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嫡妻-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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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绫罗继续敲边鼓,一脸动容:“侯爷何必内疚?琉璃念着侯爷陪她看戏的心,哭了好久……这个孩子,总是如此善解人意,我劝了她好几遍,她还是执意瞒着侯爷,非要去戏台。”
“是我考量不周,宫夫人。”
风兰息说完这一句,便起身离开,他途径过庭院的时候,脚步却不自觉停在那棵树下。
他闭上眼,夜风吹过树冠层层叠叠的绿叶,徐徐轻响,像是奏出一声荡人心扉的曲子,他跟宫琉璃见面的时候,久远的像是过了百年。
一片树叶,从树上飘落,划过他的面颊,他缓缓睁开眼,居然不受自控地仰头凝望。
星光从树冠中穿过,月色打在每一片叶片上,这棵大树宛若火树银花般美丽,只是粗壮的枝桠上,空空如也。
风兰息垂下眼,唇边扬起一道及其微弱的笑意,却跟往日的笑容分明不同,那笑意再弱小,再斑驳,也是有温度的,也是有感情的。
“糟了!那两个男人,昨天死在旮旯里。”展绫罗急匆匆地支开屋内的丫鬟,走到正在梳妆打扮的季茵茵身前,压低嗓音问的。“是不是先前你找过为你做事的?”
季茵茵手中的金钗,无声落了地,她蓦地掉转头去,脸上血色尽失。
展绫罗一看季茵茵的面色,言语毒辣:“死了也好,不会有人知道你指派他们。”
季茵茵半响无语,那两个男人说过,韶灵并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会不会……她跟他们的死脱不了干系?!
若是韶灵找人杀了他们……下一个,一定会找她的麻烦!
宛若被无形的大手,卡住了脖颈,她心绪不宁,呼吸急促,迟迟无法平静下来。
一旦韶灵指控于她,坏了她在侯府的好印象,后果不堪设想。
她唯有,先下手为强,让整个侯府,无人敢信韶灵的话。
“今天,是韶大夫来给老夫人换药的日子吧。”
季茵茵突然开口,眼底幽暗冷淡。
“对,阜城哪里有过女大夫,听说她比热锅上的蚂蚁还热火呢,那些大户的夫人小姐生了病,都指定要她去,她都成了摇钱树了!”展绫罗一脸精明世故,说的酸溜溜。“阜城几十家药馆,几乎被她抢去一半生意。我们往后想见到这个声名大噪的大忙人,还见不着呢!”
季茵茵笑了笑,她知道怎么把韶灵,从高贵的医者变成人人喊打的老鼠。
只要毁掉韶灵,那么,侯爷哪怕一开始信了她的话,也很快会怀疑的,到时候……自己就安全了。
韶灵准时到了侯府,婢女送来文房四宝,她边写边说。“明日开始,我给老夫人换一副药,再喝一个月,老夫人就能下床走动。”
话音未落,季茵茵从门外走来,她朝着老夫人行礼,老夫人笑了笑,急忙说道。“昨夜阿息跟你去看飞天戏班的戏,好看吗?”
季茵茵美目流转之间,尽是惋惜哀怨:“去是去了,可是我到了那儿身子不舒服,就临时回来了,害的侯爷也没看成。”
“你都走了,阿息还有心思留在戏台看戏吗?尽说傻话。”老夫人拉过季茵茵的手,脸上笑意更深。
闻言,季茵茵垂眸微笑,一脸娇羞之色。“我给老夫人煎药。”
“去吧。”
老夫人点头答应。
“老夫人真有福气,有这么乖巧体贴的儿媳妇。”说话的人是巧姑,四十岁的妇人,她是老夫人从娘家带出来的婢女,后来老夫人为她指了亲事,当了商人妇,身子圆胖,性子温和。
“这孩子是很好,就是身子弱了些。”老夫人淡淡说道。“也难为她,小小年纪没了亲生爹娘。”
韶灵神色不变,继续写着药方,将药方递给婢女,吩咐她前去灵药堂取药。
巧姑微微怔住,一边给老夫人捶肩膀,一边低声询问。“宫夫人不是小姐的生母?”
“喏,她来了。”老夫人抬起眼,门边的那人,正是展绫罗。“宫夫人也有个女儿——”
展绫罗朝着老夫人行礼,继而坐在她们面前,眉目哀恸,说的动情。“不怕夫人您见笑,我十七岁嫁人,十八岁生下一个女儿,可惜苍天无眼,让我们成为孤儿寡母。后来遇着老爷,他答应给我们母女一个家,没想过我这等克夫福薄命,终究还是害死了老爷……琉璃病了好多年,我们疲于奔走,被生活所累,前两年我给女儿找了个夫家,这样一来,不但让孩子有个归宿,也好尽心照顾琉璃。看她渐渐好了,我才带她来侯府,看看能不能结成良缘。”
巧姑听得泪光连连,颇为动心。“宫夫人对琉璃小姐实在是尽心尽力,视如己出。”
“老爷对我们母女有救命之恩,老爷的女儿,也就是我的女儿,我若不管不问,这世上还有谁呢?我也是有孩子的,要我丢下她,那还是人么?”展绫罗轻声叹息,以丝绢抹泪,这一席话,早已打动在场所有人。
“宫夫人真是菩萨心肠。”巧姑如是说,谁说这世上后娘都恶毒?她眼前就有一个例外。
“手心手背都是肉,老爷走得早,我想看她们都过上好日子,才不辜负老爷对我的信任。像我如此出身卑贱的女人,老爷这般人物,愿意跟我做夫妻,我此生无以为报……”展绫罗嗓音哽咽,说起往事,泣不成声。
“琉璃能有你这样的娘,实在是她的福气。”老夫人心中感怀,如此安慰。“琉璃的生母也是好人,你也是好人,你们都是好娘亲。”
韶灵冷冷望着眼前这一幕,心中毫无涟漪,在这一片长吁短叹之中,她无动于衷,静的铁石心肠。
她独自去洗了双手,静心为老夫人查看伤势,老夫人似乎依旧对她心存芥蒂,从不主动跟她搭话。
季茵茵面色仓促,急急忙忙放下手中端着的药碗,拉着屋内的婢女轻声询问,几番下来,眼睛都红了。
老夫人看出些许端倪,问了声:“你在找什么?”
季茵茵闻言,垂着眼,更是面露难色,婢女小声地说:“方才宫小姐洗手的时候,一枚碧玉戒指放在金盆旁,为老夫人端了药,再回去找,却找不到了……可是奴婢们都没见着。”
“那是老夫人送我的见面礼,我日日戴着的。”季茵茵愧疚地说,话音未落,泪眼迷离,更是惹人怜爱。“要是别的,少了就少了,我不会追究。”
“别哭了,不就一枚戒指吗?”老夫人面色骤变,坐起身来,双目之中一副主母曾有的锐利光芒,她声音厚重,掷地有声。“侯府的下人手脚干净,在眼皮底下还敢偷盗,不管他在侯府做了多少年,我定不饶他!”
季茵茵莲步轻摇朝着老夫人走过去,老夫人将她搂在身前,忙着安慰她:“琉璃,我会为你做主的。侯府什么人都能留,就是不留偷盗之人!”
韶灵瞧着一干人义愤填膺模样,季茵茵宛若温室花朵,被众人簇拥在中央,老夫人拉着她的手,厉色喝道:“给我全部上上下下地查清楚!侯府的家规,若是偷盗,便要剁掉手指!”
季茵茵抬起眼,眼底埋着冷笑,直直望向韶灵。
韶灵神色淡淡,不动声色,她是侯府唯一的外人,少了什么财物,她当然是最大的嫌疑对象。
原来,今日的好戏,是贼喊捉贼。
“这屋里早上来的就七八个人,除了巧姑和韶大夫,就没外人了。”展绫罗低声说,此言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韶灵的身上。
原来……展绫罗也不知情。韶灵心中暗笑,若她知道季茵茵的如意算盘,言辞之间不会出这么大的纰漏。
“阿巧是我的陪嫁丫头,知根知底的,怎么能说是外人?”老夫人有些不快,此言一出,更是果断。
“老夫人,按照侯府的规矩,犯了偷盗,当真要剁掉一根手指?”韶灵噙着浅笑,双眼清明,扬声询问。
“侯府规矩严明,说一不二。”老夫人面色冷沉,威严不容侵犯。
韶灵的询问,不是心虚又是什么?!季茵茵的眼底,闪过一抹毒辣,要是当真被捉了现行,捉贼拿赃,砍了手指,她倒要看看,韶灵如何在阜城立足,如何继续行医?!
“老夫人,我隔三差五来给您换药,想必您是心里最清楚的,我从来不戴任何戒指,只因我行医治病,做事贪图方便。”韶灵站起身来,面对老夫人,冷静地说道。
“偷窃的人,一转手就将赃物卖了,谁会傻傻地戴在自己身上?但才一个时辰的事,肯定还留着。”
展绫罗挑了挑眉,凤眸闪烁着精光,落井下石。
一刻间,屋内空气凝结成冰,针锋相对,剑拔弩张。
韶灵冷静地打量着每一张脸,弯了唇,轻笑出声,言辞之间轻松自如。“灵药堂的生意这么好,虽称不上日进斗金,但一日的进账,就足以买这一枚戒子,老夫人,恕我直言,这也真称不上是什么稀罕的宝贝。”
老夫人的面色微变,韶灵的言词轻狂,她的确是阜城炙手可热之人,何必贪图一枚碧玉戒指?她绝不会捉襟见肘。
“我听说,有的人生来喜欢偷东西,可不知到底出于何等心思,也不见得是缺银子。”季茵茵嗓音温柔,暗中却言有所指,贴着老夫人的身子,低声说。“我对事不对人,只想那人将戒指还出来。”
季茵茵,这一句话,从你口里说出来,才最为讽刺。自己有偷盗的怪癖,居然还要栽赃于她?!好一个对事不对人!
韶灵唇边的笑意,愈发冷傲凌厉,“我在大漠三年,大漠动荡不安,不乏三教九流,不过大漠人若是捉着盗贼,别说砍一根手指头,就是整个手,都要砍断。”
“这儿发生何事?”风兰息一踏入玉漱宅,已然听到屋内的争执声,他面色稍霁,打量着屋内一群女眷。
巧姑将事情的开端跟风兰息说了,他的确记得一年前老夫人陆陆续续给了宫琉璃不少首饰,唯独那一枚翠玉戒指,是老夫人年轻时候嫁入侯府的嫁妆之一,老夫人很早之前就念叨着要留给将来的儿媳妇。
韶灵冷锐的目光,定在季茵茵的身上,嗓音之内,没有一分起伏波澜。“老夫人,我也被偷过东西,至今未曾找回,我比你们任何人,更痛恨无耻的盗贼。”
季茵茵暗自咬唇,韶灵明明是看着老夫人说的话,为何那冰冷眼神,却几乎要刺穿她的身体?!可惜即便韶灵如今察觉了,也来不及了!
风兰息默默蹙眉,那一瞬,韶灵身上的气息无声转冷,她虽不暴怒,但这副冷静模样,却更令人觉得她难以捉摸。
老夫人睇着韶灵冷若冰霜的面孔,这个女子素来倨傲不屈,她是保守的闺秀出身,并不喜欢这般生性自由的女子,不过韶灵这一番话,却说得她颇为为难。
“我来替老夫人说个公道话,决不能只搜查韶大夫一个。除了老夫人跟侯爷,宫小姐,今日进过老夫人屋子的所有人,都该被检查一番。”巧姑善于为人处世,她提了个公平的建议。“韶大夫,我们不过是想追回少掉的东西,希望你别放在心上。”
“事已至此,我若不点头,岂不是人人都觉得我心虚?”韶灵无声冷笑,笑靥不改。“我不愿浪费时间,既然要搜,那就搜个明白。”
风兰息冷眼旁观,身在宗室,女主内男主外,女眷们的事,男人并不该插手。
韶灵提着药箱,缓步走入屏风,任由巧姑搜查,半响之后,才从屏风后走出来。巧姑朝着老夫人摇了摇头,季茵茵面色骤变,怎么会没有?!
风兰息依旧坐在椅内,目光落在她的脸上,韶灵身上没有搜到戒指,为何他却没有半分惊诧?!
似乎,理应如此。
他一时找不到答案。
接下来是四位婢女,也是没查到,老夫人静候着,脸色愈发难看。
“老夫人,这儿就宫夫人了……”巧姑说的踌躇,小心翼翼地望了一眼展绫罗。“要不就这么算了?”
“宫夫人,你不介意让巧姑查查看吧。”老夫人说的平常。
展绫罗神色虽不自然,最终并未推拒,同样走入屏风之内,被巧姑检查身上物什。
半响之后,一声清脆,打破了安谧。
一枚翠玉戒指,滚到众人眼前,巧姑皱着眉头,将戒指拾起,送到老夫人的面前,欲言又止。
“母亲,戒指怎么会在你那儿!”
季茵茵撑大双目,满目愕然,她明明部署好了一切!
“我并不清楚啊。”展绫罗一头雾水,女儿的戒指怎么会藏在她的腰带之中?
老夫人看着,眼色微变,毫不迟疑地生生打断了展绫罗的话,严厉的面色缓和许多,笑言道:“原来只是虚惊一场