好多牵挂。
念及此,心中一阵激动,忍不住抓着刘苍的手交到刘庄手中,让他们兄弟姊妹几人手拉手团团抱住。我拥着他们,热泪纵横,“你们都很好……娘很为你们骄傲!往后……你们几个骨肉连心,要相互扶持,即使……即使娘不在你们身边,你们也……也要……”
我泣不成声,刘庄、刘苍同时面色大变,一齐喊了声:“母后!”
我摇摇头,示意他们噤声。刘庄面色雪白,刘苍心软,终于还是没能忍住流下泪来。其他几个孩子都没反应过来,只以为我是在为刘秀的病情悲伤难过。
4托孤(1)
张湛果然如刘苍所讲的那样,不敢接手大司徒这个烫手山芋,这几年刘秀的强硬,让朝中所有人都见识到了帝王专制的决心和手段。张湛不敢违抗诏命,便装疯卖傻,公然在朝堂上大小便失禁,说自己身体差,病入膏肓,无法胜任三公这样重要的职责。于是,拜张湛为大司徒一事最终不了了之。
当然,影士那边也另有消息透露给我,私底下,张湛为了面子,仍对这些亲信好友夸口,他不愿承我的情,他的心仍忠于旧主郭圣通。
我对这样毫无实际效用的言语自然不会放在心上,事实上,更多的舆论认为,皇帝能在病危之时,不计前嫌地委任废后僚属,实乃有情有义之人。这也说明,皇帝宽仁,皇后贤德,即便对废后郭氏及废太子从属,也肯量才施用。
到六月初,刘秀已连续昏迷两天三夜,病势沉疴,每天只能靠米浆汤药续命。太医禀明,刘秀的病情已由起初的风眩引发黄疸病,体内热毒积聚,导致他的眼珠发黄,慢慢地全身肌肤也将转为黄色,到时神仙也回天乏术了。
我日以继夜地守着他,心里早已做好了最坏的准备,于是将外政的事宜交托皇太子处理,因为朝中无三公支撑,便让刘庄但凡有不明的地方,自己去找几位舅舅商议。
六月初六,东方渐白,当更漏里面的细沙即将漏尽,昏迷多日的刘秀发出了一声呻吟。广德殿内分外安静,我跪坐在床上,安详平静地望着他。
“醒了么?”我在他耳边低语,“是不是有蚊子咬你了?”
手指触到他的脸颊,有点儿烫手,我一边轻笑一边将他扶了起来,把他的头轻轻挪到自己的大腿上,“秀儿,一会儿太阳就要升起来了,真想让你陪我上邙山看日出啊!”
床头那对铜凤灯发出微弱的光,光线打在刘秀脸上,颜色蜡黄,十分惊人。他的眼睑闭合,长长的眼睫覆盖着,除了依稀可以分辨出眼珠正在合着的眼睑下微微转动,居然没法听到他的呼吸声。殿内仍是很安静,空气中混进了朝阳的燥热。许久过后,他的胸腔震动,闷闷地传来一声咳嗽。
我从怀里掏出准备好的篦子,低声问:“替你梳个头好不好?你看你睡了这么多天,头发都乱了。”
他没出声,我默默地将他的发髻拆散。长发顿时披泻下来,发丝很长,也很稀疏,发色白多黑少。我捧着一绺长发,牙齿紧紧咬着唇,用篦子小心地将发丝梳通。
“痛不痛?你常笑我粗手粗脚的,也是……我连孩子们的总角小辫都梳不好,义王常说让我梳头不如直接拔头发……你放心,我轻点儿梳……可不敢下手重了。你瞧你,头发那么少,哪里……还经得起我扯啊……”自言自语地说到这里,忽然哽了声音,我吸了吸鼻子,强颜欢笑道,“痛不痛?痛你可得吱个声,不然把你的头发都给扯光了,我可不负责哦……”
他又是一声闷咳,身子随之剧烈地抖了抖。我忙道:“知道了,知道了,我不扯,不扯……最多扯光了,我负责……”顿了顿,眼泪忽然簌簌滚落,“我会对你负责,一辈子……负责给你梳一辈子的头,这样你可满意了?”
他的额头滚烫,我已分辨不清是他的体温还是我的体温,强打着精神将他的发髻盘好,又问:“今天戴什么冠子好呢?其实,我还是喜欢看你戴巾帻……我跟你说啊,我一直都记得呢,那年你穿着短衣麻鞋,站在田里笑得那么满足……唉,不许笑我,听到没,不许笑……”
他一直没出声,眼睑始终紧闭着,整个空荡荡的大殿内,只有我自言自语的声音在幽幽回荡。
我俯下头,在他额上轻轻印上一吻,抬头看了看他的脸。他的表情很安详,呼吸时快时慢。天色渐渐亮了,光线从窗外透了进来,我和他沐浴在灿烂的阳光下,周围似有无数尘埃在盘旋飞舞。
“又睡着了呢,怎么那么贪睡?你还说今年是我的整岁,要替我做大寿的!怎么能耍赖呢?”低低地叹了口气,我宠溺地呢喃,“睡熟的样子,还真像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